【奈仓:还没有。】
【奈仓:刚刚肚子有点痛,买了药吃了,然后打算一个人去吃火锅。没想到店门口的小姐说我脸色太差,怎么都不让我进去。】
织田深雪瞄了眼旁边的太宰治,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热衷于作死。
我:【来大姨妈了?有没有带卫生巾?】
奈仓:【……不,只是普通的肚子疼而已。吃了药就好了。】
我:【哦。那你别喝咖啡了,要杯热水喝。我在楼上,帮你打包个粥过去吧。】
奈仓:【不想喝粥。】
奈仓:【想吃小深做的饭,什么都行。】
我:【那我回去给你做粥。】
奈仓:【……】
奈仓:【我在这等你。】
心安理得咕掉了邻居的火锅,然而看着她又作出胃病,织田深雪实在不知道该担心还是该吐槽。
除了奈仓之外,剩下两人的回复,都是关于织田深雪早上挑衣服的问题。织田作之助在发过去的衣服里挑了五六套出来,一套是成人款,剩下都是买给小孩的。
白棉花糖的邮件也差不多,不过他标出来的几件,都是建议织田深雪先别买的。
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织田深雪收起手机,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线。太宰治一直在看她发消息,这时才开口问: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织田深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和我一起出来逛街的朋友,住在我隔壁。她手机丢了,所以失联了一会儿,之后我才遇到了轰——就是之前在咖啡店的那个同学。”
“火焰英雄安德瓦,他的儿子还是能看出来的。”太宰治说,显然认出了那位壮硕的男中年,“当时我觉得应该去解围,不过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借口,就冒犯地提了令尊。”
他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况,突然笑了出来:“小姐的反应,还有应对的方式,比我想象中要默契很多呢。”
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一样。
织田深雪不懂他的笑点,不过快乐的情绪是能被传染的。于是少女难得产生了一点自卖自夸的心思,对还不太熟悉的人说起一件旧事:
“其实在临场这表演方面,我也是有练过的。就在上个假期,我参演了一个电视剧的小配角。”
“诶?”青年的眼睛瞪大了一点。
“不是什么大制作,或者说,运气的成分比较多吧。”织田深雪挠了挠脸,“认识一个朋友,这两年刚刚转向影视方面的工作。上个假期我在找勤工俭学的地方,他发消息问我,说可以去试镜。”
“本来只是去见识见识,而且能拿到一千円的活动费,没想到选上了。”
织田深雪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是一部名叫《BOXR》①的校园剧。主演是已经有了几部作品的青春剧艺人,但除此之外的主配角色,基本都是素人、或者刚刚因为一部剧本而爆火的新人。
也有像织田深雪这样由地区统招,戏份比纯粹的“路人演员”多,但台词也就五句话的边缘角色。
“所以谈不上表演或者什么,只是为了拿钱而已。”织田深雪实话实说。
“但是,织田小姐在说到它的时候,看起来非常高兴呢。”太宰治说,“应该还是喜欢的吧,比如说,演戏什么的?”
织田深雪和他对视了几秒。
最后点了点头。
“不过仅此而已了。”在青年说出其他的话之前,少女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是不可能在这方面深入发展的,理想什么的更加谈不上。因为……”
她没有说下去。
因为……什么呢?
‘《天鹅湖》这个故事,最初起源于民间的传说。奥杰塔与奥吉莉娅,黑与白,如同人类之中的罪……’
早已沉没在记忆深处的声音,仿佛弥漫在横滨街头经年的浓雾。少女的瞳孔有瞬间扩散开来,但在几秒的恍惚之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总之,我是不会考虑这方面的工作的。”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让莫名加快的心跳平静下来,“说起来,太宰先生既然是为了工作方面的事,就是说记忆已经彻底恢复了吧?”
捡到对方的那天,因为她倒霉小伙伴的“恋爱脑”个性,两人一来一往的迅速告白,然后莫名其妙确认了关系。
再加上眼前这人当晚失忆又发高烧,一连串骚操作之后,让没见识的十七岁少女彻底懵逼。
也就忘了一些比较基本的问题。
这几天他们没有见面,只通过邮件聊过几句。而织田深雪从回过神之后,就产生了微妙的鸵鸟心理。
接下来,就在这里重新碰面了。
名叫太宰治的青年、她的现任男友,比起那天晚上可怜弱小又无助但好吃的样子,看起来积极阳光了很多。
虽然身上还是没二两肉,但冲她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好吃了。
于是在吃午饭的时候,织田深雪一边偷偷观察,一边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以男女朋友的身份来说,既然当时没能拒绝,就不该逃避问题,尤其还是她先招惹的对方。
可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当断不断又若即若离,可以说是糟糕透顶了。
于是少女决定知错就改。
既然暂时没有分手的打算,对方看起来也有继续交往的意思。那么就以理论知识为起点,认认真真的交往下去吧。
比如一点点了解对方,交代一下自己过去的学习和工作问题,然后询问男朋友的情况。
了解是相互的嘛。
“记忆都恢复了。”太宰治肯定了她的疑问,简单地解释说,“其实我之前的工作遇到了一些事,受伤也算是被报复了吧。幸好遇到了小姐,所以最近……正在考虑辞职的问题。”
他的语气有些犹疑,但神情却很平静。织田深雪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场景——
当初见面扒衣服的时候,她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微妙的伤疤。
以伤口的轻重程度来说,像是一个人曾经矢志不渝的自残;或者是在不以“伤害”为目的的前提下,留下的特殊痕迹。
少女瞬间陷入了沉思。
当时在她大脑中短暂停留过的念头,在这一刻就像沸腾了的水泡,噗噜噗噜疯狂上涌。
作为一个好奇心并不旺盛的人,织田深雪在内心挣扎了一小会儿,还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属于“可以忽略过去”的范畴内。
如果是打算认真交往的话,她必须要弄清楚。
“太宰先生,你当时身上的那些伤……”她有些迟疑地说,“和工作有关系吗?”
太宰治不答反问:“织田小姐觉得,我应该是做什么工作的?”
织田深雪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没听懂,或者试图打太极。她又纠结了几秒,干脆直入主题:“我觉得你之前,大概是从事类似服务业……或者什么特殊的工作?”
又或者,是某些特殊的服务业。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会这么想?”
织田深雪吸了口气:“家父的工作和侦探有些关系,我见过一些创口型的伤痕。但是太宰先生身上的伤,大多数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情况留下的。”
而这也能解释青年瘦到异常的健康状况,以及那种毫无求生欲的态度——也许遇到了有特殊要求的顾客,或者入不敷出,难以靠工作维持正常的生活。
毕竟越是高利润的行业,淘汰和竞争也更加残酷。
无论哪一行,金字塔顶端的都是少数人。而塔尖越风光的职业,下面就有越多挣扎糊口的底层。
织田深雪曾经捡到过类似境况的人,甚至不止一个。这也是她在看到对方的身体时,会产生相关联想的原因。
太宰治没出声。
几秒之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如果我否认的话,小姐会相信吗?”
“会。”织田深雪干脆地说,“但是——虽然平时无所谓,偶尔还是不想被敷衍啊。”
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并不怎么在乎别人是否说谎。
但总有一些时候,她也并不想听到谎言。
“……抱歉,我并不能否认你的猜测。”最后太宰治说,“不过我在准备辞职了,这份工作确实不适合我。如你所见,我感觉几年都没怎么睡过觉了。”
他叹了口气,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像这次受伤,都是同行的恶意报复。如果没有织田小姐的话,我或许已经死了吧。”
织田深雪目瞪口呆:“现在国内的行业竞争,居然激烈到这种程度了吗?”
太宰治点了点头。
织田深雪叹了口气:“原来那些媒体说的都是真的,外表看起来越光鲜的职业,私下的问题就越可怕。”
果然,她还是老老实实找份稳定的工作,远离各种新闻报道相关的危险情况,然后努力让老爸少捡几个孩子回来吧。
像火焰英雄安德瓦这样的危险角色,最好再也不要有第二次见面了。
两人说着到了四楼,太宰治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她说:“织田小姐今天过来,是为了买衣服吧。”
织田深雪点了点头。
太宰治看了一眼电梯口的标牌:“我记得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看到你的,小姐打算在这层买什么吗?”
“是有几件衣服,买给我家人的。”织田深雪说,“不过奈仓、就是和我一起过来的邻居不太舒服,这会儿在楼下的咖啡吧里。我打算先送她回去,之后再过来把衣服买了。”
太宰治想了想:“衣服都已经挑好了吗?”
织田深雪点了点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买。”太宰治拿出了手机,“小姐把图样发给我,我去帮你拿了东西,然后过去找你们。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朋友腿脚不便。你和他要确认位置、打车,可能还有其他情况出现,应该要花点时间。”
织田深雪:“太宰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虽然刚才对方的那句话里,似乎把奈仓的性别说错了。不过一时口误而已,她也没必要纠正这个。
“虽然很高兴被夸奖了,”青年夸张的叹了口气,“不过,我可不想被女朋友发卡啊。”
达成一致后,两人在四楼暂时道别。织田深雪把挑中的衣服式样,发到了太宰治的手机上。
然后她翻出和奈仓的通信记录,确认了一下地点后,独自走向通往下层的楼梯。
奈仓所说的咖啡吧,是日本比较平民化的一家酒水连锁店,经常开在大小商场的附近。
织田深雪以前和朋友在外面小聚时,在这家店买过几次奶茶或咖啡。除了咖啡之类的饮料,店里也出售部分酒水,当然他们这些未成年人是买不到的。
商场旁边的咖啡吧开在比较边缘的位置,店面不算很大。装修的风格偏暗,壁纸是刻意做旧的、上世纪末时期的风格。
织田深雪对这种风格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地方让她想睡觉。推开门后她扫了一眼,没有立刻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因为不是休息日,店里的人也不算多。少女往里走了几步,目光一一看过更深处坐着的客人,依然没有类似轮椅的存在。
但是……她的目光落在店里的一角,一个只剩一把座椅的圆桌那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小转?”
死柄木弔盯着面前的玻璃杯,杯中只喝了两口的酒液,在灯下泛着微黄的光。他的外套半敞不敞的穿在身上,蓝白色的头发没什么光泽,看起来就像在发呆。
然而……他其实知道,那个人正向他走来。
因为就在两分钟前,一直折磨着他的那种刺痒的感觉,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仅仅一天之前,他从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后,某种……突然不需要再压抑自己、不用担心破坏掉什么的预感。
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雪。”
感觉女孩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叫出了他曾经的名字。青年习惯性的想要去挠脖子,最后却没有动手。
他只抬起了头,仿佛真的是意外碰到了一样,看向停在自己斜对面的织田深雪:“你是过来找昨天的那个……女人的吗?”
织田深雪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遇到奈仓酱了?”
“啊啊。”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皱着眉拿起酒杯,但又突然放了下来,“刚才看见那家伙,好像是因为肚子疼,在那里晕过去了。我帮忙打了急救电话。”
织田深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是隔着两个座位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救护车走了一阵子,她让我转告你,不用再等了。”
那个位子上干干净净,桌面亮的能反光。它上一任来客喝过的饮料或者白水,显然早就被收拾掉了。
织田深雪看着那个位置,稍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感觉衣服被拽了一下,于是重新转过头来。
拉她衣服的青年收回手,那双同样是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要一起去医院看看吗?”
织田深雪犹豫了一会儿:“为什么?小转你和奈仓,看起来相处的并不好。”
虽然她总是被好友爱子说少了根筋,但有些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就像昨天晚上在楼道里,死柄木弔对奈仓的态度,连“不值得关注的路人”都算不上。
虽然从认识到现在,奈仓那家伙也没几个交好的人就是了。
“你看起来很担心。”死柄木弔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想要伸手,但最后只抽动了一下手指,“你们是朋友吧,所以去看看,也是有必要的做法。”
织田深雪有种微妙的怪异感,但又挑不出什么问题。最后她点点头,问:“是哪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