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怕最后熬成肺炎啥的?
从理论上来说,并非病毒性感冒引起的症状,过上七天差不多就能自愈。但人体不是机器,“自愈”和“伴生症状”,几乎同时存在于天平的两段。
看着少年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织田深雪莫名有点不高兴。但再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
“喂,费佳,”最后她问,“你能不能在心里许个愿,就是“我希望感冒能好”之类的?”
少年那双紫红色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织田深雪怀疑对方是不是没听清,然后听到他问:
“……是你的能力吗?”
他的声音很轻,显然不打算让第三个人听见。
织田深雪沉默了一会儿,并不奇怪对方能想到。
毕竟,这几天的相处让她确信,费佳真的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我……不是很确定,不能肯定我有没有个性。”她说,“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一起作用了呢?”
她没有细说自己能力的情况,但这句话是真实的。
费佳也没有追问,短暂地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重新睁开:“好了。”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甚至让织田深雪都感到了一点内疚——如果,她对自己能力的那些猜测,其实是假的呢?
是不是反而给了自己的小伙伴,一点虚假的奢望?
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拉住了她,或许女孩真的会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少年,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但她最终保持了沉默。
不知道是那虚无缥缈的“能力”真的发挥了作用,或者只是自然的痊愈——之后的两天,原本咳到快要闭气的费佳,显然易见的好转了。
也是在第二天的早上,织田深雪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大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打开。
清晨的凉风从外面灌入,睡梦中的女孩猛地惊醒。有一瞬间,脑海中浮出“是不是来了救援”的念头。
然而几秒之后,一个之前从来没见过的男人,走进了这不大的仓库之中。
他的目光森冷,在所有人脸上缓缓划过一圈。然后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思,声音中的杀意呼之欲出:
“昨天晚上,团队里死了个兄弟。把你们这几天的情况说清楚,如果之后找到了那个人,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出去;不然,就一起去为我的兄弟陪葬吧。”
第46章
即使第一次看到这个人, 但对方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还有那种难以形容的、令人感到恐惧的东西——
这人就算不是头目,在走私团伙里,也至少是个重要的角色。
男人的表情十分不耐, 质问的内容也非常突兀。仓库里的六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那个白领男努力平静地说:
“我们被关在这里之后,并没有出去过……”
“谁知道你们有什么特殊能力。”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似乎能穿透所有人的躯干, “你们总不会都告诉我, 自己是个‘无能力者’吧?”
“我有个性, 个性是‘容光焕发’,类似于自带磨皮效果。”白领男说, “我的同事小林小姐, 个性是‘无限数字’, 在公司的财务部上班。”
如今世界上存在各种不同的能力,但“个性”始终是占据比例最多的一种。男人对白领的话不置可否,目光还没往剩下几个人的身上放, 其他人就自觉开口了。
“我的个性是‘美容’, 能通过触摸的方式, 让别人变得更美。”
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低声说,她也是这六个人中,唯一一个出过仓库的人。
至于出去做了什么, 在场除了年纪最小的织田深雪, 其他人基本心知肚明。
“我、我的个性没什么用, 是让我永远不长腿毛的能力。”
中年男人有些紧张,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心虚。他说着哆哆嗦嗦地掀起裤脚,打算向对方证明一下。
“行了。”走私犯不耐烦地打断他,显然对欣赏中年男子光洁的大腿没有丝毫兴趣。他的目光落在剩下两人身上,看着明显还没成年的两个小家伙:
“还有你们?”
织田深雪对上那双眼睛,然后仿佛受惊一样垂下头:“我……”
“您的心里明明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否认它呢?”
就在女孩刚刚发出一个音节的时候,旁边少年并不有力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回答。
仓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不知名的走私犯仿佛突然被激怒,骇人的杀意瞬间暴涨。他瞪着角落里开口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打算马上弄死他。
费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畏惧,也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个表情甚至是非常认真的——让人无论积累了怎样的情绪,都很难进一步发作的认真。
或许是因为这样,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在单方面飚了一分钟杀气之后,这个走私团伙中的男人突然换了种语气:
“小子,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实在谈不上。只是从你刚才的话里,答案从一开始就很明显,因为……”
“当!”“当!”
在场所有动态视力不合格的人,或许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绝对听到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
然后,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情况之后,空气中响起了震惊的抽气声——
那个仅仅在刚才,还白着脸缩在角落里的“可怜女人”,此时俯身直冲半坐在地上的少年。她的左手握着一把小刀,从上而下用力,被一根……看起来像是拆下来的什么金属棍抵住了。
握着金属棍的是那个十岁的女孩,从少年的肩头窜出。她细细的胳膊拦截向下的力量,却没有显出多么吃力的样子。
因为姿势的原因,两个人空出来的那只手,分别掐在少年的左肩与左臂上,看起来几乎要陷进肉里。
“……”
遭遇此等折磨,费佳的脸简直白的发青,却撑住了没有出声。
“费多拉,”在死一样的沉默之后,斜后方的走私犯轻声地说,“你是想要‘灭口’吗?”
——他们、这个男人和女人,他们是一伙的!
在场所有脑子没问题的人,都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歪脑筋,”突然暴起的女人,费多拉的声音冰冷,“法尔多尼,言语的离间毫无意义。上帝与魔鬼搏斗的战场,永远在人们的心中。①”
“没错,”男人喘了口气,“那你能告诉我,玛莎是怎么死的吗?”
“……”费多拉没说话,缓缓抽开了撞击的锐器。在她撤开刀刃的同时,织田深雪也从费佳的身后溜了下去。
而费多拉已经将目光转向法尔多尼,他们注视着彼此,就像两只即将彼此撕咬的兽。良久,年轻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你从一开始,只是想要借题发挥而已。”她的目光透过男人的身体,看向半开的仓库大门,“弟兄们都在外面吧,打算什么时候进来?你准备……让他们看到什么?”
“费多拉,”法尔多尼跟着笑了,“当你想要回避什么问题的时候,就总是这个样子——看,你甚至无法否认,是你杀了玛莎。”
作为无国界走私团伙“死屋之鼠”中平起平坐的两名头目,费多拉和法尔多尼的关系,就像是两株纠缠共生、但又拼命试图汲取对方营养的藤蔓。
他们一起组建了“死屋之鼠”,约定勠力同心、永不背弃。却随着势力的扩张和资本的膨胀,彼此难以避免的日益面和心不和。
在他们上一批抓到的“货物”里,有个拥有特殊个性的人,导致被抓来的人有半数逃走。于是这一次,费多拉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由她伪装成人质,潜伏在仓库里,担任提防与监视的工作。
而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人用那种暧昧不清的“理由”,把她从仓库里带出去。
直到昨天,费多拉照例出去之后——团队中的成员之一,也是最近和法尔多尼打得火热的玛莎,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身上没什么挣扎的痕迹,要么是敌人太过强大,或者是她熟悉的人下的手。
何况那死法无法伪造,整个“死屋之鼠”,或者说,法尔多尼这些年见过的所有人里,只有费多拉有这样的力量。
——只要经过触碰,就能夺取生命,将人活生生炸成肉块的异能力。
当然,法尔多尼不是没有察觉到其中的疑点。只是他已经忍耐了太久,碍于费多拉那难缠的能力,加上她在团队里的支持……能够将她直接打入地狱的,只有“背叛”这个板上钉钉的理由。
一个能让他乘机发作、除掉这头母狼的机会,法尔多尼实在等了太久。
面对男人的责问,费多拉闭了下眼睛,似乎在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她的目光转到旁边的那群“货物”身上,盯住了其中的某一个:“法尔多尼,那并不是……”
然而,这就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一道细细的血痕,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从年轻女人的眉心出现并裂开。然后一大股液体涌了出来,将那个逐渐裂解为十字的红痕彻底覆盖。
如果有死屋之鼠的其他成员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来——这是法尔多尼的异能力,「缄默审判」。
“头儿,我听到里面……您……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有人从仓库外探头进来,接着发出一声惊叫。很快,这个不大的仓库涌进一群人,围住了站着的男人和倒下去的女人。
法尔多尼僵立在那里,就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他再次回过神来,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几分:
“不对,这完全不对,她刚刚是想说……”男人的声音一停,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那几个‘货物’呢?!把他们给我拎过来!!!”
然而,除了一群神情各异的手下,原先蹲在仓库里的五个肉票,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连根毛都没留下。
***
直到他们从那个封闭的仓库里逃出来,织田深雪看着外面昏黑的夜色,依然有种仿佛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还好是深夜,她想。不然的话,这么长时间不见阳光,肯定会变成半瞎吧。
而且,如果是白天出逃,估计他们这会已经被捉回来了。
外面是一片荒凉的林地,分不清是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横滨。
加上今夜正好是个阴天,除了十几米外影影绰绰的丛林,连大致的方向都分不清楚。
织田深雪蹲在一丛灌木里,旁边团着个披着毛茸茸大衣的家伙。费佳的呼吸声轻的仿佛幻听,从她的耳边飘过去,吹得耳朵有点痒。
织田深雪忍住了没有挠,只微微动了动脑袋。
远处隐约传来那群团伙里的人的声音,因为人手不足,不可能做到大规模的搜索。
接下来的话,几乎就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捉迷藏——看他们先被找到,还是这群人先放弃寻找。
身后的灌木中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应该是剩余三人中的某个动了一下。之后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树上秋蝉躁动的长鸣。
万幸现在只是初秋,织田深雪想。如果天气再冷一点,他们在荒郊野外蹲上几个小时,不用被抓都已经凉了。
等到那些搜寻的声音彻底不见,(费佳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期间他们还小幅度的换了两次地方,幸运地躲开了对方的搜查。
整片林子安静下来,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直到蝉叫得就要困了,费佳终于换了个坐姿。
“应该是安全了,暂时。”他说。
“这位……小兄弟,”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说,“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经过这番成功出逃,虽然这里的多数人都还很懵。但这个表现出了超出年龄镇定的少年,隐隐已成为了这群幸存者的中心。
费佳也没推辞,显然接下来的方向,他已经在心里过了无数遍:“对方暂时停下了搜索,是因为现在天色太暗,不利于找人——这会儿应该是凌晨两点,距离天亮到不影响视线的程度,最多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只有这么长的时间。”
根据费佳的分析,外加其他人零零星星提供的意见,这只临时组成的逃亡小队,决定循着大路的边缘走。
反正,这个团体既然要定期输送“货物”过来,肯定存在能通车的大路。比起在林子里乱转一圈,这个方法显然科学的多。
至于怎么找路……
“我在工作之余,会参加一些野外求生的活动。”那个三十岁的白领,自称叫苏我中太郎的男人说,“可以在附近查看一下。”
没人有异议。
昏黑的夜色和陌生的环境,给苏我的探索多少带来了阻碍。在半小时的摸索和探路之后,男人从一从灌木中钻出来,情绪明显轻松了不少:
“方向和我们所处的位置,基本都已经弄清楚了。想要找到公路的话,朝西南或者东北最有可能。”
“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吗?”
他的女性友人,姓小林的女人问。苏我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说:“以前在山里迷了路,如果是晚上又缺少光源,大多会选择原地休息,等白天再探路。夜间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如果不是沙漠之类的特殊情况,一般都会选择昼出夜伏。”
然而,现在就是所谓的“特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