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它们对人类的理解,任何两脚兽都不可能一直盘踞在它们的领地上。或者说,它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明明只会靠近几秒就离开的。
谁知道居然有这样的奇葩???
这次是让他抢占了先机,只要让它们找到机会……哼哼,不挠他个满脸花!
等到两只猫满脸不高兴的走开,垃圾桶的盖子被悄咪咪顶开了一条缝。
黑发的男人看向外面空荡荡的草地,露出了胜利的表情。
虽然,就算现在成功打(欺)跑(负)了猫,他依然莫得家门可以进。
想到最关键的问题,太宰治叹了口气,重新倒回了箱子里。
盖子盖上了。
“喵~”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发青年正窝在垃圾桶里做梦的时候,再次听到了熟悉的猫叫声。
太宰治:“?”
他睁开眼,对着上方的桶盖子发呆了几秒,然后确认不是错觉。
又回来抢地盘了吗?真是执着呢。
青年思考了一会儿,听了听外面的声音,觉得应该不是“带着一群兄弟姐妹回来寻仇”这种情况。于是他半蹲起来,把盖子掀开了一点。
那双滴溜溜的鸢色眼睛眨巴眨巴,在黑暗的左右扫视了一圈。
然后他呆住了。
“咪。”
某个蹲在他面前的生物,用几乎和他平行的视线对视了几秒,然后发出了一个以假乱真的声音。
太宰治:“……”
太宰治:“……”
青年用力晃了晃脑袋,脸上露出了做梦一样的神情。
灰色眼睛的少女半蹲在垃圾桶外面,安静的和他对视着。周围的光线实在太过昏暗,也看不出她现在高兴还是不高兴。
“十二点啦,你真的打算在这里过夜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发的青年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
太宰治:“……”
青年下意识点了点头。
少女站直身体,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用力叹了口气,在桶里的人反应过来之前,伸手一掀——
桶盖砸在草地上,由于草皮的缓冲,倒是没有发出太过响亮的噪声。毕竟在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沉浸在梦里了,扰民什么的实在不太道德。
然后她两只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还不出来吗?要不然,我知道那两只猫在哪里,找过来你们再打一架?”
太宰治:“……”
太宰治:“不、咳,不用了。”
黑发青年一边说,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脑袋上甚至还顶着一条咸鱼。他默默把咸鱼丢回垃圾桶,隐约听到了一声闷笑。
他装作没有听觉,又抖了两下身体,然后站直了看向对方:“深雪酱,你还没睡啊。”
“你不是也没睡?”织田深雪不冷不热地说。
“……”
心虚的某人默默闭上了嘴,毕竟他俩都心知肚明:太宰治会选在这个地方过夜,当然不是因为这里风水优良风和日丽因地制宜。
沉默在黑暗中延续了片刻,除了隐约的风声之外,织田深雪还赶走了一只嗡嗡的蚊子。最后少女呼了口气,把垃圾桶盖子捡起来垒了回去:
“回家吧,然后洗个澡睡觉。”
在两人交往的两个月里,太宰治带织田深雪去过他的好几处住所,其中之一就在织田家的这个小区。虽说两边的房子几乎是位于南北角,但小区也就这么大,从这里走过去最多十分钟。
太宰治并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慢吞吞地开口:“其实,我有点睡不着。”
织田深雪:“……”
太宰治:“深雪酱也睡不着吧。”
织田深雪:“……”
太宰治振振有词:“毕竟我们在‘书’里呆了五天,当时的身体并不算现实中的本体。虽然消耗了一部分精力,但从根本上来说,身体几乎等同于睡了五天的状态。”
织田深雪:“……”
太宰治再接再厉:“所以精力充沛到失眠什么的,是非常正常的情况。不然的话……”你为什么半夜出来找我。
求生欲让港黑前首领点到即止,没有说完后面的几个字。
原本看起来准备离开的少女,在对方简单明了的一番论述后,表情僵硬的定在了原地。而黑发的青年看着她,从用词到姿态都非常坦然。
忽视掉后者身上传来的诡异气味的话,宛若孤男寡女夜黑风高暗度陈仓。
“所以,”最后,织田深雪语气古怪地说,“你是在邀请我吗?”
太宰治眨了眨眼:“嗯。”
少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如果我有其他要求呢?”
太宰治:“嗯。”
织田深雪:“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太宰治:“……嗯。”
织田深雪突然笑了起来,周围的温度莫名下降了几分:“行啊。”
二十分钟后,织田深雪拖着一只瘫软在地的港黑前首领,用异能力直接扭开了他家的房门。然后把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是颧骨那里莫名青了一块的男朋友提进去,开了灯之后开始寻找目标。
然后她确认了卫生间的方向,又一路把人拖进内室,丢进了浴缸。开了自动感应的出水口开始放水,瞬间糊了太宰治一脸。
“咕、咕嘟嘟……”
男人努力在池子里扑腾了两下,勉强把自己的大衣丢开,然后扒着浴池的边缘趴了上去。
“深雪酱……”他说,语气可怜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好痛哦……”
少女低头看了他几秒,然后蹲下身和他面对面:“爽吗?”
太宰治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干巴巴地说:“爽。”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少女“噗”的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厉害,就像是某些积压的情绪突然止不住了,抓着外侧的浴缸,整个人笑得全身发抖。笑着笑着,她的眼睛在顶灯的照射下映出一点水光,渐渐变成一层薄雾。
“你混蛋。”她哽咽着说。
“嗯。”太宰治依然这样回答。
混蛋,混账,王八蛋。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说一句“对不起”的家伙。
因为没有意义吗?
织田深雪透过被模糊了的灯光,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黑发青年那张苍白的脸上,睁开一双空洞的眼睛。他确然是非常好看的,那甚至并非是皮相的精致,而是……而是一种庞大而未知、即将折断碎裂的绝望。
就像深渊一样。
她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内心的深处,潜伏着一些并不那么安分的东西。或许只是她个人的偏好,或许每个人多少身上都存在过,或许是那些被肢解隐匿的记忆,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即使没有后来的阴差阳错,织田深雪想,她也会记住他。
“太宰治,”最后少女长长的呼了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只有这一次。”
她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但彼此心知肚明。黑发的青年点点头,就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捡起被水浮起来的衣服,没有掩饰自己嫌弃的表情:
“你洗洗吧,我去那边冲一下。这件外套你还要吗?我记得不能水洗吧。”
作为港黑首领的定制衣物,她的男朋友曾经提过一次价格,是个让织田深雪发出“哇哦”声音的数字。
太宰治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放着就可以了。”
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第89章
织田深雪把那件外套提出去,然后去了位于二楼的另一间浴室。
这边的空间相对较小,只有站着的淋浴。少女把自己身上同样沾上异味的外衣脱掉,庆幸自己出来时穿的是旧衣服。
爱情可以让她从垃圾堆里把男朋友捡出来,顺便揍他一顿,但并不能让她继续穿着沾染过可疑液体的衣服。
不要误会,不是那种可疑液体。
织田深雪并不是第一次来这边过夜,家里当然也准备了她的衣服。等到少女洗的暖呼呼的从浴室出来,楼下客厅已经传出了电视剧角色念台词的声音。
“……爸爸!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不行,爸爸我不同意!”
“但是、但是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看看啊爸爸,你的孙子就在这里,他已经有三个月大了,已经在踢我了!”
“不!我不相信!这里面一定塞的是饭团吧!”
织田深雪沿着楼梯下去,看到黑发的青年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发梢上断续落下未干的水滴。他的面前摆着个方方正正的医疗箱,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眼扫过去几乎不差什么。
而他的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神情非常专注,仿佛异常投入其中。如果剧里的台词没有雷到令人五内俱焚,大概看起来会更可信一点。
“你能正常的活到这么大,果然是基因的作用吧。”
织田深雪说着走了过去,掀起对方脖子上的围巾,对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顿揉搓。无数水珠瞬间飞溅开来,上方有毛巾的遮挡,于是全部甩在太宰治的脸上。
“难道不是,生活质量的,问题吗。”太宰治在扑面而来的水珠中努力挣扎,顽强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他的眼前重新恢复了光明,少女把毛巾往旁边一放,上前就来扒他衣领:“行,那我看看伤哪儿了。”
“深、深雪酱不要啊——这样不合适……”青年手忙脚乱地说,表情一脸惊慌,仿佛在郊外偶遇采花贼的良家少妇。
织田深雪翻了个白眼,对于男朋友这种程度的作已经毫无波动。她手里用力,三下五除二扯开了太宰治宽松的浴衣,露出一大片没缠绷带的胸口:“你叫吧,叫破喉咙都没人会来救你的。“
太宰治:“破喉咙破喉……唔。”
青年露出了一点忍痛的表情,把后面的半个词吞了回去。
刚才在荒郊野外揍人的时候,织田深雪并没有手下留情,当然也不至于真的把男友当沙包打。就算再怎么生气,她的心里也有数,总之就是先揍一顿再说。
至于对方会不会因此长记性什么的……呵呵,能被打乖的可能是某些熊孩子,但他一定不是太宰治。
太宰治当然没躺平任揍,不过挣扎的也很不走心。这会儿看他绷带下面的身体,除了几道擦碰的淤青之外,最严重的的反而是下巴位置的一道划伤。
“怎么回事?”
织田深雪问,同时拿沾了酒精的棉签去擦那条口子。那个地方之前大概止住了血,因为热水的冲刷,重新变成了一条新鲜的伤口。
黑发青年表情无辜:“我也不知道欸……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应该是被鱼刺划的。”
织田深雪:“……”
少女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中的棉球滚过伤口,听着下巴的主人发出几声半真半假的喊疼声。又用化瘀的药在他身上抹了抹,然后把东西分门别类收拾起来。
这会儿太宰治已经摊平在了沙发上,浴衣松松垮垮的四处散开,仿佛一条等待晒干的鲜鱼。经过之前两个月的规律作息之后,这具身体多少有了点肉,肋骨已经不明显了,体重好歹恢复到了“偏轻”这一阈值。
只不过,在失去绷带的遮掩之后,那些年少时曾经尝试过自杀的痕迹,或许还有四年间在躲避暗杀时留下的伤痕,依然斑驳的散落在皮肤的表面。
太宰治不算明显的疤痕性皮肤,那些能够被留下来的伤疤,已无法想象它们最初是什么样子了。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织田深雪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小盒子,对上男朋友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睛,又想起两个月之前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从他在大楼顶层一跃而下的那天起,即使在最后一刻挽回了那个结果,少女依然时不时想起那段并不久远的过去。
能把那个只剩一把骨头的家伙,投喂到今天的程度,她必须承认有种微妙的成就感。身体的变化是能够用肉眼看到的,那么除此之外的东西呢?
我是在强求什么吗?我们真的能就这样走下去吗?
在太宰治再次活生生的出现之前,这些问题被掩埋在不到十八岁的少女心里,在夜深人静时短暂的折磨过她。作为织田家的长女,或许她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弟弟妹妹心中母亲的角色。却没人能告诉她,应该如何选择爱情?
如果再多几年的经历,在离开校园之后,进入娱乐圈、进入职场,织田深雪也许会获得这方面的答案。至少再过上四五年,她是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对交往不久的男朋友说“我们现在就去登记结婚”。
即使那个人还是太宰治,即使她确信彼此是相爱的。
但这些假设并不存在,正如现实中的织田深雪,两个多月后才满十八岁。少女和沙发上的青年对视了一会儿,走过去把对方的浴衣拽了两下:
“药已经差不多干了吧,你这么晾着不冷吗?”
太宰治唔了一声:“还好。”
男式浴衣只有一层,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的缀着,下面是一片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皮肤。织田深雪回忆了一下医疗箱的里的东西,确定没有绷带,干脆推了推对方:
“起来一点啦,给我挪挪位置。你的绷带呢,是现在绑还是等明天再拿?”
青年被她推的摇晃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爬起来,头朝天靠在了沙发的后背上。他顺手拢了一下自己半合不合的前襟,还没想好说什么,就感觉身侧的沙发下沉,同时腰间传来一点细微的牵引感。
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