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里面什么都没动。
但是,以她的经验来说,相泽老师看起来……不像没受伤的样子。
想那么多也没用,这会儿织田深雪已经困得能打鸣了。她把箱子塞回桌角,关掉所有的灯,打着呵欠回了卧室。
第11章
第二天早上,织田深雪刚走进教室的大门,眼前就划过一道矫健的身影——
“爱子酱你冷静一点啊——”
“佐野发空!信不信我拎一只蟑螂过来,然后让你对它激情告白一下,啊?”
“你来啊你来啊……卧槽你来真的?!”
在织田深雪反应过来之前,在她前方半米处激将的男生一个斜下腰,以与高大身形完全不匹配的灵敏程度,一骨碌翻到了两张桌子之外。
眼前骤然一亮,织田深雪下意识看过去,和站在另一头的座位前方、表情狂躁的早苗爱子四目相对。
她气的脸色发红,胸脯剧烈起伏。在背光的角度下,虹膜似乎残留着一点未褪的异色。
织田深雪:“……”
早苗爱子:“……”
织田深雪:“……”
早苗爱子:“……”
佐野发空:“…………”
“深、深雪酱……”
诡异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片刻之后,从桌子那头小碎步挪回来的同班同学佐野发空,试探性的侧头看向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织田深雪继续沉默。
又过了几秒,她有点茫然的开口:“啊?”
发生了什么?
佐野发空:“……”
早苗爱子:“……”
几乎是同时,某两个差点成为直接与间接罪魁祸首的家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没事,”短暂的安静之后,早苗爱子有点尴尬地解释,“发空君这个混蛋,刚刚找我的茬——本来想教训他一下,结果,呃……”
织田深雪反应了几秒,联想起四目相接的瞬间,对方眼底残留的异色:“爱子刚才,是打算使用个性吗?”
早苗爱子瞅了瞅她,有点心虚的点点头。
结果,佐野发空在关键时刻躲开了。从当时的位置判断,早苗爱子的个性很有可能——被用在了后面的织田深雪身上。
不过……织田深雪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心算了一道数学题:“好像没什么问题,你应该是及时收了回去。毕竟,我其实没看到爱子眼睛里的颜色。”
“幸好没有,不然我真的要去切腹谢罪了。”
早苗爱子说,同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除此之外又有点庆幸的笑容。
织田深雪认真地想了想:“也不至于,毕竟当时我四目相对的人,是爱子你——也就是对你告白十小时,影响不到别人。”
早苗爱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作为二年级公认的情(八)报(卦)达人,早苗爱子拥有名为“恋爱脑”的个性。发动个性时瞳孔会变色,能让视线范围内的人患上传说中的“恋爱脑”。
简单地说,当事人会对四目相对的第一个活物陷入求爱状态,持续十小时后恢复正常。
听起来似乎挺好玩,问题在于,它会携带一个“降智debuff”。
也就是说,你会在个性作用的时间里,变成一个只有恋爱脑的……智障。
***
【雪白棉花糖:真可惜,不知道闲院酱中了这种个性的话,会表现出什么性格呢?】
【我:一个月不见,糖糖你还是这么欠揍啊。】
【雪白棉花糖:[白色棉花糖舔自己.gif]。】
【我:[七彩棉花糖被揍得流下七彩眼泪.gif]】
【我:所以说,你是从甘乐那里知道的吧?】
【雪白棉花糖:闲院酱猜到了呢。】
【我:显然,毕竟我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雪白棉花糖:觉得不高兴吗?】
织田深雪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林,微微呼了口气。
“闲院”这个ID,是织田深雪在聊天室里的常用马甲,据说是她亲生父母的姓氏——当年织田作之助捡走她时,在卧室的桌子上,看到了写着名字的照片。
当然,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少年织田对于“留个纪念”这种事,是没有半点概念的。
也就只剩这么一个姓氏了。
而“雪白棉花糖”这个ID,是织田深雪三五年前认识的网友,也是难得现在还有联系、但从来没见过面的网友之一。
织田深雪的中二期比同龄人都早,差不多十一二岁那会儿突然冒头。那段时间她整个人宛如暴躁老哥,隔三差五和织田作之助吵架,顺带嫌家里五个小屁孩烦人。
为了避免家庭战争,织田深雪混进很多聊天室或者交流平台,天天在二次元寻找所谓的心灵慰藉。
到了今天,当初乱七八糟加过的好友,也就只剩下三五个。
这个“白色棉花糖”,包括他们提到的“甘乐”,都属于其中的一份子。虽然这俩看起来都像女名,但他们早就互相自曝过——除了织田深雪之外,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年龄应该比她大。
没了继续聊天的心情,织田深雪发了个【我到家了,回聊】,径自退出了聊天室。
这话也不算借口,毕竟下一站就是她的目的地。
霓虹的交通网非常发达,从雄英所在的城市到横滨,新干线最快只要一个多小时。
加上走路换乘的时间,满打满算再加三十分钟。
因此,作为家里唯一的外地走读生,只要到了双休日或者年假,织田深雪都会选择回家。
回她在横滨的家。
如今的织田家有两处住所,一处距离车站有点远,是租的长条单层带阁楼,在织田作之助最常去的西餐馆旁边;
另一栋在菜市场旁边的小区里,是不到一百平米的两层小独栋。
在织田深雪十岁之前,她和尚未成年的织田作之助相依为命,像是父女又或者兄妹,磕磕绊绊着一起长大。而龙头战争结束后,织田作之助陆陆续续收养了五个孤儿,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早在四年之前,横滨最大的地下组织——“港口黑手党”,经历了一系列对外只有传言的波折和洗牌。不少底层员工受到牵连,升职、下岗或者直面死亡。
织田作之助在那之前,就接到了一份有些特殊的邀请,因此辞去了港口Mafia的工作。
两年之后,他成为横滨武装侦探社的正式成员。
与此同时,青年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说,陆陆续续拿到了几笔稿费。这笔钱并没有让织田家的生活更加宽裕一点,因为某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未婚老父亲,又开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的往家里捡孩子。
截止到上周织田深雪返校之前,加上织田深雪在内,孩子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整整十六个。
这期间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大约是织田作之助捡到第八个孩子时,他的小说获得了当年的“新人奖”。
而两个月后,织田深雪意外偷渡欧洲,抽奖抽到了一栋房产。
对,一栋房产。
对比织田家的人口来说,房子的面积实在不算大。但它让织田作之助下定了决心,从当初借住了很多年的西餐厅二层搬出来,租下了毗邻的、更加宽裕的房子。
然后,织田家孩子的数量,迅速膨胀到原来的一倍。
这段经历从各种意义上,都让人叹为观止。
并且无槽可吐。
如今的十六个孩子里,有六个住在这边的小二层里,都是年龄相对较大、或者学校不在旧居附近的孩子。除了织田深雪之外,最大的织田幸介也有十四岁了,最近正好在闹叛逆。
剩下那些收养不久的小孩,以及比较懂事的织田真嗣,统一住在西餐馆旁边的房子里。餐馆的店长有空就会去照看他们,而前后被收养的孩子之间,也早就学会了互相照顾。
就像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
偶尔织田深雪会产生一种感觉:与其说某个男人是收养了很多孩子,更像是……他在试图办一个小型的孤儿院。
只不过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意识到了这点。
织田深雪提着菜往小区的方向走,这一片是复合式的居民区,住户的年龄和阶层差异很大。因此邻里关系算不上热情,最大的好处大概是清净。
而织田深雪撞大运抽中的那栋小楼,可以说是清净中的翘楚了——它位于小区最偏僻的地方,远离主干道,周围也没有多少基础设施。除了同样住在附近的居民,平时基本没什么人过来。
她今天也忘了问,不知道有几个人在家。织田深雪想,反正弟弟妹妹们两头跑,有时周末会在外面吃饭,家里能有三个就不错了。
几分钟后,少女走到了小区深处,已经能隐约看到自家所在的那排楼。与此同时,她握着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两下,屏幕亮了起来。
织田深雪下意识低头——是条新的邮件,提醒她有快递送到了小区附近的代收点。
人已经快到家门口了,她实在懒得折回去拿。织田深雪确认了一下信息,决定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下一个回家的弟弟妹妹。
于是她点开LINE编辑信息,一边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等消息群发出去后,她的目光扫过脚边的草地,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少女停住脚步,往距离住宅不到十米的草地边缘,仔细看了一眼。
接着,视线就彻底移不开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倒在那里,碧绿的草叶横亘了他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头压塌的黑发,头发边缘露出的一点白,以及尖的仿佛能杀人的下巴。
他穿着一件相当厚重的黑色外套,脖颈处似乎围了条红色的围巾。春末的横滨温度不低,但这个人的穿衣打扮,就仿佛比别人早了半年迎来冬天一样。
最重要的是——
视野之中,从脚下水泥地的边缘开始、一直延伸到枯草与泥土之间……红褐色的、有些地方凝固成黑色的,斑斑点点的血迹。
第12章
织田深雪捡了将近十年路人,第一次遇到这么血糊拉碴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报警,然而拿出手机一看,发现上面的信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行吧。
她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兜里。
这一片接近港口黑手党的势力中心,偶尔横滨老大哥和其他小弟干架的时候,周边信号会波动的如同来大姨妈的少女。住在附近的居民都已经习惯了,并且大部分表示理解。
拳头硬不过别人是一方面,此外有港口Mafia的庇佑,这片地区的安全水准几乎是全横滨最高的。
没信号就没有吧,家里的WIFI也能凑合着用。
救护车暂时不太好叫,织田深雪思考了几秒,最后决定先按照过去的习惯,把躺着的人挪走。
虽然对方一片黑里透红的滴滴答答,但基于之前六七年的捡尸(?)经验,织田深雪感觉对方现在的情况,应该没有看起来这么糟糕。
男人的皮肤冰凉,她的手在对方的鼻下和脉搏处停留了几秒,确定这还是个大活人。织田深雪无意识的松了口气,又探了探血迹的主要来源,最后基本确定——
其中一部分血迹,应该是外衣沾上的;而本人身上的出血位置,大约在腰腹的范围。
胳膊没什么问题,也就方便了她直接搬运。织田深雪动作娴熟的把人架起来,在那一瞬间愣了愣——
好轻啊。
男人目测能有一米八,织田深雪扛过不少这个身高的异性,只要有点肌肉的,基本都是七十公斤往上走。
而现在被她半拖着走的这位……即使有一层厚厚的大衣隔开,依然能感觉到下面几乎没剩几两肉。
保守估计,六十公斤不到吧。
虽然不至于用骷髅形容,但也就差三顿饭了。
很快,织田深雪拖着人走到了家门口,回头确定地上再没有多余的血迹。她拿着钥匙插|进锁眼里,还没来得及转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和两双圆圆的眼睛六目相对。
“呀,克巳、咲乐,”织田深雪冲他们笑了一下,低头示意自己放在脚边、装着蔬菜的袋子,“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十三岁的织田克巳看了看挂在她身上的人,显然已经非常习惯了,利落地摇了摇头:
“这两天很多幼儿园和小学都在办运动会,优周末不回来,真嗣去了大屋那边照顾其他人。幸介放学后被阿助接走了,好像有什么事,今晚不知道回不回来。在家的只有我们两个——还有阿雪姐你。”
织田深雪哦了一声,多少有点失落,同时产生了不用做半打人晚饭的轻松感。
“既然这样,麻烦你们把菜提进去。然后帮我去厕所找一下簸箕和花铲。如果可以的话,把门外泥里的血翻下去。”
身为曾经港口Mafia的底层人员抚养的孩子,他们虽然并没有真正接触到□□相关的事情,但还是会见到一些东西的。
比如说偶尔发生在附近街头巷尾的枪战,或者带着伤回来的织田作之助。
所以织田深雪很自然地吩咐说,听着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嗨——”。她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揉克巳的头发,然后半拖着昏迷不醒的黑衣男子,走向家里唯一的客房。
隔离血迹的防水布铺上床单,织田深雪把人放了上去。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瘦到下颌的骨骼线条无比清楚的脸,几秒之后她俯下身,从床底拉出家里的医疗箱。
然后把人微微抬起来一点,熟门熟路的扒衣服。
她只脱了对方上身的黑色厚外套,顺便把那条看起来能缠死人的红围巾拽了出来。里面是同色的黑色衬衫,领带基本散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