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很淡,言辞却如剑戟锐利。
迟宁以为她说得够直白的了,以薄知聿这性子必定会当场炸毛,可什么都没有。
他还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弯了唇。
“我们的关系里,阿宁能选择接受与否,可我选择不了是否爱你。”
“只是本能这么想,我便这么做。”
迟宁垂下眼。
她九曲回肠似的转弯说不要喜欢我,他回答——我本能爱你。
薄知聿偏头看她,这会儿懒意有些冒出来了。
“哥哥先问问,你对我有意思没?”
迟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嘴唇翕动,半个字都还没说。
男人轻笑着:“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
迟宁有意瞪他,男人如春天来了的笑意总算收敛了些,慢条斯理地:
“阿宁,你可以不接受,但哥哥有做不做的选择权。只不过不说,怕你这小姑娘,老看不明白。”
迟宁一噎,刚才掷地有声跟他说误会的画面还近在眼前,她小声反驳:“那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现在,是想让你知道——”
薄知聿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尾音散漫。
“迟宁,我在追你。”
/
当天夜里,迟宁没睡着,她的维生素小盒也没能让她入眠。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四周安静得听不见声响,房间里窗帘没拉,整面的落地窗照射进满屋子的高楼江景。
好像南汀有人说,这里的房子一景值万金。
是挺好看的。
可她的眼睛无法装载入这样的景象,就像她无法和薄知聿多说些什么。
发呆,脑海里空空荡荡,连动弹下手脚都觉得费劲至极,像被绑在床上的木头人,被思想囚禁的恶徒。
迟宁也在问自己,她是对薄知聿没意思吗。
就算她在木的情绪,都会被他所影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可能不能是“有没有意思”来界定的,得用“喜欢”。
可那真是喜欢吗。
她有能力去喜欢吗。
迟宁不知道前者,但知道后者的答案。
被他告白应该能算挺开心的事吧,她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脑海里不断充斥着“别喜欢我”“别来爱我”“离我远点”的大声斥责。
这是种极端的恐慌和不安的情绪。
她听过一位姐姐说,“像我们这样反复无常,没有喜怒哀乐、连欲|望都没有的人,说真的,我他妈看我自己都只感觉到恶心。”
嗯。
恶心。
每当在这种时候,迟宁总会清晰无比的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正常人,她反反复复,像个易燃易爆地炮仗,要靠着完美到挑不出错处的皮相,才能获得与之相处不觉得厌烦的朋友。
谁都还没有见过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那个满手纹身的意义,只是冰山一隅。
那又有谁能承受这样病态的她呢?
你看。
多么令人难过。
要进入一段新的关系,她得不断的自我的衡量、评估、判断,将自己解开平摊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以卑劣不安的姿态等着对方的宣判。
这样的自己,不靠近他才是对的。
手机在重复播放那首《告白之夜》,她在这首曲里听到的,从来不是欢喜。
告白,是告别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