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兮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捂着脑袋,瞪着宋清河。
“你干什么冲我发火?”
宋清河被她这副模样气了个半死,还想伸手打她,结果胡同里突然走过一对夫妻,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古怪。
宋清河的手伸出去一半,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他笑嘻嘻的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嘴里吊儿郎当的说:“算了,这次先放过你。”
他把那张十块钱塞进口袋里,转身悠哉悠哉的走了。
独留原地宋兮,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格外的冷凝。
她放下搁在额头上的手,拿出书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
镜中的她皮肤很白,额头上却浮现一片刺目的红色,宋兮咬了咬牙,把小镜子放回书包里。
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宋清河回回都在胡同口等她,每回都厚着脸皮觍着脸问她要钱。
宋兮心中的怒气一点一点再积攒,终于在周五放学的这一天,彻底崩溃。
天空飘起了小雨。
宋兮打着伞,走在胡同里,地上都是小水洼。
没走多久,她的裤脚已经沾上了泥泞。
她走到胡同最里头,然后拐进了一家网吧里。
走进去,收了伞,宋兮在一片吞云吐雾中,把伞折叠整齐,用带子捆好,然后就站在吧台,看着架子上的饮料发呆。
没过一会,黑暗里走出一个男生。
男生长的痞里痞气的,留着寸头,耳朵上打了耳钉。
看见宋兮的脸,他眼睛亮了亮。
凑上来暧昧的冲宋兮笑。
“美女,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兮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掀起眼皮,神情寡淡的说:“我出钱,请你帮我教训一个人。”
“哦?”
男生挑眉,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宋兮长的柔柔弱弱,说出的话却丝毫不柔弱。
“你说个价钱吧。”
宋兮面不改色的说。
—————
宋清河早早的从技校出来,然后照旧在胡同口等宋兮。
日暮西下,雨过天晴。
深秋的风都是冷的。
吹的宋清河一个劲的缩脖子,搓着手,张嘴往手心哈了口气。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那位好妹妹的人影。
宋清河有些不耐,正准备掏出手机,给宋兮打个电话。
一个麻袋忽然套在了他头上。
宋清河没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拳头已经落在他身上。
他疼得直抽气,嚷嚷着,骂骂咧咧的,最后又回归于:“爷,几位爷,饶命啊。”
拳头和脚不减,反而愈发重的往他身上砸。
宋清河疼得眼泪都掉出来。
吸着气蜷缩着身体,努力护住自己的脑袋。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群人才收手。
宋清河听见那些人笑的嚣张肆意。
有人抽烟有人吹口哨。
“没想到那个娘们看上去挺柔弱,心却比谁都狠。”
“果然老子说得对,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哥,那不是孔子说的么?”
“去去去,大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一群人哈哈笑着离开了。
而在原地,宋清河呼着气,颤抖着挣脱麻袋,看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他狠狠的一拳捶在墙上。
“妈的,宋兮,老子跟你没完。”
结果刚放下狠话,手指疼得蜷缩在一起。
宋清河面目狰狞,呲牙咧嘴的收回手,放在怀里,心疼的不行。
他浑身上下酸痛无比,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慢慢爬起来。
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而宋兮此刻,走在马路边,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好。
一想到宋清河被揍的鼻青脸肿惨叫连连的模样,她就笑的眉眼弯弯,嘴里甚至哼起了小曲。
背着书包,踩着碎步,一蹦一跳的走着。
阳光暖暖的照在她身上,宋兮舒服的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回家去了。
第8章 迷惘
第二天。
宋兮从学校回家,途径胡同口时,果然没有再看见宋清河的身影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结果回到家时,却看到林启愿坐在沙发上,她旁边还坐着宋清河。
宋兮面色陡然变得惨白,她几步走到宋清河面前,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出去。
可宋清河却纹丝不动,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林启愿,说:“阿姨,宋兮回来了啊。”
他挣开宋兮的手,凑到林启愿面前,说:“阿姨,你看我长得眼熟不?”
宋兮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她瞪着面前这个跟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头一次想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而宋清河全然不顾宋兮阴沉的目光,只是笑着对林启愿说:“阿姨,我是宋峰在外头养的私生子,你知道吗?”
原本林启愿只是呆呆的看着电视,听到这句话,她猛地回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宋清河。
她像是透过眼前这个少年看到了另一张面孔。
眼里涌起泪花。
林启愿一把抱住宋清河,趴在他肩膀上,痛哭出声。
“老宋,你回来了啊。”
宋清河:“???”
宋兮在旁边也是一脸愕然。
林启愿还在哭着,眼泪打湿了宋清河的衣服。
宋清河有点嫌弃,往后缩了缩,结果却发现林启愿抱他抱的很紧。
他根本挣脱不开。
正着急呢,他又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
他开始循循善诱:“阿姨,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你能不能借我点…”
他又伸出了两根手指搓了搓。
林启愿哭声骤停,她怔怔的看着宋清河,宋兮在一旁喊她:“妈,你别理他。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
宋清河听她这么说,还挺不乐意,撅着嘴瞪她:“你放屁!老子学习很好的。在我们学校成绩名列前茅好吧。”
宋兮冷冷的看着他,嘴里吐出几个字。
“你说的学校是京北职业技术学院么?”
宋清河老脸一红,咳了两声。
这时候,一旁的林启愿竟然站了起来。
宋兮问她:“妈,你干什么去?”
林启愿说:“老宋缺钱了,我给他送点钱。”
她说完人就消失在了客厅。
独留宋兮和宋清河两兄妹大眼瞪小眼。
“宋兮,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
宋兮嘴角微掀,眉眼弯弯的笑。
“你没看出来的多着呢?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宋清河冷哼一声,对着宋兮竖了个中指。
“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宋兮依然笑着。
丝毫不害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林启愿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摞钱。
宋兮都惊了。
她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宋清河却两眼放光,三步并做两步的走过去,伸手接过那摞钱,结果却发现,这钱花纹诡异,定睛一看,不是冥币又是什么?
他魂都被吓飞了。
知道林启愿脑子有毛病,却没想到她脑子这么有毛病。
宋清河一时之间,又惊又怕,还带着一分无语。
他站在原地,握着冥币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他脸色瞬间黑了,扔掉手里的东西,然后猛地推了一把林启愿,抬脚走了。
“真是神经病!”
“妈!”
林启愿被推倒在地上。
宋兮喊了一声,急忙走过来,想要扶起她。
可林启愿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些冥币,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
宋兮喉间哽咽,她从后面抱住了林启愿,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妈,你别难过。就算宋峰死了,你还有我呢。”
她眼里闪过痛色。
“我会一直陪着你。”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母女二人身上,暖融融的。
那颗老杏树仍然笔直的立在院子里,任风吹日晒,暴雨摧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凋零和枯萎。
————
入了秋,京北总是阴雨连绵。
几日也见不到太阳。
天气越来越冷,宋兮已经在校服里面套上了毛衣。
这一日,她照旧放学回家。
走到半路,天空忽然开始下雨。
离家的方向越近,雨下的越大。
宋兮一路跑着到家,刚走到大门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
林启愿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宋兮一惊,手一抖,钥匙掉在了地上。
林启愿便弯下腰把钥匙捡起来。
然后在宋兮祈求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关上了大门。
速度之快,让宋兮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等她回过神来,宋兮已经被关在大门外。
她伸手拍门,大雨瓢泼,宋兮喊:“妈,你开门啊。”
然而雷声轰鸣,她的声音淹没在雨幕中。
宋兮跌在了地上,无力和迷茫袭遍全身。
她一下一下的喘着气,雨水打湿了她全身,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宋兮抬头,看着天空。
眼泪很快夺眶而出。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这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赵昱轩从家里准备出去的时候,雨下的还挺大。
他匆匆去了菜市场和超市,买到东西之后,他抄了条近路,想着从公园走应该会更快。
结果人刚走进公园,便看见一颗大树下缩着一只迷了路的兔子。
兔子眼睛红红的,皮肤雪白,正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身体,结果因为太冷,肩膀止不住的发抖。
赵昱轩没多想,大步走了过去。
第9章 独处
赵昱轩走到少女的面前,俯下身,温和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家啊?”
宋兮缩在大树下,雨水混着眼泪落了整张脸,她额前的刘海都是湿漉漉的,不断往下淌水。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很小声的说:“我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
她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
赵昱轩听她这么说,不由皱起眉头,面上却仍是温和的。
“这么说,你无处可去了?”
他轻声问。
宋兮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点头。
少年这才认真打量起宋兮来,她靠着树,狼狈的像只落鸡汤,眼眶通红,肩膀止不住的在发抖。
赵昱轩忍不住问她:“你很冷吗?”
这时候,天空一道惊雷。
少年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中。
宋兮只看见他张了张嘴,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什么?”
她抬起小脸,看着他。
少年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凑近她,说:“你可真像某种啮齿类动物。”
宋兮更加迷惑。
而少年却已经站起身,背对着她蹲下来。
说:“上来吧。”
宋兮愣愣的看着他。
少年又笑着回头,说:“我背你回家。”
“砰砰”。
宋兮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
她的心此时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四肢百骸都是暖融融的。
她踉跄着站起来,伸手环住少年的脖子。
赵昱轩略一用力,宋兮便被他背了起来。
两人靠在一起,宋兮接过赵昱轩递过来的雨伞。
然后举在他们两人的头顶。
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赵昱轩一步一个脚印,走在水坑里。
宋兮被他抱得稳稳当当的,夜色里,他的眼眸被路灯映照的格外亮。
宋兮倚在他的肩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合上了。
等到再次醒来。
四周的景象已经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宋兮躺在一个房间里,身上盖着被子,额头上还敷着毛巾。
她嗓子干哑难耐,开口弱弱的喊了一声:“赵昱轩?”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宋兮看见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一手握着一杯热水,一手拿着一盒999感冒灵。
走到床前,他笑着说:“你好像感冒了。”
宋兮人躺在床上,嗓子不舒服,她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看着少年打开药盒的包装,然后撕开包装袋,把药倒进杯子里,又用勺子搅了搅。
做好这一切才坐在床边,说:“喝药吧。”
宋兮便坐起身来,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毛衣,外头的校服被人脱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耳朵莫名有点红。
她乖乖喝了药,然后人靠在床榻上,看着少年忙里忙外的收拾。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丈夫照顾生病了的妻子,两人之间的气氛温馨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