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才看到,霍阳羡手里还拿着一个黑漆的竹编篮筐。
路过偏殿月老祠,乔映雪怔了一怔,这里当年她和霍阳羡一起来过,他还开玩笑说,要帮月老把两人间的红线打成死结。她想着,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婚姻的失败,而影响了月老的公信力才好。
跟着霍阳羡走到了观音殿,就听他说:“我从前不信神佛的。”他把手里提着的三层漆盒,放在殿前的桌子边上。从第一层里,拿出一盘黄橙橙的小柿子,从第二层里拿出一块草莓蛋糕,一一放到了供台上,淡淡的笑了一下,“后来我信了。”
“为什么?”乔映雪问。
霍阳羡抬手指了指观音殿偏殿里的莲花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哪怕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我也愿意拥有。”
粉红绸缎的莲花灯,被高高挂在观音殿偏殿的房顶上。绣了经文的经幡,如花灯的流苏一样,垂在莲花灯的下摆,有红色,有黄色,原本是非常热闹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挂在空档的殿前,显得无比静谧。
听闻清凉寺观音殿里的莲花灯是长命灯,祈福祝寿,可长久不灭。偏殿的菱花窗户本是关着的,不知怎么的,一阵风吹来,“咯吱”一声开了一条缝隙,冷风穿过窗户吹到了经幡上,经幡摇摆着。
山上的暮钟响了,提示着山寺里的信徒门,要入夜了。
正在此时,中间的一条经幡被风翻了个个,乔映雪赫然看见迎风飘摆的一条小经幡上写了三个字——“霍忆甜”。
她一脸惊讶,带着不敢确定的目光,转头看向霍阳羡。
霍阳羡望着那盏莲花灯,微笑着说:“小甜甜,爸爸和妈妈一起来看你了。”
乔映雪忽就忍不住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下散开来。她整个人站在观音殿前,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当——当——”暮钟的声音在山里盘旋,哀伤悠远,不肯离去似的。
“爸爸祝你新的一年事事如意啊,如果真的有往生,你还来霍家,找爸爸妈妈,好不好?”霍阳羡看着莲花灯问道。
乔映雪从来都觉得,霍阳羡一定会是个好爸爸。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这两三年来所有痛苦的回忆和快乐的回忆纷至沓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脑海里闪着过去的各个画面。乔映雪哭的有些抽搐,原来难过的情绪可以在两年后,还拥有着排山倒海的架势,让她以为痊愈的城墙,再次坍塌。
只见霍阳羡将草莓蛋糕上的一层透明膜拆掉,又从篮子第三层里拿出一个带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叉子,搁在蛋糕盘子的边上,说:“妈妈爱吃草莓蛋糕,我猜,你也一定喜欢。”
说完这句,霍阳羡眼眶忽就红了,他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乔映雪,低唤了一声,“乔乔。”而后,他的双手虚虚的展开在空中,不太确定的,想给她一个拥抱,如果乔乔还需要的话。
乔映雪呜呜哭出声来,她需要一个熟悉的肩膀,可以和她一起承担悲伤,就靠在霍阳羡怀里哭了起来……
暮钟不再响了。整个山间都要入睡,偶尔只有倦鸟归林,扑腾着翅膀,刮掉了几片老早已经干枯、却一直在树上坚持着的树叶,而后,无声,落下……
夜幕里的清凉寺并没有点很多灯,一片古老寺塔间,昏昏暗暗,信徒寥寥无几。两人并肩走出寺门时,天已大黑,圆月以缺,再少几分轮廓,便又是一年。
清凉寺在山上,沿着寺门一路下山,过了山门,再走一段才是停车场。
乔映雪哭了一阵,心里空落落的,什么话都不想说。待两人去香火处捐了香火,她的心里更难受了。
因香火簿上有霍阳羡单独的一页记录,显示着,他每年都会来清凉寺几次,就连他在英国那两年,他都会在乔映雪流产那天,还有过年的时候来上香。
乔映雪心里五味杂陈,她忽然觉得长久以来,自己把霍阳羡想的太过无情了。再或者,是自己陷入了一个哀伤的境地,不肯出来,还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摊到霍阳羡身上。乔映雪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误会霍阳羡了。
山路不好走,只凭借着山下停车场立得很高的远射灯照出一点路来。乔映雪满腹心事都写在脸上,终究还是开了口:“你回来过?那两年?”
霍阳羡在黑暗中轻轻点了头,“我知道每年的那天,你都会在清晨五点半的时候出门,去公园里喂金鱼。”
乔映雪一惊,他怎么知道?脚下没留心,踩了一块山石,一个不稳,摔倒了!霍阳羡伸手时,只拉住了她的胳膊,“乔乔,小心!”
“啊。”乔映雪故作坚强:“没事,脚崴了。”她一手按着碎石,一手被霍阳羡拉着,想努力站起来。乌漆墨黑间,她瞧不见脚腕情况,可疼痛让她清楚知道,一定肿了。霍阳羡蹲在她身前,“上来,我背你。”
“不……”不用了吧,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毫无关系,那就是两个单身男女了。
霍阳羡没有动,还等着她爬上他的背,“你自己不是走不了了?”
“你怎么知道?”若是平地,勉强还可以跳着走,一路下山的石头路,若是没人搀扶帮忙,确实她走不了。乔映雪不再扭捏,两只手伸到霍阳羡肩膀上。
“你一抬眉毛,我就知道。那表情,一定很疼吧。”霍阳羡起身,背起乔映雪,慢慢朝山下走去。
“……”乔映雪不自觉的圈住了霍阳羡的脖子,当自己的双手交织的时候,才发觉,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了,就松开了一些。
“抱紧一点吧,毕竟也是你占我便宜。免得我还要顾忌你,咱们一起摔了更麻烦。”
“嗯。”乔映雪心上一紧,若是心脏会哭,那一定是在流泪,她想。“你以前,回来过?”她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多余,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他回来过了。可她就是想再确定一下。
“是啊。”霍阳羡音调淡淡的,似在说着极平常的事情:“偷偷跑回来,偷偷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