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鲜少,陆司敬这么个受人追捧的人会在长辈面前弯下傲气,这是他这么多年在陆家都未曾有过的。
现在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妥协。
倒春寒的风依旧寒凉,窗柩边浮起纱帘的轻飘,略过陆司敬那双冷淡的眉眼,老太太似捕捉到了什么。
开口,便是直言:“你喜欢我们漾漾哪里?”
如果按照平时,现在这则对话该是尴尬的。
一个心不着落的情场浪子,轮得到对特定某个人讲喜欢哪里?实在不合常态。
但这个问题,陆司敬在片刻的沉默后,出声:“因为她是倪漾。”
她的清冷,她看淡世事的消极,还有那些外界赋予她的特点:漂亮、优雅、玲珑,褒贬不一的用词太多,繁复到根本难以认清一个人的本质。
但陆司敬似乎只看上了倪漾这个人。
基于最初互不了解的疏离,好像还有一层温和乖张被她藏在心底,鲜少被人窥探,是她独有的特色。
这些,陆司敬还不了解。
但他渴望靠近。
这是喜欢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老太太靠在病床上,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意气风发,却唯独给人看遍霓虹后孤寂的男人,她一点点敛眸泄出了距离感。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陆家人?”
陆司敬神色微凝一秒。
只见老太太把控好表情,运筹帷幄地扬了下眉梢,“有几分认真,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但我知道你不是你父亲陆震泓那一派的,所以你们想怎么发展,轮不到我来管,倪漾看起来就很有主见,对么?”
“对。”陆司敬的嗓音很低,低到如同沦陷在暗夜冰凉里的无力回应。
第一面,就拿捏住了把柄。
第一次,有人能这么言辞犀利地向他提及陆震泓这个名字。
陆司敬忽然感受到酒精在体内蓬勃发酵的滚烫,梗涩感在拥挤的炙热里,渐渐变得不值一提。
他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得出话。
“所以无论你们发展到哪一步,我只有一个请求。”
不是要求,而是请求。
陆司敬背光而立,漆黑的瞳色渐渐掀起隐晦不明的波澜。
“别让她掺和进那些麻烦事。”老太太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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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倪漾多少能感受到陆司敬的低气压,不明所以的。
想来也不算了解,她也不能妄言什么,医院距离她住的小区并不近,跨越大半个京城,开车起码四十分钟,陆司敬喊了司机来。
而倪漾今天东跑西跑忙了一天,多少也有点儿困倦。
坐在后排很快,她闭上眼睛,呼吸就一点点变得平缓,是进入睡眠的暗示。
陆司敬的眼神下,司机特意把晚间广播的音乐声降至最低,直至无声。
万籁俱寂,唯夜色绮糜。
快速前行的车流,霓虹幻化虚拟,尽抛车后。
一直到小区楼下,陆司敬还没来得及喊醒倪漾,就见不远处安静停着的一辆灰色超跑,和他那辆黑色的是一款。
熟悉的车牌,陆司敬的脸色绷紧。
司机提前离开后,车内落针可闻得只剩陆司敬和倪漾两个人。
而她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温热,是他熟稔的味道。
灰色跑车走下一个男人的同时,陆司敬同样减小动静开门下车。
来人不是别人,是刚才在饭局上刚刚见过面的谢慕青。
谢慕青一身应酬场的白衬黑裤,如沐春风的微笑,像是复刻一般,现在却在目睹车里睡着的倪漾,再落到陆司敬身上,多了哂意的冰冷。
“陆总,这么好的运气,今晚还有佳人作伴?”谢慕青唇边的笑慢慢转化为讥讽,全然不是他一贯儒雅的表象。
他从兜里拿了包烟,抽出一根刚要递给陆司敬。
陆司敬就漫不经意地笑道:“漾漾不喜欢烟味。”
“是么?”谢慕青盯着陆司敬眼底一览无余的霸道,脸色渐渐流失了该有的友好,抬头不见低头见,陆、谢两家交好,他们又有什么闹掰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