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让他来说教的,压根不想听,其实从这事就能表现出她跟时洲在性格上的分歧。
都说面前这人是最优解,父母那辈或多或少还被“原配夫妻”这四个字束缚着,但她完全找不到自己能重新和时洲过下去的信心。
快到小区门口时候,许泊宁对驾驶座上的时洲讲:“前面路口停一下,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买点东西。”
许泊宁记得刚才那个路口拐过去几百米有家药店。
“妈妈你要去买什么,我跟你一起去。”许喻看着她。
许泊宁嘴角抽搐了下,表情有点怪异,她从来不在这种小事上反驳许喻,今天却破天荒没答应他:“喻喻听话,跟爸爸先回家,妈妈买完就回去了。”
时洲从后视镜看了看许泊宁,男人突然说:“我先送你和喻喻回家,一会儿我去买,今天外面冷,风又大,你和喻喻就别出去,免得冻感冒了。”
她要去买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许泊宁抬眼瞥他,道:“也行,那你快点儿。”
“好。”
许泊宁和许喻先上楼,男人开着车又出门。
隔了二十分钟,时洲拎回来个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维生素 C 之类的保健品,许泊宁翻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要的小药丸。
她喝了口水咽下药,时洲指了指袋子:“药房店员说可以同时补充点维 C,对身体好。”
许泊宁心说他八成是被店员给忽悠瘸了,这种包装看起来价格就不便宜的保健品,店员都有销售提成,她每次去买药,无论什么症状,人家都问她要不要带点。
“不用,我平时有在吃复合片。”
时洲点头:“哦,好的。”
男人将大衣挂好,伸手去摸手机,却不曾想,先从大衣口袋里掉了个花花绿绿,长方形的盒子出来。
许泊宁脸色微变,去看时洲。
时洲忙蹲下身去捡起盒子,对许泊宁解释:“不是……我就先买着,吃药对身体不好……也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两人昨天刚探索过生命的意义,今天他就买了套子回来,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许泊宁摇摇头,看眼自娱自乐的许喻小声说:“我没有多想,是不是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时洲愣了愣,一言不发将盒子塞进裤子口袋,他侧身看向许喻道:“喻喻,你自己玩会儿,爸爸妈妈在书房有话说,你要有事就来找我们好吗?”
小朋友玩得正起劲,抽空看了他眼点头,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泊宁,聊一聊?”时洲问她,早晨那会儿他本来就有话想跟她谈,不过时间太早了,他想着让她多休息会儿,才借口跑到许喻房间里去。
然而这会儿看她的意思,似乎与自己以为的出入挺大。
时洲承认自己居心不良,他借口接近她,但是昨夜,他看她的样子,并不是丝毫都不动心。
许泊宁跟着时洲进了书房,两人各自倚着书桌站着,时洲指了指椅子:“要不要坐?”
“要说什么?”许泊宁说。
时洲凝视她半晌,斟酌了番语气,才小声说道:“那个……泊宁,是不是昨天晚上,我哪里做得不太好?”
毕竟许喻还在外面,不好让他听到。
许泊宁脸微红,睨了他一眼:“时洲,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时洲暗自喟叹口气看她:“泊宁,其实你变化也挺大的,就像昨晚,我以为你同意是默认我们有复合的可能,我猜不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两人的性子像是调了个,她轻易不肯吐露半句,他在她面前反而意外坦诚。时洲后来离婚后认真反思自己,觉得作为夫妻的双方,或者要像她那样率真才好。而许泊宁却正好相反。
隔了很久,时洲以为她又要保持沉默的时候,她终于开口:“我不知道,时洲。我老实说,让人对你动心并不难,可你有没有想过,仅凭那点荷尔蒙分泌,很难支撑两人走到最后。我们性格并没有那么合拍,就算再走到一起,谁知道是不是重蹈覆辙,到时候闹得连朋友都做不了,许喻该怎么办?”
这还是许泊宁头一回在男人跟前说这些。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稀里糊涂,还没有做好成为母亲、妻子的准备。”许泊宁顿了顿,“我今天想了半天,不然我们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省得大家以后难办,你看怎么样?”
反正在一起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么一回。
时洲呼吸明显重了些,男人眉心一跳,仔细听着她的话,面色稍霁捋了捋说:“你的意思,是对我……并不反感,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你这样解释也没什么问题。”她手搭在椅背上轻声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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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嫉妒
时洲不能理解许泊宁的想法,但听到她说对自己不是毫无感觉,心里勉强好受了点儿。
他自己的生活圈子其实很窄,日常更是乏善可陈,没有进入大学前,在清瓷镇的那段日子,几乎身边只有许喻,每天跟泥土和画纸打交道,若非必要,大部分时候,他连村子都没出过。
张景嘲笑他要不是还有个儿子,恐怕连门都不会出。
“我不会随便跟女人上床。”时洲拧着眉跟许泊宁说。
“我也不会。”许泊宁回他,“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情还要麻烦你不要告诉曹女士他们。”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还没丧心病狂到会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四处宣扬的地步。”他低垂着眼看她,“你对我误解有点深。”
许泊宁笑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如果牵扯到长辈,会变得很棘手。”
“什么棘手?”
“我不想被催婚。”
谈对象与结婚不同。
像许泊宁同时洲、同韩尧恋爱,彼此还保持着自己独立的生活方式,各自将部分呈现到对方面前,如果双方连这小部分都不能接受,也就没有继续交流的必要。而结婚则是完全融入对方的生活中,对双方而言,都是场巨大的赌注。
上一场,许泊宁跟时洲已经赌失败过一次。
时洲还在思忖如何回答她的话,许泊宁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眼屏幕,任由手机响了好几声,见对方仍没有挂断的意思,她才接起。
“孙鹏……不好意思,我今晚已经跟人约好了,没有时间……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谢谢你的花,但下次还是不要送了……嗯……”
孙鹏就是上次请许泊宁吃饭的大学同学,说是暗恋许泊宁很久,前段时间偶然听说许泊宁早已经离婚的消息,直接把花送到她公司去。
办公室里同事看到,私下里讨论她和韩尧在较劲,一个前脚刚找了女朋友,后一个迫不及待秀自己的追求者。许泊宁得知自己成了饭后谈资简直哭笑不得,她跟韩尧和平分手,他们哪里来的脑洞想出这些狗血剧情。
当然,要是那会儿韩尧他妈棒打鸳鸯,她死缠着不放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孙鹏,是你大学同学?就你上次跟周盼说约你吃饭的那个?”时洲等许泊宁挂断电话,忽然出声问她。
许泊宁闻言纳闷道:“是,你认识?”
她不记得自己有讲这么详细,只跟周盼提了提有个男生跟她告白来着。
“有点印象。”男人“嗯”声,低低道。
“什么?”
时洲看向她:“我跟你去过一回同学聚会,当时他就坐在你身边。”
第六感这东西并不是女人的专利,其实男人也有,时洲当年一眼就看出对方有觊觎自己老婆的心思,这大概是雄性与生俱来的护食本能,所以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淡淡的敌意。
许泊宁早忘了当时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同学是谁,不过时洲提及,却让她想起一件事来,她没有闪躲对上男人的目光。
“时洲,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当年没有顾虑你的感受,在同学面前胡乱虚构你的工作,是我的不对。”
争强好胜,虚荣心强,这是她性格上的缺陷,许泊宁并不否认,尤其当年还面对着一帮学生时代并不如自己的男同学。饭桌上到处都是以金钱来衡量成功与否,自己因为怀孕生子被迫提前退出战场,她脑子一抽,话已经说出口。
时洲没有立刻回答她,听完沉默了很久。
“泊宁,其实我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就像我没有走我爸妈的路跑去玩艺术,周围人都说我是不务正业,这些话我很少放在心上……”
剩下的话,时洲不说许泊宁也明白,她轻叹了口气,摇头:“我那时候并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我后来想,以你的性子,当时或者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是当时被嫉妒和恼怒蒙了眼,又不愿意跟你坦白求证。”
“嫉妒?”
哪里来的嫉妒。
时洲自嘲笑了声:“当时我看出孙鹏对你有意思,你又在孙鹏面前说那样的话,也许在你心里我并不如对方,所以你才会选择隐瞒我的职业,我那会儿非常介意,甚至会想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了。”
许泊宁抿唇说:“没有,我只是没做好结婚的准备。”
但是从来没有后悔那个人是时洲。
“当时作为夫妻和父母,我们都有不成熟理智的方面。”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论以前的事,时洲还想说什么,让许泊宁轻轻带开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好像没多少菜了,一会儿我去买。”
她如今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本事见长。
时洲也不算毫无收获,不想继续再逼她,说:“天气冷就不要出门了,晚饭我来做,简单吃点就行。”
“好。”
这样的谈话让她不怎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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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二月初一就是春节,一月中旬的时洲许喻幼儿园放假,曹梅老师把他接回去住了几天。
许泊宁跟时洲两人单独住在同个屋檐下,自从上回许喻生日两人越界后,最近一段时间,双方都保持着异常纯洁的同居室友关系,各睡各的房间。
许泊宁其实挺怕再发生点儿事情的,不料时洲接连两个晚上都晚归,早上她起床时男人已经出门,连面都没照,要不是夜里许泊宁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压根不知道他回来过。
她的担心完全显得多余。
等到第三天,许泊宁休息,她起床煮了粥和鸡蛋,坐在桌子前吃早饭的时候,时洲房间门打开,男人从里面出来。
许泊宁看眼他:“粥在锅里,你自己去盛。”
“好。”时洲进了厨房,没多久在她对面坐下,男人低头喝了口粥,说:“前两天学校出了点事,所以回来晚了。”
因为不那么光彩,时洲才没有跟她说。
许泊宁没有刨根究底问他什么事,说道:“现在事情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吧。”时洲左手捏了下眉心,似乎不想再多谈这种事。
许泊宁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戒指,是两人的婚戒,离婚后她和时洲都各自摘下了,这会儿重新出现在他手上,她瞧见了不免愣住。
时洲注意到,解释了句:“在学校里戴着方便些,总能省去不少事。”
许泊宁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叫“能省去不少事”,不过看着男人不大好的脸色,她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下午你去曹老师那儿接喻喻么,明天张景婚礼不是要喊他当花童?”许泊宁问时洲。
张景原本是想请时洲当伴郎来着,两人从小到大,关系比谁都铁,许泊宁跟时洲的婚礼上,张景就是伴郎。
可是碍着时洲离异的缘故,李茜父母那边死活不同意,说不吉利。就为了这,张景还和李茜闹了点小矛盾,李茜私下跟许泊宁说,许泊宁才知道这事。
李茜之所以告诉许泊宁,也是拐弯抹角希望许泊宁能告诉时洲,毕竟张景和她父母拗上,她夹在中间也难办。
许泊宁看出李茜的用意,她特别能理解她父母的顾虑。结婚谁不是图个吉利,连日子都要挑良辰吉时,除了张景脑子这不清楚的,许泊宁实在想不到谁会请离异人士当伴郎。
后来还是许泊宁跟时洲提了句,时洲主动推辞,才结束了这场风波。
“不用接,到时候我爸妈直接带喻喻去婚礼现场。”时洲摇头。
许泊宁差点都忘记,张景父母跟曹老师是同事:“那行,许喻这几天不在家,怪冷清的。”
时洲也许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难得的周末,小朋友不在家里,公司也不用加班,许泊宁在屋子里转了圈,家中窗明几净,根本没有打扫的必要。
全托了时洲的福,男人有洁癖,家里地板几乎天天都要擦,许泊宁扔在沙发上的毯子,前一天晚上裹了,次日保准叠得平平整整。
她闲着没事穿着睡衣,盘腿坐沙发上看电影,时洲那儿电话一直响个不停,许泊宁大概听了“校领导”、“学生”字眼。
“发生什么事了?”许泊宁还是没能忍住,腾出空问他。
“没什么。”时洲回。
许泊宁一脸平静,淡淡“哦”了声,又继续看自己的电影去了。
片刻之后,男人想想坐到了沙发上,跟她解释:“这事不是我不跟你说,就是不是多好,觉得难以启口。”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许泊宁没回头,“你不想说不用说的,别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