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泊宁掀开挂在门口的塑料帘子,扭头对时洲道:“从前面路口过去不是有家快餐店么,不然你去那边吃点,我吃完了再去找你啊。”
“不用。”时洲说道,人已经跟着她走了进来。
许泊宁纳闷,以为他是改变心意想尝一尝了,然而时洲并没有那个打算:“等你吃完再说,我这会儿不是很饿。”
店里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忙活,一个收银,一个在出餐窗口,许泊宁自己去端了鸭血粉丝过来,拿起醋罐子往里面倒。
“怎么后来就不喊我来了?”时洲坐在许泊宁对面看着,突然冷不丁问她。
许泊宁低头夹了一筷子粉丝,茫然不解地望向时洲:“什么?”
“谈恋爱才几天你就带我来了这儿,我心想你应该很喜欢吃这家的鸭血粉丝,不过后面你就没再叫上我。”
许泊宁想了想:“是挺喜欢的,不过这东西也不能一日三餐当饭吃,了不得一个月吃一两回,我看你完全不感兴趣,就没拉你。”
其实男人洁癖已经比以前轻了许多,不过成年人都该知道让对方改变自小养成、刻在基因中的习性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许泊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勉强时洲,她为了他考虑,迁就他的习惯,再情投意合的伴侣也不可能亲密如同一人。
他们是结婚,又不是要驯服对方。
时洲却说:“不吃,我也可以陪你过来的。”
许泊宁抽了张纸垫在桌子边,擦掉不小心滴在桌角的辣油,瞅了一脸正色的男人会儿,笑回道:“好啊,下次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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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泊宁和时洲都不想大张旗鼓再办婚礼,晚上各自告诉双方父母领了证,想着找个机会两家吃顿饭就行。
曹梅和时保宗没说什么,但是许齐元这儿未免觉得太过寒酸了些,他女儿结婚何必弄得偷偷摸摸,他连办婚礼的日子都请人一并算好。
然而许喻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为了不让小朋友糊里糊涂,加上小两口自己都不愿意,田卫方劝了两句,他也彻底歇了心思。
“八月六号泊宁不是三十岁生日么,到时候请你姐和我哥嫂他们一起过来吃饭,还有时洲他们那边亲戚,正好认认,好歹让大家知道,不过礼金什么就不要收了,又不办宴。”
许泊宁向来标榜自己即将跟时洲一样,跨入奔四的行列,完全没想到在她妈那儿自己已经三十岁了。
“咱老东堰人做整岁生日都是按着虚岁来算的。”田卫方跟她说,“前儿你大舅妈还专程问我,你今年这生日做不做席。”
许泊宁点头,不想在这一两岁上纠结:“那行,我到时候喊上周盼他们,妈,喻喻呢?这会儿该睡觉了。”
“你爸刚抱过去给他念故事哄睡,白天跟你杭阿姨家的小孙女玩了一天,两个人闹得太兴奋,我还担心他晚上睡不好,这会儿就不喊他接电话了。”
挂了电话没多久,许泊宁的手机状态栏忽然弹跳出一条消息。
她下意识瞥眼时洲,男人就坐在她身边,明显已经看到,信息是韩尧发来的。
韩尧:听说你下午去民政局了,恭喜啊。
许泊宁既然跟孙婧婧她们说,就没想着要在公司藏着掖着,不过她今天刚跟时洲领了证,这会儿再收到前男友的短信总归有点奇怪。尤其旁边这人明面不表,上周五看到她跟韩尧走在一起都暗戳戳表达不满。
她回了句“谢谢”,将手机黑屏扔在一旁,举着手上戒指笑笑:“公司现在应该都知道我再婚的事了,什么时候去看婚戒,要不还戴之前那对吧,买那么多也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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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跟喜欢的人结婚
时洲手上的戒指一直没有摘下。
许泊宁话刚落,时洲偏过头凝眸望着她:“本来我还想跟你说要不要这周末去买婚戒。”
“就是个形式而已,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戴都戴不来。”许泊宁笑说,“不过戒指我得找找,都不记得放哪儿去了。”
“就在你放相框的那个抽屉里。”时洲道。
许泊宁闻言狐疑看他:“你怎么知道?”
时洲完全没替许喻隐瞒的意思:“去年刚搬进来没几天,你儿子就跑你房间乱翻,还问咱俩婚纱照上怎么没有他。”
许泊宁笑了下:“怎么没有?”
不就在她肚子里。
许泊宁受许齐元影响极大,而许齐元没念过什么书,又是生意人,很是讲究风水。以前俩人在一起,许泊宁丢了回手机,虽然后来又让人捡到归还,许齐元却不肯让她再用,说已经丢掉的东西不吉利。
周围人包括田卫方都不大能理解,当着时洲的面笑着打趣这父女俩是封建余孽。
不过照着许齐元和许泊宁父女俩以前的逻辑,不只是手机和戒指,他这个人也该换新的才好。
时洲还当她会介意,但看她心无芥蒂的模样,男人释然道:“也行,要不抽空去拍个亲子照,带着喻喻一起?”
“行啊。“许泊宁点头,以为刚才韩尧发短信那事已经翻篇,站起身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
“泊宁。”时洲伸手搂住了她的肩。
他盯着她清澈透亮的眼眸犹豫思索片刻:“泊宁,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这样小心刻意,我们离婚,你有交往的对象是件很正常的事。你们现在是同事,也不可能因为这就完全不来往……”
“嗯。”许泊宁应了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指略紧了紧,喟叹声无奈道:“这些大道理的话我已经对自己说了许多遍,然而从我内心来讲,老实说,我不可能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他们分开那么久,时洲在周塘古镇见过许泊宁跟对方相处的样子,他还算了解她的脾气,所以,她或许真的爱过韩尧,虽然后来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分手。
时洲每当想到这些,但觉自己被撕扯成了两半,明知不该纠结,却还是如鲠在喉。
许泊宁保持了沉默,她的目光没从他脸上挪开,她心想,这些话不知道在他心里积了多久,他之所以不在婚前说,是不是怕他们俩的关系会因此而生出变故?
都说“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然而眼下面对这样坦诚的时洲,许泊宁突然异常心疼这个刚从前夫再次变成她老公的男人。
她长吁了口气道:“时洲,我不能骗你说我对韩尧毫无感觉,这话无论对韩尧,还是对我都是种侮辱……就算因为韩尧的年纪,我没想过跟他走到最后,但我肯定曾经对他有过好感。”
时洲脸色一白,他低垂下眼说:“我知道。”
“可是感情的事情毕竟不能用尺子来衡量。”许泊宁顿了顿,安静地看向他,“时洲,我不可能跟我不喜欢的人结婚,跟他一起生孩子过日子。”
她说完,没有再管沙发上愣怔怔的男人,去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抬手喝了口,便让人从背后揽住。
男人俯下身,头轻轻靠在她肩头没有说话。
许泊宁轻晃了晃杯子,盯着杯口半响,问他:“明早喝粥好不好?”
“家里还有薏米和玉米渣,一起搁进去煮了?”
“好。”她说,“要不然再放点莲子?”
时洲想了想:“家里的应该都吃完了,我们现在去买点?”
“好。”
出门时候已经九点多,许泊宁和时洲换好衣服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超市,原本只是想买点莲子,到家时来俩人手上都拎了整整两大袋东西。许泊宁累瘫在沙发上:“下次还是开车去,去的时候没觉得,回来脚都要断了。”
“让你打车,你又不肯。”
许泊宁坐直身子,睨了时洲眼:“小区不让外面车进来,就几百米的距离,你说人会不会当我俩有病?”
“那下次少买点。”
“可是今天卫生巾和洗衣液打折促销,很划算呢。”许泊宁走过去,跟时洲一起把东西归纳好装进箱子,“洗衣液留一瓶放在洗衣机上面架子上吧,现在那瓶差不多空了。”
洗衣机上头的置物柜有些高,许泊宁垫着脚打开柜门,试图把洗衣液往上放,时洲的自后托了下她的腰:“我来放。”
好像过日子就是这样,从超市回来,收拾好屋子,想想明早要吃什么,粥是稠点儿还是稀点儿。
许泊宁和时洲,谁都没觉得刚领证第一天就这样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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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泊宁领完证后没休婚假,照常上了几天班,她开时洲的车出门,时洲问她:“那巧克力我中午去买好了直接送到你公司去?”
她前几天结婚公司都知道,虽然不打算请客办婚礼收同事的份子钱,但是好歹跟同事分享下喜悦。许泊宁一听时洲要去公司,她人已走到门口了,又转过身挑眉看时洲。
他被她这狐疑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讪笑两声:“我不上去。”
“那么多呢,你到了的话给我打电话,一起帮我拿上去吧。”许泊宁说。
她不爱在公司乱讲自己的私事,而韩尧那儿,嘴比孙婧婧她们要紧得多,别人都不知道许泊宁这领证的对象是前夫。
去年十月份许泊宁跟韩尧分手,距离现在九个月还不到,怀疑她奉子成婚的人不少,王辉找她商量事时都旁敲侧击问了她两句。
“朱总那边的事你也清楚,现在运营部可全都靠你管着,你虽说刚新婚,但是工作上的事可不能给我撂摊子不管啊。”王辉对许泊宁说。
朱正坤不久前刚被调回总部,许泊宁心说这事终归还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王辉在东堰市这些年,大小人脉不少。朱正坤跟酒店签了合同,却在装修的时候出了纰漏,导致酒店消防不合格,还是王辉出面打点才过检。
许泊宁听出他的意思,笑回道:“也不算是新婚,孩子他爸,以前因为点事分开,现在大家年纪都不小,两边家长又撮合,就领了证。”
第八十二章 生日宴
王辉也是担心许泊宁会因为结婚怀孕之类的原因而辞职,轻笑笑:“既然领了证,你这婚假,该休的还是要休,这个月就算,下个月你看怎么样?”
“谢谢王总,那我先回去做事了。”许泊宁说。
“去吧,运营部八月份的工作计划下周要给我,空个十天出来。”
许泊宁略惊讶:“王总,会不会久了点?”
虽说国家法定婚假是十天,但处在她这个岗位,哪能说离岗就离岗。
“你自己安排好工作的就行。”
王辉对她比以前还要慷慨,很大一部分是她前段时间无条件站队的缘故。许齐元毕竟老油条,知道职场中“老好人”是大忌,到最后两边都捞不到好,让许泊宁趁早做出选择,而许泊宁除了在感情方面,一向运气不错,她赌对了。
中午时洲将巧克力礼盒送过来,男人将东西搬到前台就离开,并没有在她们公司那层停留多久。
只是引得下午前台妹子私下在微信小群里说话:许经理老公好帅啊。
同事 A:真假的,无图无真相。
前台妹子:许经理就在我旁边站着,上班时间我哪敢玩手机,不过跟许经理配一脸,果然好看的都和好看的在一起。
大家都知道许经理老公长得不错,猜测俩人大概率奉子成婚。许泊宁对同事们私下八卦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在她连续踩了数天高跟鞋上班不久后,怀孕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她下班跟时洲商量婚假的事,说来俩人先前根本没有过度蜜月这回事,十天的假期,出国都绰绰有余。
时洲说是在国外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没像大多数留学生那样四处旅行,他并不热衷于此。许泊宁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对她而言,一两天的休假还能说是放松,时间久了,她只怕心里就开始觉得不踏实。
俩人翻着蜜月攻略看了三四个晚上,许泊宁突然想起:“时洲,我们要带许喻去的吧,暑假也不好总让他在我爸妈或者你爸妈那儿。”
“我觉得都可以。”时洲道。
“带还是要带的,本来最近这一个月他就没跟我们在一块儿。”说起许喻,许泊宁趴在床上,歪头看了时洲半响,忽出声道:“时洲,要不我们去清瓷镇怎么样?”
时洲和许喻生活了近三年的地方,许泊宁其实挺想去看看的。那三年她一次都没有去过,有回她哭了大半夜,买好一大清早去清瓷镇的飞机票,人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又打了退堂鼓。
她清楚许喻对她的生疏,孩子对人的喜好总是特别直接,谁对他好,照顾得多,他自然就偏向谁。父亲儿子都不待见她,许泊宁独居很久,对这如履薄冰的亲子关系异常敏感。
许泊宁话说出口,时洲微怔了下,稍许又笑着应她:“行啊,喻喻肯定还记得,不过以前我和喻喻住的那屋子估计是没法住,房东应该早已经租出去,我们去逛一圈,再到周围城市转转,那儿离闽省也不远。”
她退出手机上的旅游攻略页面,点头:“好啊,我来看看十五号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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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泊宁生日前夕,时洲陪她去提车,A 家 2020 年款的 SUV,落地八十万出头,比许泊宁之前的预算高了些,不过性价比在同款价位中较为突出。她一直迟疑不决,还是时洲在旁劝她:“在经济许可的情况下,还是要选个和你心意的,毕竟天天要用车。”
这话说到许泊宁心坎里去了,她蹭时洲车这么久,还不是觉得她之前那辆不太好,毕竟六年前那会儿,俩人身上都没什么余钱,车子办好手续上路总共才花了十来万。
第二天她开着新车过去,饭店是许齐元找的,说好过个生日而已,许泊宁远远就在饭店门口看到那滚动的 LED 显示屏字幕,祝许泊宁女士三十岁生日快乐!看得她忍不住直扶额。
趁许齐元进饭店沟通酒水事宜,她悄声问站在外面等人的田卫方女士:“时洲说他舅家亲戚大概一桌,咱家这边来了多少人啊?”
“五桌多点,你不是说盼盼还有时洲朋友也要过来,你爸包了个小型的宴会厅,预留了一桌,我估摸着七桌就差不多。”田卫方说着话,又看向时洲,“时洲过来啦,你爸妈已经来了,刚陪你舅妈她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