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时洲小题大做去翻行李箱,哪知他来时匆忙,完全没顾得上带药包,又联系客房服务,让服务员帮忙送了药膏过来。
拿到药膏时许泊宁刚洗完出来,头发湿漉漉披散着,她穿了身睡裙歪头拿着毛巾在擦拭,男人也不打声招呼就从外面推门而入,浴室里雾气氤氲,他站在门边望了她会儿,目光挪向因为洗澡而暂时搁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戒指。
“我帮你抹药。”
许泊宁仰着脖子,男人眸色渐深,盯着她微抬的下颚,往下延伸过去大片嫩白细腻的肌肤,他迟疑片刻,忽然扔开药膏。
时洲太过急切,自俩人复合后,许泊宁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他抱着她走出浴室,就算箭在弦上也没忘了做措施。
骇浪击打着岸边岩石,汹涌的潮水伴随浪花,很快将海滩上沙子浸湿,许久之后才再次归于平静。
许泊宁侧着身子,时洲自前面搂住她轻唤了声。
“老婆。”
许泊宁愕然抬头,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便是适才时洲跟她求婚,说他爱她,都没有这句话的触动大。
时洲大概记不太清,去年他学校开学没多久,他有次喝醉回来,迷迷糊糊喊她老婆,许泊宁当时只觉愤恨,或者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的手就贴在她颊边,掌心粘腻似乎比她脸上温度还高些,许泊宁觉得热,不是多舒服。
她侧开头,又让时洲轻轻掰过去,四目相对,无声对视着,许泊宁在男人眼中瞧见了自己的样子,她心砰砰直跳,她二十九岁,时洲已经三十一岁,然而恋爱从来就不是小情侣间的专利,心动更不是。
几年前在曹老师那间诊室里,刚大学毕业的许泊宁跟回国不久的时洲相遇,所谓婚姻全凭着“看对眼”和“意外”。
如今她和他打定主意再次走到一起,许泊宁嗫嚅着只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单词,任由时洲动作轻缓地将她眼角的泪拭去。
“别哭。”他说。
他凑过亲了亲她的眼角,许泊宁累得胳膊抬不起来,勉强动了动,环住他精瘦的腰身,静静看他良久,笑眯眯咧开嘴:“老公。”
时洲原本无意识揉捏她的手顿时僵硬了,他当下的表情像极了偶人,他轻“嗯”声,忽然没事人似的掀被下床。
好会儿男人才重新回到卧室。
“干嘛去了。”许泊宁问时洲。
时洲淡淡道:“喝了两杯水。”
许泊宁以为他听了刚才那话总该有点反应的,谁知道就这样不咸不淡,不过她倒没那么矫情,打了个哈欠道:“那赶紧上床睡吧,冷气温度要不要调高点,就怕夜里睡熟冻着。”
时洲走过去按了几下控制按钮,上床揽住她,许泊宁近着他的心跳迷迷糊糊正要入睡,他突然开口:“其实也不是想喝水……就是克制不住,怕再三再四惹得你烦,明早起不来你肯定要怨我,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许泊宁脑子不是很清楚,琢磨半天才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啼笑皆非支吾声,继续睡去。
俩人在山上呆了两天,总算不像上次那么赶,夏日清晨暖风携着淡淡的海腥味袭来,远处红日出现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映得周围海域一片橘红。
“下回带喻喻来吧。”许泊宁道。
“好,他肯定喜欢,其实喻喻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海呢。”时洲回她,清瓷镇是内陆城市,东堰市的海离市中心也远,小朋友跟着时洲每次都匆匆来去,这一年谁都没想起带他看看。
提起喻喻,许泊宁忽想到件事来,她看眼自己手上的戒指,望着时洲欲言又止。许泊宁坐回藤椅上低头思忖半天还是开口说:“时洲,昨天答应求婚我不是一时兴起,但有件事还要先跟你沟通好,如果……我们再商量商量。”
时洲听她这语气,不由蹙了下眉,背对她几秒才转过身看她,不过看到女人的眼神,他心中石头已然落了大半。
她眼底的情谊骗不了人。
时洲松口气,坦诚对她笑道:“你吓我一跳,还以为一个晚上你后悔了。”
许泊宁眸里含笑微挑了下眉:“不是说了跟你商量么,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你想说什么事?”时洲在她身旁坐下。
许泊宁极其自然地往他那儿挪了挪:“上次去你家么,曹老师说到二胎的事,喻喻毕业那天,我妈私底下也跟我提了,我就想问问,你那儿是怎么样的想法,还有曹老师、时老师的意见?”
时洲斟酌会儿,道:“泊宁,我不瞒你,其实我爸那儿年初就跟我谈了回,你知道的,他几乎没管过什么事,还是头回这样郑重跟我说起……不过他说会尊重我的意见……在这事上,我肯定同样尊重你。”
也许是跟谷州那儿有些关系,也许时保宗原先心中早有计较,毕竟他这个名字就能束缚他一辈子的了。就像老太太说的,时家对他有大恩。时洲为人子,不可能完全不顾及他。
许泊宁沉默不语,时洲越过阳台看向远处,隔了好会儿,她方低声道:“我觉得生孩子,肯定是为了爱,做好了为人父母的准备,纯粹想把它带到世界上来才要生的,绝对不是因为什么任务或者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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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好日子
时洲回过头来看她:“长辈毕竟不能左右我们的决定,你不要有别的心理负担,对我而言,有喻喻挺好,我很满足了,我对小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没有诓骗她,时老师和曹老师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非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孩子身上,而闹得家庭失和。
许泊宁手臂撑在长椅扶手上,看着一脸真挚的男人,她摸了摸鼻尖,冲他挤眉弄眼:“可是怎么办,我妈那天跟我说后,我就仔细想了想,其实如果再生个也挺不错的,是个小姑娘最好,不是也没关系。”
“……”
时洲压根没料到她会这样讲,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又说:“不过现在,我工作还正在上升期,想再过个两三年考虑,你觉得怎么样?”
时洲抿唇看她,一时分不清她话里真假,长长叹了口气:“孩子不是儿戏,我们都想好了再决定,这是你跟我之间的事……你不用考虑那么多……”
“我知道。”许泊宁摊摊手,究竟怎么打算的,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个话题如何都没法当下就商讨出个结果来,缺了任何一方的配合都只是空谈,时洲笑了下,觉得自己太过较真。
“喻喻九月份上小学,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肯定更需要我们陪伴,至于小姑娘,等以后顺其自然再说。你上次不是想买个车么,有没有合适的车型,我身上还有一百多万,回头我们可以一起先挑看看。”
“这么多存款,我这儿不算基金,只有二十来万,那不是我占你便宜了。”许泊宁打趣时洲道,不过却默认了,没再要跟他划分得清清楚楚。
在金钱方面,许泊宁和时洲都不是锱铢必较的性子,当时离婚除了住的那套房子,其余财产只不过囫囵分了下,如今既然选择要复合,更没有纠结的道理。
“我完全不介意你多占占。”时洲别有深意看她。
许泊宁捂了下脸,如今总算深刻认识到,男人就算面上再怎么正经,事实骨子里还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生物,稍微给点苗头,就跟脱缰野马似的控制不住。
“有点热,回屋去换件衣服下楼吃饭吧。”她以手扇了扇风。
“好。”
“我来叫客房服务,请人帮忙把地上收拾下,到处都是气球和花瓣。”许泊宁歪头看他,“老实说,你是不是受田女士启发才弄了这些东西。”
时洲摇头:“不是,你喜不喜欢?”
她装模作样低头低头想了几秒:“唔,还挺受用的。”
哪个姑娘不喜欢鲜花和甜言蜜语,何况面前这人真的生了副好皮相。
就是夏天来泊山实在不是多好的选择,吃完早饭,许泊宁不过去车上拿了下东西,但觉太阳火辣,出了一身的汗,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
幸而客房已经让人打扫过,酒店设有室内恒温游泳池,时洲因因为洁癖不太愿意下水,正好学校那边突然发了十月份考试的教参,许泊宁在酒店前台临时买了套泳衣,自己过去游了两圈。
从水里出来就看到时洲人穿着拖鞋站在岸边,她游过去笑了下问他:“事情忙完了?要不要下水试试?”
时洲蹙起眉,许泊宁随意逗他而已,等了半天不见男人回答,反紧绷着脸,站在那儿犹豫不决地搓着鞋,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好了,我跟你说笑呢。”许泊宁道,“我有点理解你了。”
时洲已半俯下身去扶她,他对她突如其来的感慨不知就里。
许泊宁只是发觉,时洲有洁癖这事和她不爱吃某种食物并没差别。她对他心怀嫌怨时,好好的一条围巾都能成为她发泄的工具;然而这会儿,她抬起头看时洲,男人一脸为难,连眉头微微拢起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精致,十分养眼。
他拿了条浴巾披在她肩处,许泊宁去柜子里拿起自己的手机,边翻出日历边给时洲瞧:“上次我爸没事让人算了几个日子,你看后天周一,农历六月初六,日子正好,要不要顺便去把证领了?”
她这样的谈话架势,内容直白干脆,丝毫不见忸怩,一点儿都不像刚刚跟面前这人确定了未婚夫妻关系。
“好啊。”他说。
原本时洲定了两晚的套房,因为这临时决定,当天下午俩人雷厉风行从泊山回了市区,次日星期天在附近一家私人照相馆拍好结婚登记照。
周一上午许泊宁有个不得不参加的公司早会,总公司那边负责人也会加入,她不想招人口舌,进公司时还想着要不要将戒指摘掉,后来一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索性便没管。
好些个同事都注意到许泊宁手上的戒指,不过她在分公司职位不算低,老大王辉没那么八卦,只有孙婧婧和财务部的两个同事私下来问了她句。
许泊宁没有隐瞒。
中午她开车回家接时洲,之前由于许喻要办理入学报名手续,她和时洲的户口本证件都放在房子那儿,俩人简单吃过午饭,等下午民政局上班,直接开着车去了。
离家十几公里,许齐元果然没说错,今天日子不错,俩人到民政局,前面已经有十几对在排号。
这地方对他们来说都是熟门熟路,之前结婚和离婚的时候已经来过两次。许泊宁已想不起来当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情,总归两次应该都没有太高兴。
她填好资料,跟时洲一同坐在椅子上等叫号,男人忽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泊宁。”
时洲明显很紧张,他手心都出汗了。
许泊宁轻笑声:“咱又不是头回来,当时不知道人家结婚会带喜糖,我还跟你讲台子上怎这么多糖呢。”
这话说完,她自己倒恍惚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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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结婚不是驯服
许泊宁的证件都在时洲左手边的文件袋里,除了户口本其实还有他们各自的离婚证。
领离婚证那天时洲已经带着许喻从家里搬出二十多天,她也不知道他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不过肯定不是时老师那儿。
小朋友让他牵着出现,许泊宁独自从家里开车到民政局,在大门口看到父子俩远远站在那儿,铺天盖地的纷杂情绪汹涌而来,几乎瞬间就将她吞没。
她真的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只记得浑浑噩噩进大厅拿了本子,想回去蒙头大睡时让时洲给唤住:“泊宁,还约了他们吃饭的。”
他们自然是指双方父母。
许泊宁神游片刻,手上力道忽紧,她低头看了眼时洲骨节分明的指,男人肤色偏白,因而衬得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异常明显。
她撇开思绪,又道:“还是你记性好,今天记得准备了糖果。”
时洲几不可闻地“嗯”声,俩人没有再说话。
倒是坐在隔壁的情侣频频往他们这看来,女人悄悄凑过去在准老公耳边低语了句:“咱旁边那对好像是来复婚的……我们没带糖啊。”
“我也不懂,是不是必须要带的,要不然我现在去买?”男人看女人。
“就怕来不及。”
“那算了,下次补上。”
“什么叫下次,张子言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许泊宁跟时洲光明正大地在他们旁边听了会墙角,两人对看眼,都乐了。
从民政局出来,外面天色尚早,时洲把自己的那本结婚证递给许泊宁,她一同装进包里,离婚证已经让工作人员给收回去。
“时洲,你陪我去趟信息工程大学后街吧,我想吃那家的鸭血粉丝。”许泊宁踩着高跟鞋站在台阶上看身后的男人,虽然昨天已经拍了结婚照,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她中午回去还是特意换了衣服,上身米色短袖衫,下身纯色鱼尾裙包裹着,勾勒出臀部完美的线条,只露出笔直修长的小腿和脚踝部位。
时洲愣了愣,忙说了句“好”。
许泊宁搞不懂男人语气中的乐滋滋是怎么回事,他又不吃路边摊,到时候干脆打发他去附近连锁快餐店。
开车到东信大本部一个多小时,现在学生已经放暑假,店里客人虽然不少,但好在店里头还有位置,冷气很足,否则这个时间点坐在外面嗦粉肯定要热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