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戒备，避重就轻的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就在做，到现在有三十多年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莫名的怪，几秒后，叶筱梦将话题转移到了许顷的身上，她问：“你呢？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是家中的独子，妈妈是医生，爸爸是建筑师，不过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世了，是爸爸将我带大的”他低着头，以平淡的情绪叙述着往事。
“那你爸爸应该很温柔吧”她羡慕着看向他。
“就有一次他打了我”他回想起高考填志愿时，自己擅自做主报考了警校。
“为什么？”她诧异着。
“因为我不听他的话，擅自做主”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并且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但他还是支持我的，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我”。
“这样的爸爸真好”她喃喃自语。
“只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哽咽了，每每提到父亲他都是满满的愧疚。
“他走了”她被他感染，脸上也布满了愧疚。
他僵在那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或许默认才是对父亲最好的保护。
深夜，许顷依然失眠，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边，夜，那么的冷清而漫长，此时他终于读懂了小学课本里的那首《静夜思》。
他打开手机，黑暗的环境里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编辑了一行字：已有机会接近叶近荣。
他轻轻的按下发送键将消息发出，待屏幕显示已成功发送，他又立刻删去了消息。
显然这条消息是发给高河的。
许顷莫名的心烦，他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拐杖，却不料失去重心跌下了床，他应声倒地用尽力气想爬起来，可是骨折的那只腿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这时叶筱梦在门外问道：“阿景，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许顷咬紧牙关，没有作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划落。
“我进去了”叶筱梦推开了门，刚打开灯，就看见许顷倒在床的里侧，靠窗的地上，他脸上苍白，嘴唇在不断的发抖。
叶筱梦忙小跑过去扶起许顷，急切着从头到脚打量着许顷，问道：“摔到哪里了，腿很痛吗？”
“腿没有事，是胳膊”他忍着疼痛。
“我们去医院吧”她吃力的将他扶起。
“没事，只是淤伤”他看着自己的肘窝附近一片淤青。
“你怎么知道是淤伤，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她极为匆促的说道。
“真的没事”他慢慢坐下。
“你怎么知道没事？”她辅助他坐到床上。
“因为我……”他欲言又止，他想说：‘因为在警校的时候，跌打损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傻笑着，他抬起头，目光刚好与她相对，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套白色荷叶边的睡衣，薄薄的有些透，他瞬间红了脸，慢慢低下头加以掩饰。
“我吃你豆腐了？”见此，她撩了一下她的卷发，打趣着问。
他笑而不答。
“你胸前纹的是什么？”她好奇的指了指他衣襟半开的胸膛。
“鹰”为了让自己不像警察，他跑去纹了身。
“很痛吧？”她坐在他旁边仔细端详着问。
“你听过鹰的故事吗？”他有些不自在，忘记了回答她的问题。
她摇摇头。
“它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最高可以活到七十岁，可要活到那么长的寿命，它在四十岁的时候就要做出一个艰难而困难的决定”他语速平缓的叙述着。
“为什么”她的眼睛流露出惊奇的光。
“因为那个时候它的喙又长又弯，几乎能碰到自己的胸脯，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去有效的捕捉猎物，它的羽毛也会长的又浓又厚，使得翅膀变的笨重难以飞翔，这个时候等待它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经历一个痛苦的蜕变过程，要么等死”。
她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着他。
“它必须很努力的飞到山顶，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静静的等待新的喙长出，它会用新长出的喙将老化的指甲一根根拔掉，当新的指甲长出来之后，它就会用新的指甲将自己的羽毛一根根拔掉，直到长出新的羽毛，这时它又重新拥有了力量，又可以继续翱翔天空，过它此后的三十年”他不由伤感的看着叶筱梦。
“虽然过程是艰难痛苦，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很值”她恍惚着喃喃自语。
第18章
国庆过后，园区里的甬道旁仍布满了小国旗，风轻轻吹来，小国旗在风中肆意的舞动。
许顷恢复的还不错，受伤的那一只腿可以使得上力了，他走的愈发的快，跟在身后的叶筱梦则担心的叫住他，说道：“慢一点，没有听说过吗？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站在原地转过身来，看着叶筱梦没有说话，撇撇嘴，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撒娇。
叶筱梦看着他的样子忍住笑意，走过去扶着他，问道：“累不累？我们歇一会吧”。
许顷点点头，两个人在园区喷泉不远处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
十月的昆城已全然褪去了炎意，花草也失去了原本的生机，明媚的阳光照耀着世间的各个角落，给人以天气尚暖的错觉，孩童在大人的陪同下追逐玩耍，嬉笑声，打闹声不绝于耳。
喷泉的水随着风落在了许顷的身上，他却全然不知，专注着那些玩耍的孩子们。
“你很喜欢小孩子”叶筱梦随口一问。
许顷没有作声，望着那些孩子傻笑，或许是他太过专注，或许是泉水的声音淹没了她的声音。
“你很喜欢小孩子”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女儿”他的眼睛专注在一个长相白皙可爱的小女孩身上。
“女儿奴啊”她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许顷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颗叼在嘴上刚要点燃，叶筱梦回过神来刚好撞到这一幕，她表情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足以让他自觉的将烟放回了烟盒里，他皮笑了一下，这是他少有的表情。
喷泉的水随着风送来寒意，叶筱梦不禁打了一个喷嚏，阳光下的许顷眯着眼注视着叶筱梦，说道：“我们走吧，这里太凉了”。
两个人回到叶筱梦的住处，刚走进小院子里，许顷停住了脚步，仔细端详了一番，精致小巧的栏杆门对称敞开，一条蜿蜒且平整的小路延伸到房子的客厅处，小路的两旁是被翻好的土地，小路尽头的左边有一张小木桌和几把木头椅子，两人在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顷打量着两旁的地，提议道：“可以种点农家菜”。
“种花也不错啊”叶筱梦托着腮也打量着那片地。
这时隔壁邻居王奶奶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她一脸慈祥的笑，说道：“筱梦啊，在外面晒太阳啊”。
叶筱梦看见王奶奶连忙起身，看着王奶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立即跑过去说：“奶奶，我帮您拿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王奶奶面带笑意。
叶筱梦还是接过了王奶奶手里的东西，她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扶着王奶奶向入户门走去。
“筱梦啊”王奶奶转过头叫住叶筱梦，却瞟见了栏杆那边的许顷，只见许顷拄着拐杖站在栏杆旁，露出礼貌的笑和王奶奶打招呼：“奶奶好”。
“哎呀，小伙子长的真俊俏”王奶奶眉开眼笑的夸奖着，然后看了一眼叶筱梦，问道：“男朋友？”
叶筱梦有些尴尬，她连忙否认：“不是”。
许顷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像是默许了。
叶筱梦更加尴尬，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变得愈发滚烫，脸部的灼热感令她不敢抬起头。
许顷倒是若无其事的与王奶奶交谈着：“奶奶的身体真好”。
王奶奶慈爱的笑着，她指了指许顷的腿，问道：“小伙子，腿怎么了？”
“受了点伤”许顷翘着嘴角。
“不要怕，奶奶回去给你炖乳鸽汤，奶奶的乳鸽汤可是独家一绝，保证你以后活泼乱跳的，不会烙下毛病”王奶奶胸有成竹的笑着。
“谢谢奶奶，不过那样太麻烦您了，奶奶您放心，我年轻好的快”许顷礼貌的谢绝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回去给你炖，冰箱里现成的乳鸽，小伙子到奶奶家来做客”王奶奶转过头对身边的叶筱梦笑了笑：“我们炖乳鸽汤去喽”。
两个人进到屋子里，叶筱梦站在客厅的拉门前换好了鞋子，接着说道：“奶奶，东西给您放到餐桌了”。
说完，叶筱梦向餐桌那边走去。
“好”餐桌不远处的厨房里传出王奶奶的声音。
“奶奶我帮您吧”叶筱梦脱掉奶白色西装外套，将身上蓝色条纹衬衫的袖子向上卷了卷就走进了厨房。
“不用”王奶奶依然慈爱的笑着：“筱梦啊，帮我把电视机打开吧”。
“好”叶筱梦走到电视机前，拿起电视柜上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按了一下，电视机被开启了并且调到了新闻频道，她问：“奶奶，是新闻频道吗？”
“对”王奶奶边准备着食材边嘱咐着：“在门口接一下小伙子”。
叶筱梦将手里的遥控器放到电视柜上，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许顷正向她挑眉，叶筱
梦愣在原地，因为刚才的事情，她的脸上再一次布满红晕。
许顷将拐杖放到了拉门左侧的墙边，他一手扶着墙，正思索着如何换鞋，厨房里再次传来王奶奶的声音：“小伙子，进来吧，没关系的”。
由于不便，许顷只好照做了，叶筱梦立即去扶他，提醒着：“小心地砖”。
“让我自己来”许顷拿起拐杖就要走。
“不行，地砖太滑了”叶筱梦拦住他并且执意要扶他，他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叶筱梦将许顷扶到沙发边协助他坐下。
“等我一下”叶筱梦将拖鞋拿了过来并且放到地上，她俯下身帮许顷换鞋。
“我可以的”许顷不好意思的躲开了。
“那我去帮奶奶做饭”叶筱梦的神情极其严肃。
许顷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的表现太过正式，少了亲近感，是刚刚的玩笑开大了，许顷有些费解。
这时电视机里播放了一条新闻：理城市玫瑰夜总会涉嫌贩毒，目前理城市警方已介入调查。
短短几行字不但引起了许顷的注意，也引起了叶筱梦的注意。
叶筱梦好似在走神，她错把糖当成了盐，幸好被王奶奶看到了并及时制止了，王奶奶一脸疑惑的提醒到：“筱梦，这是白糖”。
“啊”叶筱梦不好意思的将糖换成了盐放入菜中。
许顷意味深长的看了叶筱梦一眼，瞬间又收回了目光，他好像也在走神，在思索着什么。
叶筱梦将几道小菜陆续的端上桌，最后一道则是乳鸽汤，当她的双手触碰汤碗的时候，发现整个汤碗真的很热，即便是垫了一层隔热布，她反复试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我来吧，你去把小伙子扶过来吧”王奶奶摘下了围裙。
叶筱梦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担心的看着王奶奶。
“去吧去吧”王奶奶催促着。
几个人围在餐桌上吃饭，王奶奶舀了两碗乳鸽汤，一碗递给了叶筱梦，一碗递给了许顷，然后问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谢谢奶奶”许顷客气的接过那一碗汤并且回答了王奶奶的问题：“景燃”。
“好听”王奶奶夸奖着并且问道：“哪两个字啊？”
“风景的景，燃烧的燃”许顷耐心的看着王奶奶。
“真好真好”王奶奶显然有些伤感。
片刻，王奶奶反复嘱咐着：“你们要常来我这里啊，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太空了”。
许顷和叶筱梦点点头。
“你们吃菜，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不要光听我这个老太婆絮叨”王奶奶的脸上布满了无奈的笑。
“奶奶炖的乳鸽汤真的好喝”许顷用勺子舀了一点放进嘴里。
“那就多喝点，以后奶奶每天都给你煲汤好不好，我孙子就喜欢喝我煲的汤”王奶奶的脸上涌现出一丝苦笑。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给他煲汤了，他不在了，如果现在他还活着，应该跟你一般大”王奶奶看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眼睛久久没有从全家福上移开。
许顷和叶筱梦也随之看向那张全家福，有些泛黄的全家福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具年代感，照片上一对老年夫妇坐在前面，怀里分别抱了一个孩提，两对年轻的夫妇站在身后，照片上一片其乐融融。
许久，王奶奶才缓缓开口：“他染上了毒瘾，怎么戒都戒不掉，最后上吊了，你说那些人怎么坏，为什么要制毒贩毒”。
叶筱梦听到此话，心里不由一痛，筷子从她的手中脱落，她都不得知。
“我再去给你拿一双吧”王奶奶俯身捡起地上的筷子。
“奶奶，我来吧”叶筱梦接过筷子起身向厨房走去。
“吃菜，吃菜”王奶奶一直提醒许顷。
“好”许顷礼貌的笑着，眼睛却不时的瞟向叶筱梦。
深夜，万籁俱静，悬在天边的月像蒙上一层薄纱，洒落了人间一地清冷，叶筱梦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红酒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以至于许顷坐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有心事？”许顷平静的看着叶筱梦。
“在想王奶奶”叶筱梦看向许顷，有些痛心又有些自责的说：“如果没有毒品，王奶奶的孙子可以承欢膝下，王奶奶也可以享天伦之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