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父更是泣不成声,转过身看着许顷不停的摇头。
远处的高河目睹着这个揪心的场面,早已是泪流满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自责。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一起帮助许顷戒毒,做心理康复,可还是成效不大,大家都猜不透许顷的心思,也就无从下手。
“真不知道许顷的心结在哪儿?”章成勋将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在于叶筱梦”高河将两只胳膊随意的担在桌边,眼睛盯着面前的那一碗酸辣面。
“不会吧,许顷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啊”章成勋惊讶了一下。
“可许顷也是一个正常人啊”高河想起了那一年,许顷在去缅甸前给他打过的一通电话。
年后的夜晚渐渐复苏,大街小巷开始热闹起来,从小餐馆里飘出的热气腾腾,是人间的烟火气啊。
与章成勋分开后,高河便开着车独自在这座饱经风霜,充满年代气息的古城里游荡着,看着许多人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他突然明白,生而为人,每个人的使命感是不同的,他的使命感就是保障人民安居乐业。
高河连夜来到医院,找到许父,此时,许顷已经睡下,许父将门关好随着高河到走廊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
“不好意思许叔,这么晚还来打扰你”高河客气道。
“高队长有事找我?”许父疑惑着。
“许顷的心结大概在于自己亲手打死了心爱的人”。
听到此话,许父更加疑惑了。
“许顷去卧底时,爱上一个女毒枭,在抓捕时,许顷犯了毒瘾产生了幻觉,开枪打死了那个女毒枭”高河的眼里抱有一丝期望的看着许父,继续说道:“或许解开这个心结,许顷的情况能好一些”。
“许顷糊涂啊”许父痛心的埋怨。
“希望许叔可以劝劝许顷”。
许父点点头说道:“我试试吧”。
夜深了,外面起了风,隐约中还可以听见炮竹声。
此时,许顷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注意力能被一些事物吸引。
许顷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许父那边,当两个人对视着,许顷总是眯起眼睛笑的灿烂。
“爸爸,你真好”。
“哦,我哪里好?”
“你一直未娶,一颗心都在我身上”。
“你只是一半的原因”。
“另一半呢?”
“是你妈妈”许父的神色忧伤了几分,接着说:“说起你妈妈,我就是满心遗憾,结婚五年,没有过过一个结婚纪念日,总想着以后补上,可是没有想到没有机会了,或许遗憾会让人铭记于心吧”。
“真的吗?”许顷意味深长的问。
“之所以遗憾,就是因为它没有办法重来,没有办法弥补”。
“是啊,可老天爷偏偏喜欢开玩笑,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非要让我们相遇,相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许顷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情绪愈发的激动,他坐起身来大声嚷道:“我只是爱上了一个女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都来指手画脚,编排讽刺我?”
许父见儿子情绪激动,连忙下床走过来安抚儿子,他将儿子搂进怀里,说道:“没有人说你不好啊,他们都说你是英雄”。
“我不是英雄”许顷拼命的摇头,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许父站在床边,看着怀里的儿子心如刀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轻抚儿子的后脑勺。
许父心里明白,不管到什么时候,儿子在他眼里都是孩子,现在也是知足了,因为儿子还好生生的在他面前。
“如果你相信,她就一直在你的生命里,融入血液,植进灵魂,陪你看尽世间风景”许父微蹙着眉头,眼里的神色更加黯淡,他知道儿子的感受,规劝儿子的同时也在规劝自己,他继续说:“有些事,不由人,所以要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一句话重创了许顷的心,他慢慢的松开了紧抓父亲的那一双手,或许这一刻他的内心得到了救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不能原谅自己。
经过上一次的谈话,许顷的状态好了许多,毒瘾也在渐渐淡去,大家都在为之高兴,可他们还不知道,眼前所看到的都是许顷竭力伪装下的他。
三月春暖花开,一切恢复了生机,许顷的心却是死气沉沉。
田卉陪着许顷在康复医院的院子里散步,刚好撞到了前来探望他的宁坚,远处宁坚坐在轮椅上,正向他挥手,尹楠正推着他向这边走来。
许顷已无往日的热情,神情呆漠的看着宁坚,接着目光移到了宁坚的那条空荡荡的裤腿上,停滞了许久。
一年多的光景,再见时,两人均已是伤痕累累,许顷的眼里顿时泛起了光。
宁坚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感到高兴,他笑了笑想要打破着伤感的气氛,便先开口:“哥哥呀,不认识我了?”
许顷点头又摇头。
“这个给你”宁坚将手中的小木箱子递向许顷,看着眼前的小箱子,许顷愣住了,因为这个小箱子刚好是叶筱梦留给他的那个。
一旁的田卉见许顷没有去接,便决定自己代许顷去接,就在这时,许顷还是抢先一步接过箱子。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许顷问到,眼睛从未离开过箱子。
本以为许顷会高兴,可从他的神情看来,怕是事与愿违。
“一位小姐将它送到了局里,正好我今天来就带了过来”宁坚见此有些后悔,但还是解释道。
许顷抱着箱子不语。
宁坚见许顷的反应,眼睛顿时泛起酸感,他说:“我已经伤退准备回武汉老家,今天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许顷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眼里的光化成层层涟漪涌出了眼眶,他抬起右手替宁坚抹去脸颊的泪水。
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回到了四年前,他们刚入队的时候,第一次参加行动,宁坚吓得哭了鼻子,许顷这个大他几个月的哥哥也是这样为他擦眼泪。
起风了,身旁的尹楠为宁坚正了正肩上的外衣,许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颇俱暖意的扬起嘴角:“你好,尹楠”。
这一神情,像极了以往的许顷,似乎那个干净明朗的少年又回来了。
尹楠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了一句:“你好,许顷”。
几人聊了一会,临走时宁坚告诉许顷,说道:“快点好起来,来武汉参加我和尹楠的婚礼,给我当伴郎”。
许顷会心的点点头。
看着宁坚远去的身影,许顷突然问了一句:“甜甜还好吧?”。
田卉挽起许顷的胳膊,说道:“甜甜挺好的,在哈尔滨开了一家婚纱店”。
许顷愣了愣,说道:“小卉,我们解除婚约吧”。
田卉看着许顷,没有歇斯底里的吵闹,也没用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平静的接受,或许她早已预料会有这么一天。
田卉慢慢松开了许顷的胳膊,略带愧疚的向许顷坦白道:“其实,是我一直在骗你,我没有丧失生育能力,我只是想留住你”。
许顷没有责怪田卉,反而有些心疼她,因为他懂得那种爱而不得的感受。
阳光下,春风里,再次被赋予生机的梧桐枝丫在轻轻摇曳着。
尾声
一年后,叶近荣在昆城落网,在这次两市联合办案中,信仰参与了抓捕行动,期间,多次想打死叶近荣替芸芸报仇,但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也觉得叶近荣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在审讯期间,叶近荣点名要见许顷,而许顷也很见他,因为想知道,叶近荣将叶筱梦的遗体劫去了哪里。
“许顷,你可以选择不见他的”高河在一旁说道。
“都到这儿了,还是见上一面吧”许顷紧盯着眼前的那一扇紧闭的门。
“如果觉得不适立刻出来”高河不放心的叮嘱着。
虽说许顷的病情有所好转,但还是怕突然刺激。
许顷点点头,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见到许顷的那一刻,叶近荣的情绪激动到了顶点,他欲从椅子上跳起来,奈何身上的手铐脚镣太过沉重,加上椅子上的夹板束缚着他,挣扎了几下都是徒劳,最后被迫放弃了。
“你果然是警察”叶近荣大吼着,脸色气的通红。
许顷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自己的问题,他说:“听说你有话想和我说?”
“你为什么要害叶家?爸爸那么信任你”叶近荣一改往日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怨恨,他瞪着许顷,恨不得将他剥骨抽筋。
“我与叶家无冤无仇,谈不上害这一说,我是警察依法抓捕你们是我的职责”许顷语气平淡。
“哈,好一个大公无私”叶近荣皮笑肉不笑的嘲弄着。
“你用不着讽刺我,谁让你去贩毒的?法律允许吗?你知道这些毒品流出去会坑害多少人?”许顷的情绪激动起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叶近荣一脸漠然的笑。
“我真是太高估你的人性了”许顷愤怒的转过身,刚要离开。
“你不想知道筱梦在哪里吗?”叶近荣大声喊道。
听到那熟悉的两个字,许顷立刻停住了脚步并且转过身,两步并做一步的来到叶近荣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嘴角抽搐着沉声问道:“筱梦在哪里?”
“警官,你失态了”叶近荣的脸上带着假笑,眼神里满是妒恨。
“筱梦在哪里?”许顷没去在意叶近荣的反应,再一次问道,只是声音比之前高出了几分贝,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审讯室外的高河和章成勋见此感觉到不好,立刻进去将许顷拉开。
“许顷”高河轻声安抚着,试图缓解许顷的情绪。
章成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叶近荣,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哈哈哈”叶近荣狂笑起来,接着说道:“你知道被枪爆头的滋味吗?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筱梦在哪里”。
许顷呆呆的看着叶近荣,没有说话,几秒后,他踉跄的走出审讯室,靠在墙上,在地上坐了许久,他沉默着,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顷总是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前,盯着怀里那个小木箱,嘴里念叨着:“这个上面应该写着许顷的”。
后来,高河才明白,许顷说的这个是指他和叶筱梦的结婚证,其实,都知道,他对叶筱梦是有过真心的。
九月,炎意未曾褪去,但还是阻挡不了人们出行的热情,机场里仍是人来人往。
“等有时间去石家庄,我招待你”章成勋满脸笑意,将手搭在高河的肩上。
“好好养伤,等你回来”高河一脸平静,却布满不舍。
章成勋没有应答,将脸别过一边,他知道说什么都是空话,因为他多年积累的伤已经不允许他在当缉毒警察。
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瞬间变得伤感起来,高河终于忍不住,泪水大滴大滴的夺眶而出。
“你哭什么?机场这么多人让人看笑话”章成勋嘻皮笑脸的制止到。
高河泣不成声的搂住章成勋,轻拍他的肩。
这时广播里不断的通报航班起飞的消息,章成勋拍拍高河,鼻子一酸的说:“老高,我该走了”。
说着,章成勋挣脱了高河,头也不回的走了,高河不知道,在章成勋转身的一刻起,也同他一样,也是泪流满面。
送走章成勋,高河独自来到他们的办公室,黄昏下,早已人去楼空的,倍感冷清,昔日的欢声笑语早已不复存在。
一幕幕如同过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高河留着泪,苦涩的笑着。
出了门口,高河看到程泽鑫站在走廊里,看到高河,程泽鑫立刻迎了过来。
“高队”程泽鑫觉得不对,立刻又改口道:“高局”。
“还是叫高队吧,我还是习惯亲自去抓捕毒贩”。
“那高队您还在禁毒支队?”程泽鑫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高河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回绝了廖局提升的决定,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做你们队长”。
“太好了,我也申请了永久留在禁毒支队”程泽鑫眉飞色舞,心中的喜悦快要制止不住。
许顷还是没有等到消息,直到叶延荣和叶近荣被枪决,许顷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那个消息。
九月十五日的午后,理城的阳光温暖也温柔,许顷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那个小木箱子,里面除了结婚证和那把勃朗宁,还有一张字条。
许顷双手微微颤抖着拾起那张字条,几行清秀的小字映入眼帘,上面写着: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因为你让我感觉到了老天也怜惜过我,即使此后老死不相见,但一想到你,我的心就是温暖的。
他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一直信奉无神论,可与你,我希望有轮回”。
许顷举起那只勃朗宁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随着一声枪响,所有痛与遗憾都消逝不见,留下的则是少年未完成的梦想。
恍惚间,许顷的耳边回荡着入职时的宣言: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许顷欣然的合上了眼,或许这一刻他终于如愿了……
我们永远怀念那些为祖国缉毒事业所献出生命的英雄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