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不如直接一点”叶延荣明显烦躁起来,情绪显得激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判下来?不就是死刑嘛,有这么难吗?你们就是故意的,让我在这里活受罪”。
“你嚷什么?”章成勋的脸色立刻变了,声音也高过叶延荣,他质问道:“你贩毒杀人有理了?折磨你,那你折磨的那些人呢?还有那些破碎的家庭,他们是不是也在度日如年,还有脸嚷嚷”。
“那你想我怎样?”叶延荣的情绪较之前低调了许多。
“老实交代”章成勋沉着脸,压迫感极强的说。
“交代什么啊?”
“叶家的犯罪经过”。
“你们不都是已经掌握了吗?”叶延荣靠着椅背,戴着手铐的双手自然的垂在腿上,其中一只手微微攥起衣角,此时,他的心里即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尽快有个了当,也害怕那天真的到来。
“我要你的口供,从进来到现在你可是只字未说,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我完全可以再给你加一条罪名”。
“反正都是死,多一条少一条,无所谓”叶延荣故作轻松的说。
“叶延荣”章成勋放开嗓门,厉声喊到,一腔怒火快要压制不住,他快速起身走到叶延荣面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俯下身子面对面看着叶延荣。
“你做什么?我可以告你恐吓犯人”叶延荣见自己激怒了章成勋竟有些得意。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就范”章成勋怒目圆睁的看着叶延荣,几秒后勾勾嘴角,扬长而去。
出了大门,章成勋的脸色些许缓和了过来,一旁的管教打趣道:“流氓还得流氓治”。
“我像流氓?”章成勋一脸茫然,然后似乎恍然大悟的说:“你说得对”。
“不不,章警官你别误会,我说是流氓的方法”管教连忙解释。
“这个叶延荣先生,他单间感到孤寥寂寞,给他安排个热闹的地方”章成勋一本正经的说。
“明白”管教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办公室里,高河正与许顷的主治医师通着电话,他一脸忧心的默不作声,电话那边却是滔滔不绝。
“许顷的精神状态怕是很难恢复到从前,突然的刺激加上毒品的伤害对他的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现在我们只能控制他的情绪,尽量不要刺激到他”主治医师很惋惜的说。
“你的意思就是许顷他得了精神病?”高河的眼睛顿时红了,哽咽的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靠药物和心里治疗,也需要时间,或许时间长了,他心里的结解开了,也就好了”主治医师又说:“抱歉,高队长”。
“不不,谢谢你肖医生”高河礼貌的说道。
挂断电话,高河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双手敷在脸上,不停的揉搓,他内疚极了,心里想着自己如何跟许顷的父亲交代,又如何跟许顷本人交代。
那么多同事因为这个案子牺牲,每一次接到消息他都是消沉悲观,自责不已,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平安无事的,却搞成了这样子。
“老高,干嘛呢?”章成勋同样情绪低落的走进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高河。
高河连忙将手从脸上拿下来,坐直身子看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章成勋,问道:“你敲门了吗?”
“敲了,你没听见?”章成勋无辜的看着章成勋。
“没听见”高河毫不留情的点点头。
“你呀,有的时候比我还轴”章成勋笑了笑,他知道高河在逗他。
“许顷的情况很坏”高河的神情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严肃起来。
“枪伤感染了?”章成勋也随之紧张起来。
“精神分裂症”高河说的轻松,心里却是万分沉重。
章成勋一时间无语,将自己刚要出口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找我有事?”数十秒的沉默,高河这才反应过来问道。
“叶延荣还是那个样子,不肯吐一个字”章成勋将屁股靠坐在办公桌上,无奈的说道。
“不用管他,晾着他一段时间再说”高河站起身,绕到章成勋面前。
“你怎么又坐我桌子”高河不满的问。
章成勋‘嘿嘿’讪笑了一下。
高河没有理睬,朝着门外走去。
“去哪里?”章成勋连忙从后面赶上来问。
“去看看许顷”高河继续向前走着。
医院的病房内,许顷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向地面。
田卉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许顷做心理疏导,无论自己说起怎样的话题,许顷都是无动于衷。
她忽然停止了讲话,注视着许顷,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已是颓废不堪,虽然剪了以往的寸头,穿上了以往的衣服,精神状态却大不如从前,田卉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许顷,你看午后的阳光是不是很温暖,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些黑暗的日子,可是熬过去还是会有阳光照射进来的”田卉强忍住心中的难过继续说到。
听到此话,许顷站起身将两侧的窗帘拉上,重新做回床上,依旧是一言不发。
许顷的这个行为令田卉有些欣慰,这表明他听的进去自己的话。
“许顷,你还记得我吗?”田卉试着问道。
许顷还是没有反应。
“那你还记得叶筱梦吗?”田卉又问道。
听到叶筱梦三个字,许顷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他举起双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言自语着:“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这时,高河和章成勋从外面走了进来,田卉连忙起身打招呼:“高队长,章队长”。
“我们来看看许顷,他怎么样了?”高河满脸担心的问。
田卉并不乐观的摇了摇头。
谈话间,许顷的嘴里还在嘟囔着:“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许顷,高队和章队来看你了”田卉语气温柔对许顷说到。
“许顷”章成勋试着叫道。
许顷停止了嘴里的话,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猛的一回头,随之而来的是“啊”的大叫一声。
“别过来,别过来”许顷神情惊恐的从床上跳起来指着高河和章成勋说道。
医生护士闻声赶来,一位护士对高河和章成勋说道:“病人反应激烈,请你们出去”。
出去之前,高河和章成勋不约而同的看向许顷,只见许顷被好几个人按在床上,期间许顷不停的叫喊着,直到护士给他打了一针安定,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许顷沉沉的睡了过去,田卉仍然守在床边,时下已是天黑,屋子里漆黑一片,大概是怕惊醒许顷,田卉没有开灯,借着外面洒进来的月光,凝视着眼下那张沉静的脸。
好久了,田卉都没有这样安静的和许顷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
回到公安局之后,高河就一直沉默不语,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再出来过,临近下班时,章成勋过来找高河商量关于警员借调问题。
“还没走?”高河见章成勋进来,一脸茫然的问,然后说道:“已经下班了”。
“你不也没走嘛,找你商量点事”章成勋神情比之前轻松一些。
“哦”高河神情由茫然转为疑惑。
“走吧,请你吃饭,边吃边聊吧”章成勋说着就来拉高河。
高河随着章成勋下了楼,刚好撞见几位警员正在低声聊着一些八卦。
当听到许顷名字的时候,高河停住了脚步,再一次的看向那几个人。
“真羡慕许顷立了大功,恐怕连升两级都不为过吧”其中一位年轻的警员以羡慕的口吻说道。
“那有什么用,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了”一位年纪稍长的警员反驳到。
“不过他也赚到了,听说那个女毒枭年轻貌美呦”另一位警员眉飞色舞的讲到。
“真的吗?那他会不会见色起意,睡了那个女毒枭,还爱上了人家?简直就是警队的耻辱啊”那位年长的警员摇了摇头,说着风凉话。
“你们几个哪个部门的?”高河走过去,冷着脸问道。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那个年长的警员支支吾吾开了口:“我们是……”。
“我不想知道了”高河厉声打断了年长警员的话,接着说道:“把你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我说了好多话,不知道高队长让我重复哪一句”警员又放高了自己的姿态,试图挽回面子。
“谁是警队耻辱?”高河怒声发问,犀利的眼神逼得警员不敢与之对视。
警员被高河的气势震慑住了,没有作声。
“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处境,没有流过血,你凭什么那么说?”高河怒吼着,上前扯住了警员的衣领。
“老高”章成勋一把抓住高河扯着衣领的一只手阻止道:这种糙事,还是我来吧”。
说着,章成勋握紧了拳头准备向警员的脸砸去。
“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廖宪平急忙赶来制止。
高河没有为自己辩解,章成勋倒是积极讲起了经过。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他们……”。
“给我闭嘴”廖宪平气愤的打断了章成勋的话,然后训斥道:“丢人不,三个人加一起都一百多岁了,还在这打架,关禁闭,都给我关起来”。
几天来,田卉都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许顷身边,虽说许顷不同以往的沉默不语,可他的行为举止颇为怪异。
一大早,田卉就来医院陪许顷,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她来的比较早,推开门就看到许顷正对着窗户上的玻璃整理自己的仪容。
“许顷,我给你带了早餐,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银耳粥”田卉一脸笑容走了进来。
许顷没有应答,依旧整理自己的头发。
“打扮这么帅要去哪里啊?”田卉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走向许顷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这样的亲密接触,似乎好久都没有了,田卉将脸埋在许顷的背脊上,贪心的吸附着他衣服上的清香。
“我要,走了”许顷拨开田卉的手说道。
“你要去哪里?”田卉问道,脸上却没有疑惑。
“参加婚礼,我是新郎”许顷挽起衣袖,看了看手腕。
田卉没有说话,注视着许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手腕上只是一枚用圆珠笔勾勒出的手表。
“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许顷一本正经的刚要迈开匆忙的脚步。
“等等”田卉叫住了许顷,继续说道:“新郎怎么能饿肚子去接新娘呢?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田卉鼻子一酸,极具耐心哄着许顷,好像再哄小孩子。
许顷似乎同意了,转身坐在了床边,拿起桌子上的桂花糕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个绿豆糕真好吃”许顷嘴里塞满了桂花糕,很赶时间的样子。
听到‘绿豆糕’三个字,田卉整个人僵住了,虽然知道许顷的病情,但亲眼所见还是不能接受,她凝视着许顷,说道:“你慢点吃”。
“不行,筱梦还在等我”许顷强行咽下一大口桂花糕,险些噎到。
“筱梦是谁?你爱她吗?”田卉心里的刺痛感使她忍不住问到。
“筱梦是谁?筱梦是谁?”许顷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桂花糕也从他的手上骤然落到了地上,他神情惶恐无措,双手抱向头,“啊”的大叫一声,然后自言自语着:“我是谁?我是谁?”
这时,几个医生护士闻声进来,许顷见此反应更加激烈,嘴里嚷嚷着:“你们要做什么?我没病,我没病”。
许顷在病房里四处逃窜着,四五个医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许顷按倒在床上,护士给他打了一针安定,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最后虚脱一般的睡了过去。
转眼到了新年,许顷的病情仍然没有好转,高河还是决定将情况告知许父,接到电话后,许父立刻从南京赶到了理城。
父子见面的那一刻,似乎一切回归正轨,许顷主动上前抱住父亲,足足有一分钟才松开。
“爸爸,我好想您,您的腿还疼吗?”紧接着许顷的目光落到了许父的腿上,焦急万分。
“好多了”许父一直看着许顷的反应,根本无心回答问题,好几秒之后,才敷衍的回了一句。
“爸爸,你在敷衍我,你是不是不舒服?”许顷的语气更加焦急了。
“没,没有”许父还是找到了破绽,哽咽着摇了一下头。
许顷继续问道:“爸,南京的天气冷不冷?你要注意保暖”。
许父故作高兴的点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许顷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
许父高兴的接过水杯,刚要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许顷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声说道:“有狗再叫,好大声音,每天我都被吵的睡不着觉”。
许父顿时红了眼眶,盯着儿子看了又看。
“外面那么大的雨,狗狗一定是淋雨了,好可怜是不是?”许顷望向窗外,脸上满是同情。
许父的视线随着儿子看向窗外,明明是晴空万里,周围一片沉静,可他感知的却是相反。
至此,许父再也忍不住了,他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了桌子上,立刻退出了房间,倚在门外的墙上大哭起来。
许顷见父亲流泪,慌张的跑出来,连连道歉。
“爸爸,你打我吧,我这次没有考年纪第一,还有我的字又写不好了,妈妈最爱的那盆小苍兰也是我打坏的”许顷跪在地上,惶恐着,自责着,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