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和他爸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太大的意识，就开着灯陪着他继续睡。”
“后来有一次，我和他玩游戏，我的手不小心伸进他的衣服里咯吱他，他突然脸色苍白非常抗拒，拍打着我的手，要我不要碰他。”
“因为我和他爸在家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亲密举动，平日除了家里就是去幼儿园，他突然的异常，我就开始怀疑是否是在幼儿园遇到了什么。后来在我陪孩子休息在家的时间，孩子才说出来，是因为他中午吃饭慢，老师将他关进小黑屋，有爷爷在里面摸他。”
孩子受过的伤，在家长身上，就是双倍的痛。
能够说的这么清楚，想来对方应该在无数个深夜在大脑将此事来回反复琢磨过无数遍，才能换来此时勉强的逻辑清晰。
孩子妈妈擦擦眼泪继续道：“在我向很多部门申诉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眼泪，很多很多人，竟然以正义不是眼泪堆砌的为理由，找到我的工作单位，找到孩子爸爸的工作单位。全都是指责我的不识时务，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幼儿园到底有没有发生这种事。他们越是这样的搪塞，我越觉得里面有事。结果晚上回家，孩子的姥姥告诉我，她在家里和孩子玩闹时，孩子将她关进卧室不让出来，说不许出来，想妈妈也不能出来，告诉妈妈的话就杀了你全家。”
“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吗？”孩子妈妈颤抖着双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我专门找的关系，就想让我的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就因为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是伤害不知道什么是恶意，就可以随意下手吗？”
“然后我就无数遍无数遍的回想，”孩子妈妈站起身想要走一走，却又怕正专心看手机动画片的孩子发现，又重新坐下来：“上幼儿园的第一个月，孩子曾经回来特别累，我还责怪他在幼儿园只顾着玩不睡觉，孩子委屈的说是因为没有地方睡觉，我竟然以为他在说谎…上幼儿园的第二个月，孩子趴在我怀里说喜欢妈妈不想去幼儿园，我竟然强制给他穿了衣服，将哭着闹着的他推进了幼儿园的门——”
第24章 第二起（04）
这个世界有很多恶意，就算没有证据证明，作为警方的大家也依然会相信，这事真的发生过。
听到孩子妈妈的痛哭，林深深拉着孩子到其他房间陪伴玩耍。
孩子并没有意识到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恶劣，和平常一样，拿来很多玩具和吃的，要求林深深和他一起玩。
“宝宝，不如你和阿姨一起画画吧。”林深深拉着孩子，想要和他一起玩房树人的画。
从心理学上来说，用画房子、树、与人的图像，就可以看出画者的心里世界。
孩子非常抗拒林深深的拉扯，不情不愿的在纸上凌乱的画着一些线条，好不容易林深深安抚住他，却因为不小心达到了旁边的水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深深一边道歉一边将毛巾卷成一团为孩子擦拭。
却不料毛巾卷碰到孩子的身体时，孩子突然惊叫抗拒，冲至门边，垫着脚尖无法开门，只能一边尖叫一边不停的捶打着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孩子妈妈循声立刻推开门，一把抱住了浑身是汗的孩子，不断的拍着后背安抚。
只留下林深深继续坐在地上，端详着手里的毛巾卷，又拿起孩子刚刚涂抹的画。
画里所有的图像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房子，黑色的窗户，黑色的树，树干上到处都是线条伤痕，而在门外，以后一个看似恐怖的人望着房子。
等到林深深握着毛巾卷从屋内出来，抬眼望着正在客厅忙着哄孩子的众人，下意识将毛巾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对不起…”
孩子妈妈没有回复，继续低头哄着自己的孩子。
小徐和梁励声也守在孩子身边，安抚着哭到脸上青筋暴起的孩子。
“林深深我知道你是医学生，你看你——”小郝大咧咧的说两句，也跟着哄孩子：“哥哥是警察，谁欺负宝宝了，哥哥抓他！”
林深深看了一眼梁励声，便直接走至梁励声微微让出来的地方，蹲下来和孩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低下头不敢说。
“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不会说对不起吧…”
林深深宛如没有听到小郝的不满，想要说的话不断的被她自己吞下去，却又涌上来。
“你有话要说吗？”梁励声轻声询问道。
林深深颤抖着缓慢的举起一根指头，望着梁励声，又看看孩子妈妈，又看看正在哭闹的孩子，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梁励声脸色一变，他已经明白了。
孩子妈妈看到梁励声的脸色，又看看林深深的手指，明白了什么，又觉得自己想的是大错特错，只能下意识的摇头：“不会…不是…”
小徐也惊呆了。
林深深跪下来，望着依然啜泣颤抖的孩子，舔了半天嘴唇，努力装作在玩游戏似的挤出笑容：“对不起宝宝，阿姨刚才没有注意，幼儿园的叔叔也和你玩这个游戏了吗？”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孩子可怜巴巴望着妈妈又开始想要逃跑。
“宝宝，你告诉妈妈，那个叔叔的小秘密…是…”孩子妈妈已经哭到面目狰狞，她努力睁大眼睛，向上竖起一根指头，又向下垂下指头，然后看着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呢？”
孩子缓慢的两只手握住妈妈的手。
温暖而柔软。
慢慢的将妈妈的指头掰开，缓慢的举了起来。
孩子妈妈瞪大眼睛，缓缓站起身，环顾众人，突然抬起手疯狂的扇自己的巴掌：“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啊——”
“快快快，不能让孩子看到——”
关键时刻，梁励声立刻挡在孩子面前，用身体挡住再次被吓哭的孩子。
而小徐和小郝，上前拦着孩子妈妈的自残。
林深深陪着孩子妈妈回到卧室休息。
房间里亮着灯，杂乱堆放的衣物将桌面的笔记本电脑围着，闪着光的屏幕提醒着主人对正轨生活的遗忘。
林深深为孩子妈妈倒了一杯热水，半是哄着半是迫着对方喝完。
“对不起，我失态了。”孩子妈妈坐在椅子上，随手将桌上的衣物放回洗衣篮，关闭桌面电脑抬眼望着林深深：“可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
林深深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安慰着孩子妈妈。
“我明白，你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我们明天说。”
“我找花姐过来照顾下孩子妈妈。”
等到林深深离开卧室，小徐警官已经抱着孩子轻轻哄睡，梁励声在客厅已经等着：“我送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林深深握紧拳头，抬起手示意梁励声不必多说：“我想和你现在去一个地方。”
“现在？”四目相对，梁励声已经猜到她想去哪里，并没有阻拦，而是：“你不怕吗？”
得到梁励声的允许，林深深大步朝门外走去，经过众人时冷哼一声：“怕？！我只怕我没有枪！”
汽车比想象中更早到达良心幼儿园。
“你等下，我找人拿钥匙——”
刚停下车，梁励声拿起电话准备联系，身边传来关门声，林深深已经冲至幼儿园大门，宛如一只猴子手脚并用爬上铁门，跳下之后回过身，冲梁励声招招手。
嗯？
梁励声楞了一下，环顾四周，挠挠额头：果然是个刑侦的好苗子。
林深深满怀巨大的愤怒，也没有了往日的软萌可爱，直接拿起手机的手电筒，大步朝教学楼走去：“孩子之前说是被老师安排在楼下小黑屋…你说，会不会是和王良宿舍一起的地下室？”
林深深问了一句不见有回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巨大的黑暗隆重之中，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未等她转过身回身去看，身侧忽然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温暖，梁励声的侧脸已经出现在她身边——
“光顾着抓鬼连工具都不带，”梁励声将工具箱递给她，随手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这地方你不熟，跟着我走。”
刚刚发生过命案的教学楼，寒风吹拂，自带一种令人心颤的阴森。
两个人缓缓的沿着走廊朝楼梯间走。
一步。
头顶声控灯亮起。
又熄灭。
下一步。
两人宛如是参加一场游戏，随着前进的脚步，头顶的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又重新陷入黑暗。
林深深下意识抓住了梁励声的胳膊。
梁励声垂眼嘴角微扬，回手将林深深重新揽进怀中。
地下一层。
明显是被当做各种杂物的堆砌以及楼宇地下蓄水等用途的空间。
到处都是容易绊倒人的台阶。
如果幼儿被留在这里，是很难越过这些高耸的台阶离开。
刚下楼最靠近楼梯光亮的地方，有一间房。
就算明知此地没有人。
林深深下意识还是轻轻敲门。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与惊悚。
没有人回应。
林深深既放心的收回身又担心的举起手电想要透过玻璃朝内看，却想起那些恐怖电影，只能回身想要求助。
梁励声挡在林深深面前，轻轻转动门把手，微微向内一推——
门动了！
第25章 第一起（04）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深深下意识侧身抓住梁励声的后背轻轻一推——
梁励声一步踏入屋内！
“警察！——”黑暗的房间内迫不及待的袭来陈旧的男性体脂油腻的味道，梁励声勉强咽下涌上喉间的恶心感，抬起手电通四处打量。
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全屋内被褥凌乱的木板床，床边将掩未掩的衣柜，以及床边小台几上放满了塞着烟头的方便面桶。
没有人。
梁励声放下心，这才回过身，望着林深深。
看到现场安全，林深深也跟着从梁励声身后探出脑袋，想起刚刚拿对方挡刀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人呐。”
“你刚才推我了。”
听到梁励声委屈，林深深挤出一个笑，轻轻拍拍对方：“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请你吃大餐。”
“别别别…别说吃的！”听到吃的，梁励声又想起此时屋内弥漫的恶心味道，不由得倒退几步，在门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打趣归打趣，林深深戴好口罩与手套，重新在屋内检查痕检证据。
“看起来，这应该就是王良的宿舍。”林深深将房间内的DNA痕迹收起来装好，这才站起来，蹙眉嫌憎的打量屋内。在紫外线灯的照耀下，在床上和靠近床的墙上，到处都是精斑的痕迹，有亮有浅。
“呃…”林深深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出门：“明天早晨得安排我们痕检同事把这里重新检查一下。”
梁励声也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回过身跟着林深深解释：“这只是个人行为，不代表我们男人都是这样的，真的。”
随着对方的靠近，林深深的脸侧也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热气，烤红了她的脸。
林深深回过身有些奇怪的望着对方，又回过身。
手电筒的光随着她的回身，在身侧画了一个半圆。
林深深再次侧身只觉对方有点误会：“我什么也没说呀。”
“我都上班多少年了，你那一个表情我就知道是在嫌弃我。”梁励声冷笑一声，迈步越过林深深朝里面的房间走去：“我们一起住了多久了，我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哼。”
林深深一脸懵着跟在梁励声身边只能顺着哄：“我清楚我清楚。”
“我的那个…你清楚什么？”走在前面的梁励声耳朵微动，回过身红着脸望着林深深——
林深深琥珀色的瞳仁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只是静静的望着对方。
看到梁励声古怪的表情，林深深只觉奇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越过梁励声，推开旁边的门。
门被锁住了。
“嗯？”梁励声也从林深深的身后抬手推门，发现确实门被锁，只能拿出手机：“天快亮了，我去找人拿——”
林深深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公交卡，熟稔的塞进门缝一撬一抬，门开了。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担心屋内是否有埋伏。
林深深直接推开门，顾不上感受拂过面容的带着霉味的凉风，她拿起手电筒望着屋内，楞了一下。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一间空空如也的房间。
什么也没有。
“什么味道？”林深深卸下口罩，仔细的闻了闻回身望着梁励声：“像是消毒水味？”
梁励声跟着卸下口罩仔细观察屋内四周点头：“是消毒水。”
既然有人使用消毒水打扫这间小黑屋，就说明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并企图掩盖。
“味道这么大，那个时候王良已经死了。是凶手吗？”
林深深拿出紫外线灯几乎是趴在地上每个缝隙每个缝隙的寻找线索，一边找一边道：“凶手知道王良做了什么所以杀了他，这就是凶手的目的，凶手不需要任何人知道王良为什么会死，因为有人知道，就是对孩子们的二次伤害。”
想到这里，林深深举起手电望着梁励声：“案发时间，孩子妈妈有不在场证明吗？”
已经是十二月的凌晨，地面刺骨冰凉，林深深和梁励声一起忘我的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寻找证据。
“——有了有了！”
两束手电筒的光亮缓缓聚焦在一起，四目相对，眼神都是兴奋的光彩。
林深深在一块地板缝隙里找到了很难察觉的血迹。
“有了这个证据，就可以证明王良曾经做过的坏事。我想他从以后想法到熟稔作案之间，一定有过其他的试验品，希望我们的发现可以让更多的受害者站出来。”林深深跟着梁励声离开幼儿园，她将采集到的证据小心翼翼的放在汽车后备箱，这才回到副驾驶：“你直接送我去法检中心。”
“你有没有觉得，凶手其实就希望此事到此为止。”梁励声握紧方向盘，蹙眉想了半晌，解释：“对于很多受害者来说，只希望默默舔舐伤口而不是被赶到镁光灯下，有什么用呢，伤害自己的人已经死了，也不会有其他的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