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受害者的心情，不希望自己的伤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林深深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继续道：“但是，这不仅仅是王良的问题，这还是整个幼儿园的问题，从上到下疏于管理，每个人只扫自己门前雪，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幼儿园继续下去？谁能保证没有下一个李良张良的出现？”
梁励声半晌没有说话，乖巧发动汽车，朝法检中心驶去。
“我的天啊，深深，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会以为你是咱们法检中心的守尸人。”
师姐清晨提着早餐进入办公室，推开门正看到戴着耳机面对电脑屏幕快速敲击键盘的林深深，不由得挺直腰板也跟着提前进入作战状态。
“师姐，刚好您在，帮我缕缕。”看到师姐进来，林深深这才看看桌面右下角的时间，伸了个拦腰扭扭脖子：“近期我接了两个案子，这两件案子发生之前，都有发生受害者家里出事，就像是一种预告似的。第一件是城建小区的李大成夫妇遇害案，我们找到了遇害的动机，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未抓到凶手；第二件是幼儿园教工遇害案，我也找到了遇害的动机，却无法确定嫌疑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没有天眼吗？”
“第一件案件，因为嫌疑人与死者在同一个小区，天眼无法确定到受害者家门口；第二件案件，嫌疑人在杀害死者之后，破坏了监控系统——”
“不对呀，”师姐放下手里的咖啡，一脸奇怪：“就算是嫌疑人将幼儿园的监控破坏，那他出门总得经过某家店吧，总得经过某条街吧？总不可能在幼儿园里挖条地道离开吧？”
林深深歪着脑袋望着电脑屏幕，半晌摇摇头：“据警方调查，那条街要不然是店家的监控坏了，要不然就是压根没有拍到。”
“那当前能够确定凶手的证据有哪些？”
“…”林深深仔细的思索了半天，才发现除了第一起案件有嫌疑人姚千树以外，第二起根本没有，只是依靠原始的走访调查，根据证据想要确定嫌疑人。
“我觉得…第一件事，先确认嫌疑人姚千树是否是凶手，这是当前最快捷最有效率的破案方向；第二件事，既然已经明白王良的遇害是罪有应得，那么凶手很有可能与受害者有非常近的关系…”说完师姐在电脑上打开王良的尸检照片，望着林深深忧愁的脸又加一句：“第二起也不能排除未成年人。”
“师姐，你觉得会是一个人吗？”听到师姐的怀疑，林深深坐直身体，试探比自己更有经验的看法。
“当前你与我的答案，都没有决定的证据支持。”师姐望着林深深：“需要你自己调查。”
林深深看看手机时间，拿起衣服干脆去实验室找其他法检同事跟进现场痕检。
梁励声这边催促小郝找其他受害者，另一边也不忘和争气保持联系。
“梁队，关于姚千树我跟踪了好几天，没什么问题，就是正常的上课，放学。”趁着姚千树上课的间隙，争气和梁励声打电话：“这孩子我看没什么问题啊，乖乖上课乖乖放学回家，也不找其他同学。”
梁励声打了个哈欠，趁着仰头的间隙心中感慨这样下去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不耐烦的挠挠脑袋：“你上学的时候，就没几个网友？现在的小孩看着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已经第N次世界大战了。小孩子之间什么利益也不图就只为单纯的勾心斗角才可怕，打申请查他登哪个网，保不齐白天嘻嘻哈哈，晚上挖比特币呢。实在是没办法了，就给陆捷打电话。”
“是是是。”争气说完，跟着去忙了。
挂断电话，梁励声莫名又想起林深深，本想继续给她打电话，想想又担心她在休息，没有破案的思绪，只能自己拿起毛巾先去洗个热水澡再说。
“——梁队有突破！”
第26章 第一起（05）
不多久争气这边已经传来新的消息，根据网监部门传来的信息，姚千树一直在使用翻墙软件进入某个网址。
“我这边根据同样的网址，进入之后提示…是一个许愿网站。”
“许愿网站？”洗过澡之后的梁励声浑身舒坦觉得这才重新活过来，端着饭盒在饭堂打了满满一盆饭，边吃边跟着打开争气传来的网站。
整个网页是一条河流，缓缓的，逼真的流向未知的方向。
紧接着是一扇门，推开之后，就是非常简单的一条对话框——
“你的愿望，我来达成。”
“——呀，许愿呢。”梁励声还正在想该许什么愿望，身后忽然响起常副局的声音。
“常局。”梁励声下意识吞下嘴里的饭，站起身拘束打招呼。
“坐坐坐，”常副局随意的坐下来：“我坐这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梁励声也跟着常副局坐下来，下意识开始汇报起工作：“常局，近期我们的破案进程——”
“这距离年底也没几天，你们打算把案子拖到什么时候，明年吗？”虽然常副局没有指责，但只是一句舒缓的疑问，也足以令人心中咯噔一下。
看到梁励声没有说话，常副局瞥了一眼对方手机屏幕，似笑非笑：“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小孩子的许愿游戏，许愿可以成真的话，咱整个市局最需要的就是程序员了。唯物主义才是真。”
说完，又是一堆废话，等到常局离开，梁励声望着面前已经凉透的饭，本想吃两口，奈何太凉，只能又拿去微波炉热饭。
“兄弟，恭喜——”看到梁励声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的顾人语从后面扑来，直接挂在梁励声的后背：“最近常局被上面约谈，也找你泄火了？”
梁励声没有回话，直接回身踹了一脚。
顾人语早就意识到似的提前闪躲，环顾早已空荡荡的饭堂嘿嘿笑着：“我看是你才说，常局最近一个头两个大，没事就盯着谁在单位找茬，我们现在只要能出现场，全部出去，不在单位呆着。”
“怎么了？”
“不知道。”顾人语耸耸肩膀：“好兄弟才告诉你，好自为之，我打完饭去车里吃。”
等到两人各种小话说完，刚刚才热的饭菜，又凉了。
梁励声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与这顿饭无缘，起身去找争气。
初冬的寒气是越来越重。
不知道林深深冷不冷。
梁励声将车窗关上，轻轻叹口气，赶紧赶紧把活干完，回家抱媳妇。
“来了梁队。”争气坐在车里，远远看到梁励声的车，模仿网红的叫法，亲昵的打招呼。
“等一下，我先给陆捷打个电话。”
“对了梁队，”为了不被人发现，争气没有发动引擎，在零下十度的天气，就在冰窟窿里这么干坐着监视日日夜夜：“李颖也来上学了，就…就和姚千树继续恢复以前的关系，每天形影不离。”
梁励声挑眉诧异的望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道：“李颖不知道姚千树是我们的嫌疑人吗？”
“咋能不知道…就算她不想，一个小区的好事者也会抽丝剥茧茶余饭后，怎么可能没人说。”
梁励声没有说话，拿着手机戳几下，不多时便下车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车厢上等待。
不一会儿，一个校服外穿羽绒服的男生指指梁励声，等门卫大叔开门之后便冲出来：“梁哥。”
梁励声一把将陆捷搂在怀里：“你妈今早才批评我了，来让我揍一顿。”
“哎呀我的哥，你要真在意，有的是办法，就别在我这闹腾了。”陆捷一边说，一边和车里的争气打招呼：“说吧，需要小弟做什么？”
“吃肉吃肉。”梁励声将涮好的肉放在陆捷碗里，大咧咧的笑着：“你妈今天还提醒我了，学生的事还是要找学生了解。”
陆捷低下头吃着东西，握紧筷子的关节微微有些发白，听着梁励声的话点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说你们最近都在玩许愿软件？”
听到梁励声的话，陆捷抬起头望着他，眼神隔着中间的锅汽，看的模模糊糊。
“梁哥也需要许愿才能破案吗？”陆捷想想又加一句：“还是，凶手太可恨法律无法制裁他？”
“说什么呢，”梁励声大咧咧的否认，忽然想起陆捷说的这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许愿可以制裁人？”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陆捷跟着梁励声的回应笑起来：“你们都落伍了，我们最近都在玩。”
不等梁励声说话，陆捷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哥，你不会以为，姚千树是通过许愿软件找人杀人的吧？”
“不能吗？”梁励声吃了一口肉，被烫到表情苦难，继续道：“许愿是需要还愿的，如果前面一个人许愿成功，那么就要帮下一个还愿，这样从当前的刑侦手段无法确定行凶的动机，很难定罪。”
“但是，只要这个软件还有人在用，就会有泄露的风险。就算有法律约束，监狱也没有关门，小孩子才寄希望于一个软件。”
陆捷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梁励声。
“嗨，我找你的意思是，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梁励声吃的正欢，看对面的小孩被自己吓到不说话，大咧咧的继续夹肉给对方：“你妈今天还提醒我，你们学生就喜欢这种许愿，今天和谁恋爱明天和谁闹别扭，你帮我跟一跟，看学校谁在玩，这毕竟是翻墙软件，不是一般孩子能玩的。”
“都在玩。”陆捷望着梁励声，乖乖回答：“我也在玩呢。”
“？？？”
“真的，不骗你梁哥，这都什么年代了，”陆捷吃了一大口肉，仰头张开嘴，热气直冲出来：“翻墙又不难，而且这个软件参与的人越多，自己的愿望实现的成功率越高，我们还都挺喜欢的，如果没有证据，你们就别掺和我们的游戏了，你觉得呢？”
“你们的游戏？”
陆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起来：“那不就和游戏APP一样么，都是用来轻松娱乐的。”
“杀人也算游戏吗？”
“…”
没想到这一顿饭，竟然吃出了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天差地别。
学生不应该只需要在学校安分守己的学习吗？
“梁哥，对不起。”
回学校的路上，陆捷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讪讪的道歉。
“嗯？什么道歉？”梁励声回过头，一只手在陆捷的脑袋上揉揉：“这个软件是你开发的吗？”
“不是。”
“你有参与姚千树的许愿吗？”
“那没有。”
“你知道他有可能要杀人吗？”
“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可抱歉的。”梁励声笑笑：“如果这个APP只是普通的娱乐软件，没什么危害，年轻人玩厌了也就删了，只要不影响学习。”
“好。”听到梁励声的安慰，陆捷明显情绪高涨起来，望着车窗外的店铺，开心的指指：“哥你能不能把车停在路边，我买几杯奶茶给同学。”
眼看学校就在眼前。
“哥，关于姚千树，确实我们同学之间，有个情况需要反馈。”陆捷怀里抱着一堆奶茶用羽绒服裹起来，身子随着汽车的颠簸轻轻摇晃：“就那一天，李大诚夫妻遇害的那天，姚千树因为上课捣乱，被老师要求去器材室反省。可是直到晚自习，都没有见到他人。”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作证，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梁励声心尖突的一跳，下意识有些着急：“你不早说！”
当梁励声和争气护着姚千树从学校里出来时，陆捷用羽绒服抱着十几杯暖烘烘的奶茶，歪着脑袋站在门口看热闹。
姚千树与陆捷四目相对，寒风吹起了陆捷的刘海。
失去光彩的眼神，与似笑非笑的眼神。
直到望着汽车远去，陆捷这才笑起来，将怀里的奶茶分给身边的同学。
“陆捷你不喝吗？”
“我不喜欢甜的。”陆捷眯起眼睛温柔笑笑：“真没想到，我们学校还藏着一个杀人犯呢。”
回过头，陆捷与人群中的李颖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说话。
“李大诚案即将告破！”
看到微信里群里花姐和小郝的欢呼，林深深也跟着发了一个赞叹的表情。
随即想想，又给梁励声打电话询问是否需要自己的协助。
奈何对方没接。
想来可能是在忙，林深深便继续回到实验室处理工作。
等到了晚上，依然没有关于案件的任何信息，林深深坐不住了。
她在城南小饭馆买了一锅牛肉焖饭，用保温袋装好给梁励声送去。
“深深，你找梁队吗？他在饭堂呢。”
林深深和大家打完招呼，又来到饭堂找梁励声，却意外的看到他和一位女同事凑在一起，女同事说着什么，梁励声跟着点头。
看到林深深进来，梁励声明显的坐直身体，却因为顾及身边有人而没有及时打招呼。
“林深深！——”顾人语刚好从外面进来，撞到前方女生，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是认识的人，眼神落在对方手里的饭盒上，下意识道：“你买的什么好吃的？”
“等一下，”林深深拉拉顾人语的衣角，等对方停下身，收回手：“刚好看到你，顾队，年底合作考评，麻烦打个好分数，行不行？”
“来都来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刑侦队向来女生比较矜贵，顾人语抬手撑着林深深的后背，便带着对方进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林深深打开自己买的牛肉焖饭，示意顾人语品尝，特地打趣：“我们吃不完，不如给梁队分一分？”
“不用，他和之前同事正聊着呢，别打扰了。”
林深深盯着梁励声和对方胳膊贴胳膊，明显违背正常的社交关系，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恶心，冷笑一声：“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