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张嘴:“我……”
“但是,做朋友总可以吧。”
他后半句话话锋急转,声音很低,像冰八度的啤酒,带着一点午夜的余痛。
好似大梦一场,今宵千千万万遍放弃,明日辗转醒来,又千千万万遍反悔。
他一直在忘记,又一直在等。
孟昭微怔,在这句话中体会到一种,类似狼狈的情绪。
下一秒,冷风一吹,她恢复清醒:“当然可以……如果你想。”
也没什么差别。
她想。
反正,是只有在梦里,才有机会重新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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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七日,北京又下了场雪。
雪下得很大,趁夜突袭,一觉醒来满世界已经银装素裹,一眼望去洁白一片,宁静温柔。
赵辞树“咔哒”一声把透气的窗关严实了,在暖气前烘手:“你这屋太宽敞了,难怪房间里也冷。”
谢长昼半躺在床上,没穿病号服,修长身躯罩着件暗蓝白条纹的衬衫,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透出镜片后波澜不惊的一双眼。
电脑放在床前小桌,他修长手指啪啪敲,声音淡淡的:“嫌冷就出去。”
“你这人真是,兄弟好心来看你,你就这德行。”赵辞树嫌弃,“难怪昭昭不待见你。”
谢长昼手指微顿一下,眼底仍旧没什么情绪。
“你说啊,你都搁这儿住这么多天了,也不见昭昭来看你。”赵辞树坐他旁边,随意道,“要不我叫她来陪床?反正我们那合同里写了,甲方有需求的时候,可以更换工作地——”
“赵辞树。”谢长昼撩起眼皮,打断,“别去烦她。”
她最后几天了,估计还在弄Q市那个公建的破标。
“哟,还嫌我烦。”赵辞树就想不通,“你说你,一会儿让我大冬天的帮你买栀子花,一会儿让阿旭给你弄校园卡。东西全整齐活儿了,你这还追不到人,你怪谁?”
室内暖气充盈,私人病房私密性很好,俩人都不开口,空气便陷入短暂的沉寂。
好一会儿,谢长昼垂眼,冷声:“我没追她。”
“那你前两天在干吗?”
“问她要不要追我。”
“……”
赵辞树都给他弄不会了:“你真的,还喜欢孟昭?”
谢长昼撩起眼皮,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赵辞树觉得,他要是稍微有点力气,这一眼应该是瞪他的。
“不是,那我就不明白,你直接跟她告白不行啊?”赵辞树更不懂了,“一天到晚整这一出出的,你不嫌烦?”
“你那位呢,你熬了这么多年,不见你告白。”谢长昼唇畔浮起点儿嘲笑,没什么恶意,勾了下唇,“照着你的说法,不就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儿?”
“我那情况能一样吗,我那位又不是你这样,一块儿长大的,那昭昭脾气多好啊,我那个,我——”赵辞树起了个高高的调子,一转头,对上兄弟沉静的目光。
他沉默三秒,懂了:“行,我知道了,咱俩就是抹不开面子。揣着这张脸单身一辈子吧,算了,算了。”
谢长昼沉默一下,撇开视线。
“对了。”赵辞树突然想起,“晚晚说,虽然你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但她不生你气。”
“我做决定。”谢长昼唇角微动,“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生不生气了。”
“可是她还说,爷爷催完她和谢竹非,下一个就要来催你了。”赵辞树幸灾乐祸,“你可做好准备。”
“……”
谢长昼看着屏幕上的材料和图纸,手指停在空中。
半晌,他被突如其来、无穷无尽的烦躁包裹,拉扯着下坠。
他摘掉眼镜,修长手指抵住眉心,按一按,沉声:“哪家的?”
“没信儿呢。”赵辞树说,“但你家里人给你物色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