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昼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他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转院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他后天就想走。
赵辞树有点不放心:“你干吗啊,干吗非要回北京?”
他问这问题的时候,孟昭正扶着谢长昼在走廊上散步。
谢长昼瘦了一些,穿质地柔软的病号服,这衣服偏宽松,衬得他身形更加高大。
台风过境,连日阴雨终于过去,天气稍稍放晴了点儿,夕阳光线照在他脸上,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漫不经心的:“病房里头没法做饭,我要回家。”
“可是你每天的饭菜,不都是营养师出单子,我再让私厨给你做好了送过来的?”赵辞树不懂,“在不在病房里做,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样。”谢长昼轻飘飘抬起眼皮,幽幽道,“我想吃我们昭昭做的。”
赵辞树:“……”
赵辞树:“滚呐!老子这辈子最烦恩爱狗!”
孟昭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你想吃我做的东西吗?”
其实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从不下厨。
谢长昼从来不懂“洗手作羹汤”这件事的情趣所在,闻到油烟的味道就直皱眉头,直到两个人在一起后,有几次,他忽然被病魔打倒,身体抱恙,什么也吃不下,她才开始学着给他熬粥或是煲汤。
但她做的东西,他也没吃上几次。
俩人在一起很快,分手也很快,谢长昼甚至不记得她熬粥是什么味道,对于“家人的饭菜”的一切记忆,只是清晨辗转醒过来,床边无人,他掀开被子迟缓地走下楼,看到有小小的人影在厨房里忙碌,鼻尖嗅到藜麦香气。
那是他对于“幸福”的一部分认知。
谢长昼叹息:“没,我就是想单独跟你待着。”
赵辞树尖叫:“那不是很容易!我走,我走就是了!”
孟昭被逗笑,一双眼弯成小桥。
她偷偷拽拽谢长昼的手指,小声:“那我们后天就走,我等会儿就把徐老师寄来的材料给他寄回去,跟他说,我不需要异地办公了,马上能回京。”
“你怎么还在给他□□工。”谢长昼微眯起眼,“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说,把他的活儿都推了。”
“是之前那个公建的……我没接新的。”孟昭很好脾气,轻声道,“不是你说的,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呀。”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巨大的落地窗下,整座城市被笼入薄暮的夕光。
她的脸颊被一部分夕阳光芒映照着,离得足够近,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很清楚,一双眼明净温和,装着万物。
像没有完全长开的、白色的栀子。
谢长昼忽然非常、非常想要亲吻她。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有点遗憾,低声:“那行,你先把材料给徐东明寄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慵懒地朝赵辞树伸手:“你,扶我回去。”
“我上辈子欠你的?”赵辞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握住他的手臂,让他能将身体的力量放到自己身上,“昭昭还在这儿呢,你怎么不让昭昭送你回去?你一向只心疼她,不心疼我。”
“我就是心疼你,才让你来的。”谢长昼撩起眼皮,声线颇有磁性,散漫道,“看着我俩在眼皮子底下搂搂抱抱,你挺痛苦的吧?毕竟我们就是这种——恩爱狗啊。”
赵辞树:“……”
赵辞树:“滚滚滚!”
两人闹腾一阵,孟昭接了个徐东明的电话,简单跟他们告个别,下楼寄东西去了。
赵辞树见她离开,慢慢扶着谢长昼回病房,皱眉问:“你到底感觉怎么样啊?好点儿没?”
“不知道。”孟昭一走,谢长昼又有点困了。最近他很容易困,其实并没有比刚醒来时好多少,只不过他意识完全清醒了,能撑住不睡。
他语气懒洋洋,慢吞吞道:“可能好点儿了吧,不过这么一来,我复健白做了。”
又要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法自己走路。
“命还在就不错了。”赵辞树带他回房间,推开门,叹息,“其他的,慢慢来——”
“吧”字未出口,他忽然顿住。
病房内放着孟昭前几日买的鲜切百合,四散的香气中,谢长昼敏感地捕捉到,不属于这间房间的气息。
他微皱一下眉,抬起头。
外间会客室的沙发上,窗台旁,万千夕阳余晖从外涌入。
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坐在沙发,穿着规整整齐的西装四件套,手中拿着谢长昼的病历本,波澜不惊地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