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问:“明明是?”
明明是,可以再试试。
但是。
孟昭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扑通扑通,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他究竟是记错了,听错了;还是故意的,在诈她?
那有什么关系。
那根本不重要。
她忽然生出勇气,放下手机,平静而坚定地与他对视,说:“我就是喜欢你,我想跟你复合。谢长昼,我们试试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苍白的灯光下,谢长昼的意识从非常遥远黑暗的地方苏醒,他一个人撑着手杖,在梦里走过四个年头,这漫长时光的结尾处,原来在这里。
在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在她确凿确切的肯定句里。
许久,谢长昼微勾起唇,说:“好啊。”
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昭昭。
-
医生给谢长昼进行身体检查。
躺了这么久的病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医生多跟他聊了几句:“目前恢复得不错,但你这个年纪,是有点麻烦的。”
瓣膜没法二次修复,谢长昼还很年轻,如果之后再出问题,只会比这次更加凶险。
医生想了想,问:“你有心内膜炎病史,以前有没有想过,换心脏瓣膜?”
谢长昼没有立刻回答。
一直到赵辞树推着他的轮椅回到病房,到了孟昭不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赵辞树才问他:“你怎么想的?”
谢长昼沉默着望窗外,台风已经压在海岸线。
接连几天阴云密布,暴雨将至,风吹得窗户也发出低鸣。
许久,他问:“我还要在这儿住多久?”
“可能,小半个月吧。”赵辞树一头雾水,“干嘛突然问这个。”
“给我转院回北京吧。”谢长昼很平静,“昭昭快开学了。”
“草,我问你话呢,你跟我说T大开学。”赵辞树愣了一下,踢他轮椅,“你给我交个底吧,你是不是不想做手术?你家里人那边,我给你拦着了,他们暂时不知道你是瓣膜穿孔,只知道你犯了病,要在医院住一阵子。转回北京也行,至少不会被他们盯上,但瓣膜这玩意儿,你必须得考虑……”
“你有没有见过,脑梗的病人。”谢长昼语速慢慢的,突然打断他,“因为各种原因,血管里形成了血栓,血栓顺着动脉,流啊流,流到脑子,就堵在那里。”
赵辞树默然。
“我今年三十四岁,换一个金属的机械瓣膜,就要时不时来医院验血、吃一辈子抗凝药,以避免出现血栓。”谢长昼情绪没什么波动,说这些话时,平静地望着阴翳的天空,“或者,我去换个生物瓣膜。生物瓣膜不用长期进行抗凝,但它容易坏,我这个年纪,估计只能用五六年,那时间到了,我得重新做开胸手术。”
他停顿一下,比划自己胸口:“这儿又不是长着个拉链,能一直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赵辞树头痛:“阿昼……”
“不过,我还听过一个说法。”但谢长昼完全不听,他自顾自地道,“说,好多人其实活不了那么久——你还记得我今年多大吗?”
“阿昼,你别钻牛角尖。”赵辞树提醒他,“你家人迟早会知道你的病情,到时候他们绑着你去,你也得去。”
“去哪儿?”
孟昭推门进来,刚一踏进屋,就听见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她笑着放下背包:“你们在偷偷商量什么?”
谢长昼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看赵辞树。
赵辞树挠头:“没什么,我问问他,病好以后想去哪玩。”
“这你问我啊。”孟昭将怀中一束新鲜百合放在床头,“我们去普者黑好不好?”
等到六七月,她毕业,毕业旅行,可以带着谢长昼去云南。
赵辞树打个手势:“你们聊。”
然后就出去了。
他带上了门,孟昭走到谢长昼的轮椅边,很轻很轻,小声试探:“想去云南玩吗,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