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柔软的布料,转瞬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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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昼短暂地醒来又睡着,医生重新给他做了全身检查,认为这是好征兆。
“他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现在刚做完手术,多睡一睡也是好的。”赵辞树解释,“人的身体,在睡觉时,恢复得最快。”
孟昭这才放下心来。
这周过完,春节假期就结束了。
孟昭有寒假,封言的工作也相对自由,但阿拉蕾是社畜,得在初七返回北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孟昭不假思索,摇头:“我想在这里等他。”
阿拉蕾没意见,“砰”一声轻响,阖上行李箱:“好运保佑他,会好起来的,你也别忘记比稿。”
孟昭真心实意:“谢谢你。”
她没忘记比稿的事。
只是最近太难以集中注意力,一坐下来,满脑子都是谢长昼。
她现在终于理解了那些在ICU门口等待的人们,明明没什么意义,坐在那儿也什么都改不了,但只要想到一墙之隔,在与死神作斗争的是“我亲爱的某某”。
就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了。
只想在这里,软弱地、无用地看着他。
等他战胜死亡与时间,回到我身边。
“不过临走前,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个事儿。”阿拉蕾想了想,还是说,“我爸妈……跟封家有点旧交情,以前我在国外时,给封言打工,做他的建筑师助理,他会拉我去一些私人的局。有一次,酒局上,他喝高了,说——”
孟昭好奇:“说?”
“‘我那几个哥们儿个个都是情种,一个暗恋人家姑娘十几年不好意思开口,等人家都结婚好几年了、被家暴,闹得公司人尽皆知,他才忙前忙后求爷爷告奶奶跑去帮人打官司,做了好事还不留名,好处一点儿没落到他头上;另一个呢,出车祸救了人家姑娘,把自己腿给弄坏了,不仅没往她身上赖,还天天想着配不上对方了,要不算了。唉,什么情啊爱啊,我看,都是他们上辈子造的孽啊’。”
“……”
阿拉蕾学得惟妙惟肖。
说完,她停顿了下,拎着箱子起身,平静地指出:“我一直不知道故事里的这几个人是谁,但现在,我知道了。”
孟昭送阿拉蕾上车去机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回到病房,拖小凳子坐到谢长昼床前,两手捧脸,安静地看着他。
病房雪白,墙壁是白色,被罩和床单也是白色。
他躺在这一片白色里,安静地闭着眼,肤色苍白,嘴唇的色泽也很浅。
只有头发颜色不一样,额前刘海散落,黑发墨玉一般坠落在枕头上。
孟昭伸手,轻轻扒拉开落在他鼻梁上的刘海。
做手术时,谢长昼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下来,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很宽松,最上面那颗扣子没有系紧,露出脖颈,能看到突出的喉结。
视线再向下,病号服的袖口也没有收紧。
为方便输营养液,医生将谢长昼右手小臂的衣袖捋了上去,常年锻炼,他的小臂肌肉很紧实,由于肤色偏白,总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孟昭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血管。
是热的。
他的心脏,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安静地跳动着,输送血液到全身,再由心肺回收,完成整个循环。
“……为什么,是你生病呢。”孟昭捧住脸,看着他,喃喃地,低声问。
仪器无声跳动。
谢长昼呼吸平稳,安安静静,没有反应。
“以前,你偶尔犯病,我都会有点恶毒地想,如果生病的人是别人就好了。”
随便来一个人。
是谁都好。
反正也没有多严重,那时候,他吃药就能好。
他不过是不喜欢吃药,她连半点儿苦头也舍不得他吃,恨不得世界上能有个人,替代他。
“但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轻声说,“如果有人能替你生病,我希望,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