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说得有些艰难。
但又很坚定,一定要把心里的意思传达出来。
孟昭微抿了下唇,低声:“我也没有一直想着照顾你。”
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长昼又开始感到缺氧。
他垂眼看看她放在手边的消毒药水和棉签,有个瞬间,心头火起,想狠心拂开她的手,可一抬眼,又撞上她安静的眼睛。
静静的,黑白分明,没有恶意,有些潮湿。
好像一只,哪怕被抛弃在森林中,也不会叫,只会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等人去找她的——小动物。
谢长昼在心里漫长地叹气。
孟昭离他很近,两只手都扣在他受伤的那半截小臂上,神情柔软而珍惜。
他毫不怀疑,她下一个动作,就是给他消毒上药。
他缓了缓,探出身体。
云淡风轻地,一把将消炎药水和棉签捡过来,用力朝身后一扔。
药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不知消失在了哪。
医生和孟昭齐声:“哎——”
谢长昼撩起眼皮,只看向孟昭,淡淡道:“好了,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不要管我了。”
他不冷不热地,哑声叮嘱:“我不睡,我坐一会儿,到了医院,你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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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当然是没叫他。
谢长昼情绪起伏太剧烈,短时间内增大了心脏负荷,注射过药物之后,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医生让他先休息:“观察一下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做完瓣膜修复手术还不到半年,内脏病变,人确实很容易感到累。”
孟昭向医生道谢,送他出门。
谢长昼住特护病房,是赵辞树连夜给他叫了专家过来看诊。
无云的夜,月色皎洁。
屋内稍开着点窗通风,透过方格玻璃,能看到路灯下摇曳的花影。
风一吹,紫薇花花瓣垂落,带来浮动的暗香。
孟昭趴在床边,盯着谢长昼看。
从遇见钱敏实起,一整晚,她的思维都很混沌。
直到现在,跟他独处在一个小空间内。
她才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
感受到“安全”。
孟昭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帮他把枕头放得稍低一些。
月色穿堂,谢长昼的脸庞被月光照亮一瞬,有白色的被子映衬着,他皮肤冷白,黑发散落在枕头,像童话里被诅咒的小王子。
由于吃了药,他睡得比以往都要沉,整个人气场都变得平和,躺下就没再动过。
睡相极佳,胸腔平缓起伏,呼吸很轻。
许久。
孟昭歪头,嘀咕:“我怎么可能只把你当病人。”
他最近睡着的时间很长,她经常偷偷盯着他看,他都不知道。
她轻声:“谁会一直盯着个病人看。”
谢长昼似乎若有所觉,微皱一下眉,翻了个身,一只手落到被子外。
手背上的划痕已经结痂了。
孟昭思考半秒,认真地伸出手,握住。
——跟他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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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起了风。
孟昭刚睡着两个小时,就被冻醒。
她起身关窗,走到病房外间,黑漆漆的深夜,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