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回过神,连忙去捡。
谢长昼没动,沉默地看着她。
她肩膀很瘦,长发垂着,穿一件米白色家居服,胸前印有一只巨大的毛团小精灵,像一团柔软的云朵。
衣服是刚来波士顿时,两人一起去买的。
情侣装,他也有一件,是灰色的,只不过买回来就没怎么穿过,只是孟昭一个人在穿。
他看着她躬身,半跪到地毯上,一声不吭伸手去茶几下探,白色的袖子被灰尘弄脏,仍旧毫无所觉。
孟昭将白药捡起来。
她坐回他身边,垂着眼,拧开瓶盖,轻声问:“喷哪里?”
谢长昼不答。
孟昭声音很轻,又问了一遍:“喷哪里?”
“昭昭。”谢长昼忽然叹息,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我觉得我们……”
“你什么时候给我选过。”她垂着眼,忽然发声打断他。
谢长昼微怔:“什么?”
“你,什么时候给我选过,要不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孟昭被巨大的委屈感包裹,拿着药瓶和瓶盖,嗅到药物的气息在空气中浓密地飘散开。
她想到,在非常遥远的过去,在她的青春期,跑步摔倒弄伤膝盖,谢长昼也曾经拿着白药,问她:疼不疼啊?
她几乎想要落泪。
“我又不是没有问过,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也许你有你的安排,你从来就不喜欢别人打乱你的步调,我一直缠着你问东问西,你不会觉得烦吗?没有回家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我们今天不能去吃龙虾卷,就不能明天再去吗?”
“这些事情——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孟昭攥住瓶盖,“从来都是你说了算。”
其实重逢时她就明白,她跟谢长昼永远不可能真正平等,钟颜说的话一句也没错,主动权全不在她手里,她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时候在一起,要在一起多久,什么时候分手,全都在谢长昼一句话。
她能做的仅仅是爱他,等待,以及,不要问。
谢长昼从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的工作已经够多了,明明没精神还要每天强撑着跟香港那边的人接洽、处理家里的事,她怕被扔掉,不敢找他要解释。
他又不是不知道。
她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敢问的,胆小的人。
他凭什么,来指责她。
室内寂静一瞬。
谢长昼安静望着她,没开口。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孟昭胸膛起伏,努力将鼻子里的酸意挥散,“你要回香港,还是要在这里,跟别人结婚?”
谢长昼手指微顿,平淡地问:“你看见了?”
“不是我。”孟昭手中白药的盖子打开又阖上,声音很轻,“是一个朋友,很恰巧地看见了,告诉我的。”
她不认识那个女生。
但是她认出了她手腕上的腕表。
可能连商泊帆都没注意到,那姑娘手上的表是一个大牌古董,上世纪末就停产了,有市无价,在黑市被炒到近七位数。
这么稀缺少见的表,很容易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它的主人。
孟昭用识图软件先识别出了这表的名字,然后搜近几年的拍卖会,搜到了它。
拍走这块表的人,姓阮。
圈子里就那么一个阮家,父辈是在内陆做军工芯片的,这一代有个小女儿,玲珑活泼,身形纤细。
跟照片里的背影,全都对得上号。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祖父可能会来找你,所以我很早之前,就有心理预期。”他惜字如金,孟昭只能自顾自地说,“他来找你,或者带着……带着谁来找你,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我……”
察觉到他安静的目光,她忽然说不下去。
为什么他不来安慰她。
她像个坏掉的机器人,糊涂地重复:“我问过你的……我问过,是你没有跟我说。”
谢长昼目光幽深,很久,低咳一声,问:“你现在,是在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