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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上海街头,雾气弥漫。
出租车亮着头顶小黄灯,疾驰穿破夜雾,像闯入一个又一个虚浮的梦境。
孟昭上楼叫了童喻,两人坐同一辆车出门。
抵达目的地,是宝格丽酒店的花园餐厅。
孟昭有点恍惚。
戴白手套的侍应生引导两人上楼,穿过光影透亮的走廊,尽头包间没有关紧的门缝里,漏出一点点笑闹声。
侍应生帮忙推门,屋内灯光璀璨刺目。
孟昭刚眯了眯眼,就听见徐东明的叫声:“你们俩真够慢的,怎么才过来。”
席间坐着一圈儿教授,饭局刚开始没多久,气氛正热。
童喻连声“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孟昭没说话,脑袋发晕,在新加的两把椅子中随便挑了一把坐下。
裴樟刚开启新话题,问:“那谢工岂不是之后半年都在北京?我侄子也在北京呢,你们平时可以多联系啊。”
谢长昼稳坐C位,修长十指把玩着一枚Zippo打火机,表情晦暗不明,没接茬。
他在室内只穿针织衫和衬衣,外衣挂在一旁木质衣架上,脸庞被灯光照得立体,看起来格外清隽。
“哪来的时间。”正主不说话,徐东明笑着道,“你以为谢工跟我们一样,平时没事做?他要结婚了,当然要多花时间陪未婚妻。”
孟昭没稳住,一口水呛进气管:“咳……”
她抽纸捂住大半张脸,几乎瞬间咳出眼泪。
下一秒,感觉到一道幽深的视线。
穿过整张餐桌,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席间其他人跟着望过来,孟昭抱歉极了:“不好意思……”
徐东明叹口气,顺势道:“谢工,跟你介绍一下,这俩是我学生,一个大四一个大五,园林设计原理和居住区规划住宅设计都是年级第一,还拿过国奖。回北京之后,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叫她们也去府上看看。”
谢长昼表现出点儿兴致,微顿,竟然来了句:“认识。”
孟昭心中一惊,徐东明:“啊?”
谢长昼不疾不徐,接着道:“今天下午,海岛音乐厅。”
点到即止,童喻一听就笑起来:“那是个意外,我们材料没准备好,没想到谢工还替我解围了,前辈果然像外界传闻一样又有才华人又好。”
她说着站起来:“敬谢工一杯。”
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笑起来仿佛花开,一开口,包厢里气氛都变得温和。
谢长昼漫不经心,冷笑:“没想替你解围。”
包间气氛一瞬降至冰点。
童喻的笑僵在脸上。
“大四的学生,连高二的内容都答不上来。”谢长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扣在杯子边缘,语气冷淡,明晃晃的嘲讽,“那男生问的问题,在展示PPT里就有,你组员写的材料很详细,你没看过?”
席间有其他教授的目光落过来。
孟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那位组员”,说的是自己。
她夹起茄盒的筷子悬在半空,又放下,也不敢再吃,茫然四顾。
一片静寂里,童喻感到难堪:“我看过的,我……”
“那就更不应当了。”谢长昼往后一靠,语气凉薄散漫,“两句话都记不住,趁早转行。”
死寂里,徐东明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他大笑:“哎唷,错怪孟昭了。谢工,说说你北京的新居吧。”
他截过话茬,“你说未婚妻对新居花园设计不满意,想找个熟人帮忙重建,是具体对哪儿不满意?回北京以后,我让孟昭去给你看看啊?”
孟昭彻底吃不下去了。
给谢长昼的未婚妻,设计,新居的,花园。
每个词都足以令她眼前一黑。
他那未婚妻实在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她现在想到,还觉得浑身疼。
席间话题转变太突兀,又有点微妙的玫瑰色,被徐东明挑破,一时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