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话只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揭了闻月的疮疤。她一把捂住自己这漏风的大嘴巴,跟着讪讪道:“对不起阿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让你伤心……”
“我知道。”
带着笑容的闻月看起来大度又通融,似乎真没把陈薇的话放心上。
可陈薇和闻月是第一天认识吗?知根知底的闺蜜二人太清楚哪里是对方心底最深最痛的伤口了。
“抱歉,对不起,真的是我的错。”
陈薇拿着包包起身。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光是站在闻月的眼前都能让闻月不断回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
“今个儿我先回去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我们改天再约。”
陈薇临走不忘给闻月一个拥抱。
闻月拍拍她的肩膀:“嘴巴就不用抽了,缝起来吧。”
两人在门口相视一笑,果然有老夫老妻的默契,一切龃龉止于这一笑之中。
从玄关走回客厅,等闻月看见单膝跪在地上的李敏栋,她才想起这个屋子里有第三人。
“闻月姐,你等五分钟。”
单膝跪在地上的李敏栋正把几个牛皮纸的纸盒摞在一起。他身上有一件崭新的、闻月从来没见过的,通体粉红色、胸口还绣着一个棕色小熊脑袋的围裙。
因为李敏栋躬身的动作,小熊脑袋被李敏栋胸肌间的裂缝从中夹消失了好大一半,只有两个半圆的耳朵还能让人勉强分辨出这上面绣得是头熊熊。
注意力全部被变形的小熊给吸走了,闻月指着李敏栋的胸口:“你这是……”
“啊,我想闻月姐差不多该肚子饿了,就去楼下的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老板娘人很好,我问她可不可以给我点纸盒,她就给了。”
李敏栋说着挠挠头,笑得腼腆:“我看没有饭桌,就想能不能用纸盒。”
好高的女子力……不对,应该说是主妇、煮夫力吗?
就在闻月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敏栋站了起来,他胸口的熊熊直接被他的胸肌顶起,原本可爱的脸再度变形。
光着脚,李敏栋吧嗒吧嗒地跑去了厨房。他端过来一个砂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汤菜。
“这是白菜粉丝汤。米饭还不大熟,闻月姐先吃这个。我去烧香肠。”
说罢李敏栋又吧嗒吧嗒地去了厨房。
闻月张开的嘴巴好一会儿才阖上。她现在才发现这个自己半年不曾回来过的家已经被打扫得挺干净的了——至少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不会踩到落灰。
在闻月的感官里,她一直把自己放在照顾者的位置上。哪怕李敏栋给她做过饭,为了温暖她抱着她睡过,她的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
毕竟李敏栋比她年纪小,又很穷,一看就是挣扎在泥泞里拼命生存,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人。
闻月不是根好心的稻草,可她愿意让李敏栋暂时抓一抓。这种施舍的感觉让闻月更加确定自己是“照顾者”,李敏栋是在被她“照顾”。
可在这一锅热气腾腾的白菜粉丝汤面前,闻月忽然觉得自己傲慢,且不光是傲慢。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油然而生,闻月右手抓着左手胳膊,试图抑制从自己心底涌上来的这种感觉。
“闻月姐?”
李敏栋端着被他划了花刀的烤香肠过来,他困惑地看了两眼一动不动的闻月,这才恍然大悟:“……!是过敏吗?还是不合胃口?我去买别的——”
“不是的。”
闻月不知道什么叫作“家庭的感觉”,也没在骆家体会过什么“家庭的温暖”。就算放进嘴里的是师母亲手做的饭菜,她的心里也从未生出过一丝波澜。
闻月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生而冷血。骆家的保姆则在背后嚼舌根说这是因为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懂得感恩父亲母亲。
眼底微微潮热,闻月在李敏栋身旁坐下。她拿起李敏栋准备的筷子,夹了块白菜,也不管烫不烫就送进了嘴里。
“冬天的白菜好甜啊……”
听到闻月的感想,李敏栋显得很开心:“我就是这么想才买的白菜!”
闻月几乎在李敏栋的身后看到了不停摇晃的尾巴。
“对了、钱,你有华国的现金?”
“去公司辞职出来,我想既然要和闻月姐来华国,就得做点准备。”
“了不起啊,居然能想到我都想不到的点子上。”
“‘点子’?”
“哦,就是说我没想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