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叫张济,来自遥远的大山山沟里。他有一身被高原阳光暴晒得红黑的皮肤,一双清澈如山泉水的眼睛,还有腼腆的笑容与两颗小虎牙。
第23章 不可怜。
张济的村子里来了个穷画家。画家身体不好,说是来养病的。
张济看画家天天在院子里摆弄那些装着颜料的瓶瓶罐罐,好奇得很。画家见他天天一路过自己租下来的小院就停住脚不走了,被自己发现又匆忙离去,干脆招招手,让张济进院子里来看他画画。
张济的爹妈刚开始挺高兴的,自家就张济一个男娃子,以后传宗接代的任务都要落到张济的头上。这年头媳妇儿不好找,彩礼一家比一家高。张济学点儿城里人的洋玩意儿,说出去倍儿有面子,指不定还更容易找媳妇儿。
但张济的爹妈很快就不高兴了。
那穷画家来对张济爹妈说张济非常有才华,还怂恿张济说他该去城里读专门的美术专业。
可城里的学校学费多贵啊?老张家又只有张济这么一个独苗儿。张济要跑城里去了,他爹妈拿什么养老?于是乎穷画家被张济他爹纠集了一帮子村民,从村子里赶了出去。穷画家留给张济的那些画具被他-妈妈姐姐们扔了,画也都给撕了烧火了。一家人指望这样张济就能歇了去城里学画画的心思。
令一家人没想到的是,张济有一天说是上山去打猪草,就这么没人影儿了。
等张济爸妈发现他枕头底下藏着一封告别信,信里说他去城里不会回了,让爹妈把地分给家里的姐姐们,张济也在十几公里外的火车站上等到了来接他的穷画家。
自此张济成了穷画家的“大侄子”,他上了学,还学了专业的绘画知识。
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穷画家看张济一天比一天画得好,甚至好到超过了自己,去世时带着笑容瞑目了。
都是热爱绘画,都是孑然一身,都是天涯孤独……闻姬和张济很快就走在了一起,两人还没毕业就结了婚领了证,可让同学们狠狠地闹了一场。
陈薇有一点说的不够准确,那就是骆永长实际是大闻姬和张济两个年级的师兄。
三人是同一个老师的门下,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作为师兄骆永长经常给闻姬和张济单独指导,闻姬和张济谈恋爱时也没背着骆永长。
骆永长结婚的时候,闻姬和张济都去参加了婚礼,还管骆永长的妻子叫“嫂子”。在闻姬和张济的女儿满月的时候,骆永长也来喝了满月酒,还给小夫妻包了大红包。
闻姬和张济的女儿不用说,自然就是闻月。
和其他最先接触到的玩具是拨浪鼓、小摇铃一类的孩子不同,闻月最早接触到的玩具是画笔,是笔筒,是油壶。
看到她把装着松节油的油壶拿起来玩,还洒了自己一身松节油后,闻姬和张济这对小夫妻都吓傻了。这会儿两人终于想起来自己天天都在接触的颜料可能有毒,自己使用的绘具可能会对孩子的健康产生不-良影响,她们应该让闻月远离自己作画的空间。
遗憾的是,闻姬和张济的隔离施行得太晚了。小闻月已经开始对父母在做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被爸妈锁在画室外面闻月就会疯狂地哭。可让闻月进画室闻姬和张济又怕她乱碰东西,或者把颜料放嘴里——不要小看小孩子的好奇心,小朋友们可都是看见色彩鲜艳的东西就会试图往嘴里塞的小神农。
最后闻姬和张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夫妻俩开始教闻月作画。
懂得了什么是什么,什么该用在什么地方,小闻月开始在父母作画的时候自己也会抱个小画夹在旁边画自己的,再不捣乱。
开始是蜡笔,后来是水彩笔,接着是水粉画,然后是水彩……
闻月那小小的脑瓜子里装着无穷无尽、不受拘束的点子。她的创造力让闻姬与张济夫妻震惊不已,也开心不已。
骆永长经常被迫听小夫妻两个炫耀自家女儿,也因此他早早的就知道闻月在绘画方面的才能。
“……你知道吗?我玩油壶,结果松节油洒了自己一身的事情还是骆永长告诉我的。”
吃完的空碗放在一边,闻月抱着膝盖。
“我爸妈不在以后,能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就只有骆永长了。”
与其说闻月是感念骆永长夫妇的养恩才不反击骆永长,不如说对于闻月而言,骆永长是她唯一能够接触到父母的渠道,而她,不愿意永远地失去这个渠道。
“我爸妈是真的对我很好。”
“虽然我们家不是那么富裕,过年时不会有很多的亲戚来串门子,但我们家一直是热闹的、开心的、欢乐的。”
正因为真切地感受过父母对自己的爱,闻月才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父母与骆永长夫妇对待自己时的温差。
“后来,在一个下雨天,我爸妈出了车祸。”
闻姬的哥哥在把妹妹赶出门去以后就与妹妹断绝了联系,闻姬和张济出事之后,这位哥哥与闻家的亲戚没有一个出现过。
张济的姐姐们倒是来了,可她们没有一个打算收养闻月。毕竟闻月是个“不带把儿的”,是“城里的娇-小姐”,还姓“闻”。
“是骆永长把没人要的我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