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小诗哼了声,转头捏着我的脸道,“那你呢?以前心里有个叶蔡时,现在身边还有个祁漉,呵!两个大帅哥围着你转。”她靠近我像个小狗一样嗅了嗅,“告诉我,爽不爽?”
我挠她痒,挠到她求饶放开手。
“别胡说,我和祁漉就是朋友,和叶蔡时……现在连朋友都还不是。”
“朋友?那你教教我,怎么跟那种绝世大帅哥做好朋友呗?”
我抿嘴转头看向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让我有点头晕。
我摁了摁自己耳朵后的晕车贴,掏出水杯喝了口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其实说起祁漉,比起朋友,脑海里更先闪过的是“亲人”二字。
或许就是因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协议。
那份协议就像是血脉,将我们两个紧紧绑在了一起。
因为那份协议,我甚至在不认识祁漉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保护他,用自己的后背。
而也是因为那份协议,祁漉在刚认识我的时候,就会选择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待在我的身边,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补充能量。
因为那份协议,所以我们从未对彼此设防。
比起朋友,更像亲人。
回到家的时候,袁女士高兴地给我做了一桌子的菜,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我环视了一圈问道,“奶奶呢?”
袁女士叹了口气,给我盛了一碗鸡汤,“你奶奶她住院了,你爸现在正在医院照顾着呢。”
我心里一沉,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原来我刚走不久,奶奶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天出去买菜的时候突发心梗,被车给撞了,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在ICU躺了将近两个星期才转到普通病房。
我着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这家里不缺钱也不缺人手的,告诉你让你干着急吗?”
半晌的沉默。
我低下头红了眼眶,“都怪我,一个月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
“嗐,说这个干嘛?”袁女士的眼也红了,但她强忍着笑了一下,一边伸手帮我加了些菜,“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就算对得起奶奶了。”
那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又有点消化不良,心里沉重重的难受。
吃完饭后,我和吊吊去天台上吹风,我躺在他的腿上,吊吊帮我按摩着肚子。在吊吊身边,我总有种岁月静好、可以抛弃一切的错觉,是一个像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吊吊温和的嗓音响起,“白鱼,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嗯哼”一声,闭着眼睛得意道,“是不一样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的异能觉醒了,之后我一定好好练习,争取以后有大出息,带你住更好的房子。”
吊吊苦笑道,“我离不开这儿。”
“那我就把这一片儿都买下来,这栋楼我陪你住,旁边盖一栋大的,给我妈住。”
吊吊笑,“好,我等着。”
第二天,我拿着那个礼物,在半路买了杯奶茶,然后优哉游哉地朝预蜀附近走去。我到的时候,齐坤正蹲在地上修一亮破旧的自行车,脸上蹭着黑油。
初秋的早上,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还是那个熟悉的寸头。
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以前我还是经常和奉小诗来照顾他家生意的,但看他抬头的表情应该是不记得了,于是我先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将礼物递给他道,“这是叶蔡时托我给你的礼物,他说他这周有竞赛来不了,还拖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齐坤抿着嘴看那个礼品袋,唇线有些紧绷,半晌后,他随手在裤子上擦了下手,接过袋子,抬眸对我说了句,“谢了。”
他抬头的那瞬间,我才注意到,齐坤的眼睛也很亮,让我想到了那天晚上来找我的叶蔡时。只不过叶蔡时的亮是那种属于少年的朝气,并且带着专属于他的温和的光,但齐坤的亮却更像是虽然经过了摸爬滚打,却依旧将心中宝贵的那处越擦越亮的感觉,倔强、不屈、灼人感。
我笑着耸了下肩,越过他的肩膀向里看,“对了,你们这儿还有没有冰果舌?”
“冰果舌”是我们小的时候常吃的一种雪糕,刚吃是硬的,但是舔一会儿,就会变得像舌头一样软,还会前后摇摆。
齐坤弯腰进去,在冰柜里拿了一个给我,“请你的。”
我接过,吸了下鼻子冲他笑道,“谢啦。”
从小超市出来,盯着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大门,无厘头地突然想回静蜀楼看看。
于是我叼着冰棒,两手撑着墙,跳了进去。这儿我再熟悉不过,以前逃课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所以熟练地避开了门口的监控和门卫,朝着小路向静蜀楼走去。
由于是假期,所以静蜀楼锁着门。但是一般鬼都能感受到我的存在,特别是和我有交情的鬼,于是我揣着兜,冻得鼻尖有些泛红,在外面等着女鬼出来。
但等到冰棍都吃完了,那只女鬼也没出来见我,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低头随意地踢了踢土,想着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人家想开了再入轮回了也说不定。于是转过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我的名字。
“白……鱼?”
我扭头,果然见到那只女鬼正站在玻璃门的后面,我高兴得挑起脚尖冲她摆了摆手,扔掉嘴里的冰棍棒子,从一楼没锁的窗户翻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我在外面等了好久。”我拍了拍手上的灰,缩着脖子道,“嘶,今天可真冷,估计回去就该穿毛衣了。”
许是我的模样太过滑稽,女鬼看着我笑了下,“你怎么这么怕冷?这才十月份,就要穿毛衣了?”
我打笑道,“我虚。”
可话刚说完,眼前就浮现了祁漉的那张脸。
估计他也虚,也需要穿毛衣。
“白鱼。”
“嗯?”
女鬼沉着目光看向我,问道,“你怎么了?”
我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我怎么了?”
“你……身边的气怎么不一样了?”
据女鬼所说,之前的我周围一直笼罩着一股让他们觉得很亲切的气,这种气会让鬼放松对我的警惕,认为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鬼主动的找上门来,因为待在我的身边会让他们觉得舒服,心神安定。
但现在,一直笼罩我的那股气由“向外的”变成了“向内的”。
女鬼说,现在这股气会让鬼本能地感到害怕,感知到危险,鬼也就不愿意再近我的身。
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好像自己这一个月来……确实很少遇到鬼了。自从那日遇到骗了我的小鬼头,和那只矜贵的女鬼后,就再也没有其他鬼主动地找我搭过话。
“所以,你……”我扭头看向她,“你现在才离我这么远哦?”
女鬼扑哧笑了下,“没办法,靠近你会让我感觉心慌,喘不过气。”
我垂下肩膀,“那好吧。”
女鬼道,“你这一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毕竟气是很重要的,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到死,气都不会发生改变才对。”
我有些郁闷地想,难道是最近让祁漉吸的太多了?
“前段时间,突然发现我的体内和被人签了一个协议。”
“协议?”
“嗯,这份协议让我们之间……嗯,怎么说呢,就是保持了一种微妙的联系,更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了,所以这协议才生了效。”
说到这,我本来这次是想回来问问奶奶铃铛的事儿的,但现在也只能等等再看了。
“啊,对了,还有我的异能解封了。”我嘻嘻一笑,“以后说不定我会变得很厉害。”
我只顾着自己说话,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女鬼变得越来越不对劲的神色,先是疑惑,而后是犹豫、惊讶、恍然大悟。
我收回笑,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我……我也是生前听说的。”女鬼低下头,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传说中与鬼域画押的人,异能就会发生变化。他们的异能不来自大自然,而来自于鬼。鬼消失入轮回,那这只鬼身上生前的异能便会被他所吸收。”
“我想,你生来便能看到鬼,气又天生与常人不同,会不会就是因为……”
我的脸色变得煞白,“你说我与鬼域画押?”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样的……”我站起身,正在剧烈摇头否认的时候,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身体里的那份协议。
这份协议也不是我签的不是吗?可它照样顺着血脉隔代传给了我。那会不会这份画押,也是顺着血脉找到我的呢?
我咬紧了牙,心里想着到底是那位祖师爷,将自己的子子孙孙卖得这么彻底!
“与鬼域画押,我能得到异能,那鬼域呢,鬼域会得到什么?”
“……他们会得到一个傀儡。”
第11章
听着女鬼的话,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脸上的嬉笑也消失殆尽,“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她苦笑一声,“白鱼,你不用怀疑我,我不是来监视你的,更不是故意靠近你的。”
我抿了下嘴,顿了一秒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脸一怔,然后闪过痛苦不堪的神色,皱着眉头,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坑坑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闵……绘夏。”
我沉默不语地一直盯着她看。窗外的太阳越爬越高,早上的寒气被逐渐驱散,炙热耀眼的阳光晃进了整条走廊。
鬼是怕太阳的,被光照到会有损他们的阴格,甚至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无来世。
但是女鬼……不,应该是闵绘夏没有躲,她背着手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任阳光逐渐向她靠近,撩过她的衣服,进而照到她死灰般的脸上。
我知道,她一定很痛苦。因为我曾亲眼见过鬼在阳光下化为灰烬。
我蹲在墙角,所以阳光并没有照到我的位置,我抿着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她,并没有向她伸出手。
闵绘夏有些痛苦地紧皱着眉头,头靠在墙壁上,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想吐的冲动,慢慢的,她的嘴唇变得血红,像是马上就要有血耷拉下来,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像两条黑黑的洞,直直地看向我,“白鱼,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她向我伸出苍白修长的手,那双我曾经夸过很好看的手。
那双手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甚至折射出眨眼的白光。她的手在慢慢变得透明,她的人也是。
我抿着嘴一眼不发,手搭在膝盖上,沉默地盯着她。
半晌后,她似是看着我无奈又绝望地轻笑了声,声音里有对自己的讽刺。
闵绘夏闭上眼睛,伸出的手也慢慢垂下。
她低下头,有些痛苦地微弯着腰,嘴角依旧是那抹讽刺的笑容,“你知道吗?在我死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死;现在我就要消失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白鱼!”
我抓住了那只即将垂下的手,冷冷向下看着她道,“闵绘夏,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抓住手的那刻,有瞬间的晕眩,我甚至连闵绘夏嘴角的那抹笑都看不太真切。
于是我有点分不清,那抹笑到底是对被我抓住的欣慰,还是对我愚蠢的讽刺。
接着眼前一片白光,我像是被剥离到另外一个空间,失重的感觉像是突然踩空了一跤,心脏砰砰直跳,直到双脚踩到了实地上,那种不适感才逐渐消失。
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闵绘夏!”
我猛地睁开眼睛,瞳孔缩小,回过头看着朝我跑来的那个少女,女孩儿看上去十几岁的年纪,剪了一头短发,有着像猫一样灵动的大眼睛,此时那双眼睛蓄满了泪水,直直地向我跑来,正当我疑惑地犹豫自己是不是该伸出手时,她直接穿过我的身体跑了过去。
“闵绘夏!我给你打电话你必须要接!你听到了没有?”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这才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闵绘夏。看来刚才女孩儿不是朝着我跑来,而是朝着我身后的闵绘夏。
我之前想的果然没错,闵绘夏活着的时候真的是个美女,虽然五官没有出众的地方,但是素白干净的一张脸,加上及腰的一头直发,还有身上沉稳又古典古香的气质,站在人群中,一定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微微笑着,头上戴了一个白色的发卡,用手抹去女孩儿脸上的泪,“反正过半个月你也开学了。”
“不行!必须每天一个电话!”
“好。”
我站在一旁,通过她们的对话知道,女孩儿是闵绘夏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比她小三岁,今年上初蜀二级,名字是闵雪。
闵绘夏的妈妈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带着她和闵绘雪的爸爸重组家庭,所以她的姓也从“李”改成了“闵”。虽说是重组家庭,但家庭关系一直十分和睦。
而闵绘夏和闵雪的性格却完全不同,闵绘夏比较内向偏文静,而闵雪则完完全全是个问题少女,回观闵绘夏的记忆时,发现那记忆中中二又热血的闵雪,和我当年叛逆时颇有点相似之处,总结来讲,全天下的问题少女不过也就是:逃课上网,烫头染发,早恋打架。
当闵雪烫着一头羊毛卷去图书馆找闵绘夏问好不好看的时候,闵绘夏正在解一道导数的问题,她抬头抿嘴温柔地笑了笑,“我现在脑子里的思路,就跟你这一头的卷卷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闵雪脸一红,默不作声地自己去理发店将头发剪了,从此再也没留过长发,不过她的五官本就立体好看,剪了短发后反而显得整个人乖巧了很多。
说起来,闵雪也不是一开始就乖乖叫闵绘夏姐姐的,对于这个闯进家来的“入侵者”,小小的闵雪想尽了各种办法赶她走,可是不管她是偷偷撕了闵绘夏的绘画作业,会是故意将果汁洒在闵绘夏的钢琴上,闵绘夏始终都是对她微微一笑,从来都没发过火。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相处了几年,其实单方面是闵雪自己单方面的别扭。
直到那一年,闵雪十一岁,而闵绘夏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