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又南把碗筷洗干净放进橱柜,他洗了把手,走出来朝简穗摇摇头。
他看简穗脸上有担忧,便简洁道:“打电话问。”
简穗答:“打她手机关机了。”
谢又南思索了一下,越过她身边拿起随手放在沙发的手机,按了个号码。
那边响到快断线才有人接起。声音仍然是有点异样,沙哑深沉,却并非是被人吵醒的样子,[……南哥?]
谢又南眸色微沉,直接了当地问:“裴立欣和你在一起?”
简穗眼巴巴地跟在谢又南的身后,猜出他这是给秦续打电话。
秦续那边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
谢又南对秦续说:“简穗担心她,让她听电话。”
简穗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还稍微吓了一跳,她其实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名字。
[等一下。]秦续在那边像是找什么东西,声音离远了一些,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随后他跟人小声地交谈了几句,声音太小了,手机又离得远,听不清楚说了什么。过了一会,手机换了个人接听。
[喂……]
是裴立欣的声音。
谢又南把手机递给简穗。
简穗连忙接过,急切地问:“小欣!你在哪里?”
[对、对不起穗穗。]裴立欣的声音隔着手机,含含糊糊的,有些听不真切,[让你担心了,我临时有点事所以急着走了……你没事吧?回到家了吗?]
简穗听到裴立欣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她有点担心裴立欣出了什么事情,现在听到声音安心多了。
听到裴立欣的问题,她看了谢又南一眼,小声说:“我没事,谢同学送我回家了……”虽然还没送回去。
怕裴立欣觉得愧疚,她没有说自己喝醉酒的事。虽然好友这个时候还和秦续在一起有些奇怪,但听着好友声音像是很困倦的样子,手机又是别人的,她便长话短说:“你没事就好,那我先挂电话了,你早些休息,我们明天再说。”
[嗯……]裴立欣低声应了一声,[你也是,早些休息……]
电话挂断了,简穗把手机还给谢又南:“谢谢你。”
谢又南睇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他从旁边随手扯了件运动外套穿上,又回卧室拿了件外套扔到简穗的身上:“走吧。”
简穗下意识接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男生已经率先走在前面。
这是让她穿的?
简穗迟疑不定,她本想说不要,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颇为清凉暴露,那腰肢还露了一小截。
她挣扎了一下。
反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穿这个人的外套了。
夜里温度又有些低,她穿着这身衣服觉得有些冷。
大概是债多不愁,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桩接一桩的,简穗有了一定免疫力,也没那么抗拒了。
她穿好那件几乎到她大腿的连帽外套,快步跟了上去。走到玄关的时候,谢又南停了脚步,简穗猜他是等自己,加快了速度。
谢又南转回身,看到简穗乖乖地穿上那件外套,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一言不发地对着简穗抬起手。
“?”简穗没有动,她神色有些茫然,下一秒眼前便被什么挡住视线。是谢又南把外套的连帽翻起来盖到她头上了,让她稍微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没有拉下帽子,只扶了扶边沿露出视野,仰头好奇地问。
谢又南垂眸看着她。
可能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刚刚他朝她伸手的时候她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变得信任他了。
“?”简穗被他看得很茫然,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把外套穿对。
谢又南转回去,扭开门把走出去:“外面有监控。”
简穗愣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回答让她盖上帽子的原因。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外面有监控他要自己用帽子挡住脸,但是这样不用露脸,确实对她也有好处。
大半夜在男同学家走出来,若是被熟人看到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今这样,反而是保护了她。
简穗顿了顿,把连帽又拉下来些,挡住自己半张脸后,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坐着电梯直接到达地下车库,简穗跟在谢又南的身后,来到他所属区域的停车库。
简穗把帽子拉高了些,左右一看,发觉谢又南领着她越过一个又一个车库,来到一个卷闸门前。
“嘀”的一声,卷闸门缓慢升起。
简穗有些惊讶。这个车库竟然很大,并不是外面那样单个单个的,而是一个约莫两百坪的空地,里面摆了几辆不同品牌的车。
根据简穗目测,都不便宜。
虽然隐约猜出这个人的家世不会简单,毕竟能一个人住那样的公寓套房。但如今一看这几辆车,简穗觉得也许不止是不简单。
若这些车都是属于谢又南,那他家底绝对非常殷实雄厚,不比裴家差。
男生迈步进入车库,简穗见状不再胡思乱想,正欲跟上,又迟疑地停住脚步。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坐不了轿车。
第20章 上心
020
谢又南到了一辆黑色宾利的旁边停下脚步, 没听见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看见简穗停在原地没动。
少女穿着宽大的连帽外套, 拉链拉上了,外套的长度到达大腿,和她穿的皮裤齐平。因为脑袋套了帽子,整个人只露出一张精致小脸和底下一双雪白长腿。
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神色无措, 像个只穿着他外套的人形洋娃娃。
谢又南扬了扬眉,无声询问。
简穗手指捉住外套下摆。她实在不好意思跟谢又南说, 她坐不了车。
她方才全忘了, 现在跟着他到了车库才想起这回事。这个点, 公交车肯定停驶了,他要送自己回家只能开车。
可是她坐不了。
简穗觉得自己真是事儿多, 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对不起, 我……”
谢又南安静地等她说出来。
简穗看了一眼那辆宾利,硬着头皮说:“我不想坐那个, 你能不能……”
谢又南看着少女这吞吞吐吐的样子, 没再多言, 转身继续往里面走。他越过那几辆豪华轿车,直到走到车库另一头,放着一排机车的区域才停下。
男生转过头,对简穗说:“过来。”
简穗愣了愣, 视线落在谢又南旁边那台紫黑色的重型机车上:“你要用这个送我?”
“怎么?”男生声音是惯常的淡漠,听不出什么意味,“坐不惯?”
简穗连忙摇头,她对谢又南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像是怕他后悔似的,高兴地快步上前来到谢又南的身边,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又南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还是第一次对他这样笑。笑容里充满了春回大地,桃花齐开的明媚。
他收回视线,勾起机车车头挂着的头盔扔给简穗。又从旁边另一台黑色机车取了个头盔戴上,而后把钥匙插入开锁孔解锁,扭了下油门。
车子开始腾腾颤动,谢又南长腿一跨,坐上了机车。
简穗见状,忙不迈也戴上头盔,小心地想要跟着跨坐上后座。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急,迈开脚的时候她没有站稳,险些往一边栽倒,是谢又南伸手扶住了她。
“谢、谢谢。”
简穗双手握着男生的手臂,小声道谢,在谢又南的帮助下坐到后座。
谢又南见她坐稳了,放开手转回头直视前方。
“住哪里?”
低哑的嗓音透过头盔传来,落入耳中,带来一种沉闷的感觉,引得耳朵一阵莫名发痒。
简穗顾不得这异样反应,连忙跟谢又南说了自己住的地址。
说完便见谢又南握住两边把手,一脚踢掉脚支架,扶正沉重车身。
这是准备出发了。
简穗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伸出双手搭在谢又南的腰间,轻轻捉住他的外套。
谢又南垂眸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把油门扭大,车身的颤动越来越大,轰隆隆地呼啦一下从车库窜出去。
机车冲出了车库,身后的卷闸门应声慢慢下降。
紫黑色的影子顺着停车场的出口一路滑出,车速并不快,是简穗可以接受的速度。
有些紧张的心情慢慢落回原处。
从小区出去,机车驶进一条宽敞整洁的车道。因为夜深了,两旁没有一个路人,就连路上行驶的车子也不多,只有寥寥几辆。
寂静的公路上,机车沉重的低咆声一路呼啸而过。
深夜的风有点凉,大部分被前面的男生挡住了,只有裸露出来的腿部肌肤被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大概是因为穿了件外套,简穗并不觉得冷。
在呼呼的风声中,谢又南以稳定的车速在车道上行驶。
三十分钟后,到达简穗住的那片区域。
机车进入一条巷子入口,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在一座花园别墅的门前停下。
谢又南双脚支地,把车身稳稳地定在原地。
简穗扶着后座爬下车,摘下头盔递给谢又南,对他郑重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今天对他说了很多次谢谢,男生不置可否,接过那头盔在车头上随手一挂。
“进去吧。”他说着,把车头前面的大灯打开。
简穗点点头,她往前走了一步,又犹豫地回头看着他一下,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你要不要进来喝点东西再回去?”
西区距离这边路程很远,前后起码开了三十多分钟的车,她坐在后座都觉得屁股疼,浑身不舒服,她觉得他大概也会累。
她从小到大学到的教养,意识到让他就这样回去好像不太妥当。
应该挽留人进屋坐一坐,喝杯茶水歇息一下再离开。
简穗表情很认真,男生似乎隔着头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恰在此刻,别墅的门口灯又亮了一盏,一阵脚步声走近,门“咔哒”一声从里面开了锁,传出一道妇人的声音,“是小姐回来了吗?”
简穗回头应了一声,“是我,玲姨。”
谢又南低头重新启动机车,油门一扭加了速,等简穗听到声音看过去,只来得及看戴着头盔的男生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侧脸。
他竟然一声不吭地骑车走了。
简穗望着那渐渐远离的尾巴烟,一时之间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玲姨开门出来看到简穗孤零零站在门口,急得不行:“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快快进来……”
玲姨的嗓音让简穗回过神来,她被唠唠叨叨的妇人拉着手进了门。门被轻轻合上,挡住了外面漫天夜色。
简穗一身的酒气让玲姨大惊失色,围着她团团转地问了好久。她好言好语劝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妇人劝回房休息。
简穗随即抱了干净的衣物,进入浴室洗掉一身的酒味。待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简穗用毛巾包着洗干净的长发,在经过书桌的时候停了脚步。
书桌上有一个纸袋,装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而椅背上也挂了一件她刚刚脱下来的连帽外套。
她看了一会儿,迈开脚步,把纸袋打开掏出那件黑色外套,又把椅背上的外套折叠起来,在桌子上一左一右地摆放好。
黑色外套上面那股薄荷香味,经过清洗后已经变淡了许多。连帽外套大概因为没穿过,所以只有蹭到她身上的一股浅浅酒味。
简穗的视线在两件外套上胶合了片刻,她表情一会严肃皱眉,一会迷茫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莫名其妙变得热热的脸,拿起连帽外套进入浴室,在浴缸里放水,把外套放进去,亲手搓洗掉那抹淡淡酒味。
……
这一堂是自由活动课。
操场那边不知道正在进行什么运动,一阵阵热闹的叫声,远远传过来。
简穗坐在地上的草坪,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慢慢地嚼了几下。从眼光余光中看见旁边的好友一直没有动,好像在发呆。
“小欣,怎么了?”
裴立欣眨了眨眼,看到简穗探过身体,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问她:“不舒服吗?”
好友很少会这样神不守舍,简穗有点担心。
裴立欣笑了笑:“我没事。”
她看了一眼简穗手里的面包,问:“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喜欢吃面包吗?”
简穗嘴里还含着食物,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我有点饿……”
可能中午吃得不多,所以她觉得特别饿。而这个点不是食堂的开放时间,便利店里只剩下面包类可以填肚子了。
裴立欣戳了戳简穗脸上鼓起来的小包子,笑道:“你这样好像松鼠。”
简穗任由她戳着,拿起身边的一盒牛奶吸了一口,把食物全部吞咽下去,才道:“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蛋黄酥,你要不要吃一点?你中午都没吃什么。”
裴立欣嘴角含着笑,摇了摇头,“我还不饿,一会再吃吧。”
简穗点点头,又低头咬了一口面包,嚼了嚼,慢吞吞地说:“……不开心要跟我说哦。”
她和裴立欣认识了六年,当然知道她这两天的情绪有些奇怪,但好友不说,她也问不出来。
那一晚的事,第二天她只字片言便带过,简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偏裴立欣不说,她又帮不上忙。
裴立欣笑容加深,她顽皮地揪了揪简穗的马尾,直接把她黑色发带扯了下来,嘴里笑吟吟地道:“知道啦,小傻瓜。”
简穗随便她扯散自己的马尾,只把散落到脸颊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不动如山地继续吃着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