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才刚到工位上，就被满脸八卦的张静叫到了茶水间。
“离离，你今天可真的是任务艰巨啊。”张静泡了包菊花茶给她，“先提前静静心，默念两句阿弥陀佛。”
温离从她手里接过，好笑的看着她：“是我的顾客已经来了吗？”
“化妆间坐着呢，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小花是大着肚子来的，虽然穿了个宽松的长裙，但是你懂的……”
她一脸神秘：“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便宜老公看起来对她一点都不好，全程都没有好脸色。”
温离乖顺地抿了一口菊花茶，冲她笑笑：“那我今天尽量保重。”
从茶水间出来之后，温离没有再磨蹭。
她先是去器材室收拾好今天拍摄需要用的工具，之后直接带了助理去21楼的影棚。
小助理是前两天刚来的，还是大三的学生，一路上都在兴奋地给她安利自己的偶像，说石雨颖要美貌有美貌，要演技有演技，怎么就偏偏生了一个恋爱脑。
温离冲她勾了勾唇角，没有应声。
在她看来，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自己想走的路，有自己偏向的选择。
是理智或感性下的终极行动产物，何况……人生太短暂了，本身就不该有对错、好坏之分。
说话间，电梯已经抵达了21楼。
她带着小助理一起陈列好了拍摄道具，打好摄影光，调好相机参数。
……
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距离约定的拍摄时间已经过了10分钟。
温离转头看了眼窗外，此时的光线是最适合拍特写的时候。
正思考着要不要下楼去催一下，转眸，便看到两个气质卓越的人走了进来。
温离上前，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可从始至终，安静站在旁边的男人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石雨颖热情一些，一边给准新郎整理衣领，一边神情温和地和自己搭话。
温离倒也不尴尬，她把两人领到提前布置好的密闭影棚里。
拿着相机，开始各个角度的拍摄起来。
虽是固定美姿拍摄，有提前设计好的动作，但在她看来，婚纱照更应该以自由发挥下的抓拍为主。
因此，她全程没有出声指挥。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除了快门声，别无它响。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第一套服装的双人合影全部完成。
小助理带着新郎去了化妆间换下一套衣服，温离则留下来给新娘拍单人照。
等影棚只剩她们两个人时，石雨颖停了下来。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轻轻地，向温离询问：“温老师，我能休息一会吗？”
“当然。”
温离放下相机，走到一旁的储物柜里，拿了瓶饮料给她。
她摇摇头表示拒绝：“热量太高，不敢尝试。”
温离抱歉地笑笑，重新折回，换了一瓶纯净水。
这次，石雨颖弯弯秀眉，从温离手里接过。
同时，她脚下也有了动作。
轻飘飘地、缓慢地移步到了不远处的落地窗前。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皙白的脸上。
平添了几分恍然。
余光可见，她脸上已表情全无，似是自言自语般：“你应该能看出来，他不爱我。”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温离捧着水杯的手却倏然一怔。
刚才屏幕上的画面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如今又闪现在她眼前。
照片里的两人站的很近。
只是。
女人脸上洋溢着笑意，男人则是敷衍到面无表情。
常听人说，爱意是藏不住的。
如今看来，不爱也是。
温离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讲故事的人倒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说着：“为了保持身材，我已经将近四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但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怀孕了，所有的工作都因此暂停。”
“只是和大家想的不一样，是我自愿的，自愿他用一个孩子绑住我，又自愿他绑住我之后，便敷衍展露。”
她顿了顿，回眸看了不远处的温离一眼。
“温老师，你暗恋过人吗？十年。”
第11章
温离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摸摸自己冰冷的指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石雨颖冲她递来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分享了一个暗恋的故事。
“我喜欢了他十年，从17岁到27岁。看着他恋爱、分手、又恋爱……”
“去年的时候，我表白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之后的某一天，我们荷尔蒙上头，就睡了，他也因此成了我的男朋友。”
“是一个不爱我，但同时又迫于现实的压力想让爱他的我-”
她稍稍停顿，有着一瞬间不易察觉又确实存在的哽咽：“是一个想让爱她的我，为他生一个孩子的男朋友。”
她自嘲的笑笑：“所以温老师，你看，暗恋就是暗恋，不要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你就只能彻底兵荒马乱，任人割宰了。”
温离有着短暂的呆愣。
她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别人的故事，是一个旁观者无法评论也无法参与的故事。
只是思绪浮沉之间，她又从内心深处觉得。
这大概是冥冥之中，上天给她的预警。
……
这天的拍摄并不顺利。
由于新娘状态不佳，原计划8个小时的拍摄只得中途停止。
因为是周五，林京让她提前放了假，回去调整一下状态，好好休息。
温离没有拒绝。
她刚刚听了一个既伤感又极具共性的情感故事，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只觉……沉闷的厉害。
好好工作的心情全然尽消，便早早地收拾东西回了家。
温离没有做饭的兴致，索性收拾完直接窝到了沙发上。
她的客厅很开阔，最北侧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透明的玻璃如今被浅粉色的窗帘隐隐约约遮盖着。
夕阳尚未落幕，有昏黄的余光通过缝隙洒落，照射到地板上。
她拿起手机，随意地拍了一张，没有调角度。
之后又打开微博。
石雨颖的最近更新还停留在“我要嫁人啦，是我喜欢的人。”的这条动态上。
她翻开评论区，里面的留言很多。
【姐姐想好了吗？确定了吗？值得吗？】【清醒一点！你在事业上升期。真爱你就不会让你怀孕！】【不要恋爱脑，求求了……】……
温离关上手机。
发觉有时候舆论动向也是准的。
一个人是不是爱你，旁观者通过平日里的足丝马迹，就能知道。
只有当事人不知道。
不，或许当事人也知道。
……
她侧躺着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天色落幕，屋子变得黑暗起来，温离才起了身。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准备去楼下随意找个小店吃饭。
她住的这个小区，地理位置很好，周围有不少的学校，因此小吃街也就特别多。
她数了数临街的餐馆，准备在第三家落脚。
这是温离的习惯。
对于她不想选择的事，就交给命运。
命运给她指引的餐馆是家湘菜馆。
她初初进门，就被老板的热情吓到了。
“二楼，贵宾一位。”
温离虽觉得唐突，但还是乖巧的跟着店员走了上去。
二楼也是开放区域，环境整洁，装修雅致。
只是人没有想象中的多。
也正因如此，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独树一帜的一桌。
一桌两人。
“要不，我还是去楼下吧。”
温离对身前的店员轻声开口。
“也行。”
小店员思考了一下回答，“只不过-”。
“温老师？”
店员话音尚未出全。
却倏然间，被人抢了先。
“这里。”
一道十分响亮的男声在二楼大厅接连响起。
以至于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十分统一的看向她。
温离不由红了脸：“算了，我还是就在二楼吃吧。”
避无可避，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往角落的方向走去。
林雨很是兴奋，一直在朝坐他对面的男人使眼色。
“一哥，我是不是要脱单了。”
沉默安静的男人瞥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一个字。
“吵。”
林雨倒是也不在意。
他高兴的站起来，去迎接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的温离。
“温老师，一起吃吧。”林雨拉了把凳子出来，朝穿着身运动套装的女孩示意。
温离正准备拒绝，又听见他继续开口：“老板说拼桌的话能打折。”
温离：“？”
你说的这个营销手段，老板知道吗？
她不经意的看了眼角落里的男人。
倏忽中，和抬眸的他对上视线。
余光可见，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温离便也顺势坐了下来。
饭桌上很是热闹。
一直是林雨在问，她在答。
气氛和谐到，旁人根本都没察觉出这一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温老师，刚才老板说只要我们上二楼吃饭，今晚就能脱单，他有和你说吗？”
温离“啊？”了一声，摇摇头。
她转眸看了眼周围零散的几桌。
还真是，男男女女搭配而坐。
所以……这里的老板是个热心的红娘吗？
只是这次的红线，他牵错了。
“虽然我觉得他说的也没什么依据，但是今晚在这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林雨摸了摸自己的短发，难得羞涩：“温老师，冒昧问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温离捧着杯热水的皙白的手，闻声一滞。
之后，她低着头，不着痕迹的应了一声“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
“您好，您点的煲仔饭。”
林雨：“……”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刚才给温离引路被他打断了说话的服务员，也倏忽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他无力的蹙了蹙眉：“如果没有的话，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温离：“……”
这句子通顺到……她竟然看不出任何话题转移的破绽。
她“嗯”了一声，从旁边抽出一双筷子。
这时，如若空气的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反而有了些动静。
他伸腿提了提林雨的凳子：“刚才不是想吃甜品吗？自己给服务员报。”
林雨愣愣的“啊”了一声。
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
便转头，对着服务员说：“麻烦您帮我们上三块提拉米苏。”
只是服务员走之后，他又反应过来。
最开始的时候，这大佬不是说吃甜的影响智商吗。
还明令禁止，不准当着他的面吃。
……
温离默默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没有出声说话。
余光中，她杏眼低垂，长睫上有微光点缀。
只是。
清眉微蹙，云开雨下，兴致不高。
林雨难得敏锐，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开口：“温老师，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温离摇摇头，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说服力。
“是因为今天去你们公司拍照的女明星吗？”
“我们在30楼都听说了，说新郎新娘不合，照片拍到一半就走了。”
“还听说，你是主摄影。”
温离“嗯”了一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底气地小声开口问：“假如是你，你会和一个很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的女孩结婚吗？”
“应该会吧。”一头绿发的林雨短暂地思考了一些，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对于我们男生来讲，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来者不拒？”
“反正只要长的可以，身体健康，孝顺父母，又愿意对我好，我干吗不愿意……”
温离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所以……这才是对的。
即使暗恋成真，得偿所愿。
也可能只是因为……来者不拒，将陋就简，退而求次。
等大厅的钟表指向九点整的时候，他们结束了这一餐不尴不尬的饭。
林雨把桌上剩余的一份甜品打包，让温离带回去。
“一哥不爱吃甜的，我点单的时候忘了。”
温离低着头从他手里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把钱一起转给你。”
说话间，她已经拿出了手机。
林雨急忙阻拦住她的动作：“温老师，你不用客气，我们老大请的客。再说了，你又没吃多少。”
话音将将落下，他便着急忙荒的冲二人挥手：“先不和你们说，我的公交车来了。”
洪亮的嗓音响彻街头。
于是，众人也都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
“求您做个人啊一哥，把温老师送回去，可别吃完就跑。”
……
十月的街角，天气微寒。
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偎在一起。
道路两旁的路灯散漫的垂落着，拉长了众人的影子。
地面上开始形成形状不一的，大大小小的光斑。
从温离的角度看去，高大沉默的男人恰好站在背光处。
身影就显得格外恍惚。
温离沉默着和他并肩而行，头颅低垂。
心里思索着，要不要找个什么话题。
这时，身旁的男人，突然有了动作。
余光可见。
他不经意的缓慢转身，又径直绕过温离的后背。
等她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从自己的左侧，转移到了右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