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砂——长安夜雨
时间:2022-03-15 07:05:42

  沉默了片刻,叶织说:“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学生听报告,来做报告的人里,有一个是我四年级到六年级的班主任,当时她已经调到教育局,不在学校了。”
  “这个班主任是我从小到大最厌恶的老师,没有之一。她是非常势利的那种人,会根据家长区别对待学生,甚至为了她丈夫的工作去学生家送过礼,而家境普通的同学做错一点事,她马上当众骂家教不好。”
  “我同桌家里有权有势,妈妈隔三岔五就找班主任联络感情,班主任特别照顾她。同桌性格不好,公主病严重,在班里也就不敢欺负我,因为我脾气更大。”
  听到这句,宁廷森嗤地一笑。
  “有次她没考好,后座的女生过来看她的分数,她心情正差,抬脚就往人家肚子上踢。小孩子没轻重,那个女生被踢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好一会儿才哭出来,旁边的同学去找班主任告状,班主任掀开那个女生的衣服,看到她肚子上的那一大块红印,你猜说了什么?”
  “什么?”
  “她说,人家陈某某那么好的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踢你,一定是你先欺负了人家。”
  “类似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接手我们班的时候,我爸已经过世了,我妈忙着再婚、再生,一年两次的家长会都让我外婆开,平时从不到学校来,而我同学的父母时不时地能给她各种好处。所以我同桌上课凑到我耳边讲话,我只是听、没有说,班主任也永远只骂我,让我罚站以警示我同桌。”
  “有次中午放学在操场排队,同桌挽着我的胳膊讲话,她看到了,大声训过我,又温声细语地对我同桌说‘你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也不遵守纪律?’,我根本一句话都没讲,所以冷冷地看着她,她被我看得火更大,让我站在原地不准动,等她回来,然后带着其他同学走了。”
  “我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所有班级都走光,整个操场只剩下我一个学生,她也没有回来。校长路过,问我是哪个班级的、为什么站在这儿,然后让我赶紧回家吃饭,我就走了。”
  “因为这件事,下午开教职工会议的时候,校长点了班主任的名字,会议结束后,她气急败坏地让我放学不要回家,去办公室罚站。我站到天都黑了、学校也没人了,她才把我拽到走廊上,很大声地、口水满天飞地骂了我很久,一遍遍地质问我为什么她让我站着别动,我却敢走。”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哭也不回答,她发现我一点都不怕她,就更生气了,越讲越难听。我很想问她,难道校长让我回家,我坚持站在原地她就光荣了吗,可年纪小,哪里敢。”
  “我太晚没回家,我妈找到学校,班主任马上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又客气又和蔼地跟我妈寒暄,还充好人、说什么孩子犯错是难免的,我已经知道错了,让我妈回家千万别再责罚我。大概是我妈看起来很有钱,那之后的两年,班主任对我也还算不错。”
  “这样一个肆无忌惮地拿学生发泄情绪的人,站在台上声泪俱下地讲自己如何如何无私奉献,以至于牺牲了陪伴、教育自己孩子的时间,真是讽刺。”
  “她做报告的水准比她做人强很多,讲到她儿子小时候肺炎住院,她为了挽救叛逆学生,都没能陪在他身边照顾的时候,前排还有人感动哭了……我正恶心着,忽然听到左边有个男生冷笑,他还翻出耳机塞住了耳朵,原来不屑她的不止我一个。”
  “从那次之后,在学校遇到时我会留意,他有点像我爸爸,不是长得像,是举止和气质。”
  宁廷森问:“你高中是在Z大附中念的,那初中呢?”
  叶织放下冷掉的奶茶,说:“也是。”
  “哪个校区?”
  “本部。”
  宁廷森有些讶异:“你低我两届,那么说,我们同校四年。”
  叶织:“附中在校生大几千人,有什么稀奇。”
  如果是在本地遇见,是没什么稀奇,可在千里外的异乡,连续三次偶遇中学时代的校友,宁廷森开始相信还真有缘分这件事。
  “你说的班主任,是叫李燕吗?”
  “刘燕。”
  宁廷森:“我知道这个人,她是我初中同学的妈妈。你说的讲座我好像也在场,有一点印象。她儿子成绩很差,人也糟糕,硬塞到最好的班,一样不学习、惹是生非影响他人。我觉得人应该先管好分内事,再帮助他人,毕竟养而不教,有可能危害社会。”
  “以及,把子女排在事业之后并没有错,不必当着一堆陌生人痛哭流涕地说愧疚。我父母都没什么儿女心,我和他们一两个月打一次电话、一年甚至几年见一面,但他们不会把对我的疏忽当成自己敬业的证明和演讲素材,比刘燕坦荡多了。”
  是这个原因啊……叶织迟疑了片刻,问:“你小的时候会因为他们的忽视伤心吗?”
  宁廷森摇了下头:“儿女心过于重的长辈更让人窒息,我父母起码没要求过我什么。”
  叶织看向宁廷森,他的眼神和语气一样淡漠,她忽然觉得李晚柠的评价或许没有错,宁廷森的谦和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骨子里冷漠而难以靠近。
  她正走神儿,宁廷森问:“那你呢?”
  “什么?”
  “你小的时候,会因为妈妈再婚再生伤心吗?”
  “不会。伤心的是我妈,她对后来的丈夫儿子的重视,加在一起还没对我一半多,怕我不高兴,甚至一直刻意怠慢她儿子,是我拒绝接受她的关心。”
  宁廷森笑了笑,眼底渐渐有了温度,牵起叶织的手,说:“走吧。”
  *********
  午餐并没有太惊艳,离开酒店的时候,宁廷森打包了紫苏盐焗蟹和莲子红豆沙给宁睿。
  刚到家,安装窗帘和百叶窗的师傅就打来了电话,宁廷森让叶织在楼下补觉,自己去楼上盯着。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叶织换掉睡衣,随手绑了个丸子头,去楼上找宁廷森。
  安装师傅已经走了,宁廷森正送帮忙清扫杂物的阿姨出门,瞧见叶织,他伸出抄在裤袋里的手,牵住了她。
  “以后我大部分时间待在楼上,你不反对吧?”
  “你没收租金,所以这儿还是你家,我哪有理由反对?”
  宁廷森正想说话,手机进了通电话。
  叶织闲来无事,走到餐厅那侧的落地窗前,拉开纱帘,看江边落日。
  她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露出的肩颈白皙纤瘦,橙红的余晖洒进来,将她的背影衬得非常美。·
  宁廷森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到餐桌上,走到叶织身后,垂头问:“看什么呢?”
  他的语气远比平日里柔和,叶织下意识地回头,离得近,耳朵擦到了他的唇上,将将停留了两秒,就觉得耳根发烫。
  宁廷森迟疑了一下,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叶织太喜欢他的气息,赶在他直起身前,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宁廷森满眼都是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却迟迟没如她所愿的更进一步。
  叶织再次体验到羞怯,蜷了蜷手指,松开了他的脖子。
  手还没垂下,就被他牵住,下一秒,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过了许久许久,也仅仅是嘴唇和嘴唇的亲吻。
  尽管如此,亦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最新评论:
  【好甜好甜】
  【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好看】
  【甜甜圈】
  【纯情子。】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嘻嘻嘻嘻嘻】
  【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大大生日快乐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加油】
  【好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撒花】
  【哈哈哈哈加油加油努力加油】
  -完-
 
 
第12章 、十二
  ◎人间烟火气◎
  本博连读课业繁重,宁廷森能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为了多点时间和叶织相处,客卧和书房的家具一送来,他就搬到了楼上。
  看着堂哥打包行李,日日嫌他烦的宁睿生出了被抛弃的失落感,问:“你搬走了,我怎么办?”
  宁廷森:“你不是一直想一个人住吗?”
  “我妈让你看着我。”
  “那时候你十三,现在都快十九了。”
  宁睿:“你搬上去不就是为了方便追乔姐姐?她只会讨厌你。”
  叶织从画廊回来,一进门听到这话,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他?”
  “他睡得晚起得早,会吵你睡觉。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他搬上去呢!”
  交往了两周,宁睿还没发现他们在一起的事。
  看出宁廷森不想被堂弟知道,叶织顺势说:“可以省房租,我为什么不同意?”
  叶织帮宁廷森拿了几本书,离开25楼的时候,她说:“你弟弟好像有点伤心。”
  “并没有。他是那种无论家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习惯性反对的小孩。”
  回到26楼,宁廷森特意重设了指纹锁,以防宁睿不敲门随便进。
  宁廷森有论文要看,叶织想一起看电影,于是给了他两个选项——看论文到九点钟,再看电影,或者看电影到十点钟,再看论文。
  宁廷森还有别的计划,时间不够用,选边看论文、边陪她看电影。
  叶织放好电影、点好蜡烛,一回头看到男朋友戴着耳塞、抱着笔记本全神贯注地看论文,有些生气,为了庆祝搬到一个屋檐下,她特地买了蛋糕、开了香槟。
  她拿起冰桶里的香槟,倒了一杯,盯着宁廷森看了好一会儿。
  感受到注视,宁廷森看了过来,摘下耳塞问:“怎么了?”
  叶织没答,喝了一大口香槟,凑过去吻他。
  宁廷森仰头回应,趁他不备,叶织把口中的酒全数灌入了他的喉咙。
  宁廷森被呛得干咳了两声,叶织见状乐不可支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哎呀,你喝了酒,明天起床脑袋变笨了怎么办?”
  宁廷森扔开笔记本,看着叶织笑:“不高兴了?”
  “没有啊。”
  “没不高兴,为什么捣乱?”
  叶织被看穿,面子挂不住,抬手关掉电影,说:“我回房洗澡了,你好好用功吧。”
  宁廷森拉住她:“一起看电影。”
  “你不是说今天情况特殊,必须看完论文吗?”
  “也不是非得现在。”
  还可以凌晨四点钟爬起来看。
  叶织没了看电影的兴致,把宁廷森拉到主卧的衣帽间比个子。
  两人赤脚站到穿衣镜前,她的头顶果然已经够得到宁廷森的眼睛了。
  “你多高?”
  宁廷森:“187。”
  “你高中毕业后是不是没再长高了?”
  “差不多,你怎么知道的?”
  叶织有点得意:“我后来又长高了四厘米。”
  在家无聊,她看了眼时间:“出去散步吧?”
  “好。”
  两人出了小区,往江畔公园走,走到一片老小区附近,意外发现有一条摆满了各种摊子的夜市街。
  叶织眼睛一亮,走过去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看。
  宁廷森觉得稀罕:“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
  “偶尔也会想吃一下。”
  叶织本想买炸串和脆皮鲜奶,排队的人多,放弃了,转而买了根草莓冰糖葫芦。
  看了一圈,她选定了一个做拔丝的摊子,要了份拔丝香蕉。
  老板刚把切成小块的香蕉扔进油锅复炸,三五米外突然有人喊“城管来了”,拔丝摊的老板反应最快,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东西,推起车子就跑。
  不到半分钟,整条街的小贩一起推着车子跑了起来,场面很是壮观。
  叶织呆了两秒,随即拉起宁廷森追着拔丝摊的老板跑。
  宁廷森一头雾水:“我们为什么要跑?”
  “因为我的拔丝香蕉跑了。你快一点,我吃不到想吃的东西,晚上要失眠的。”
  宁廷森哭笑不得,被她拽着,一路追着拔丝香蕉,跑到了一处居民楼下。
  这一带是楼龄三十年以上的老社区,路灯坏了大半,光线昏暗。
  老板喘匀了气,对叶织说:“姑娘,麻烦用手机照个亮,我好给你们做。”
  宁廷森闻言打开了手机灯。
  老板话多,边做边不停叨叨:“今天城管来的时间好,早来早走,我在这儿窝二十分钟就能出去继续摆摊,不耽误生意,今天可是周五,人多……”
  拿到拔丝香蕉,两人在小区里左拐右绕了几百米,才发现找不到来时的门了。
  叶织在一处蘑菇型的凉亭下站定,说:“这个得趁热吃,吃完再走。”
  她尝了一小块,惊喜道:“糖衣脆,香蕉软但不烂,比餐厅做得好,你尝尝看。”
  爷爷坚信零食影响长身体,小时候连冰淇淋和各种甜食都不许宁廷森吃,更别说路边摊了。他因此养成了不在三餐之外吃东西的习惯,于是谢绝了叶织举到嘴边的香蕉。
  叶织霸道惯了,看出他抗拒,冷声说:“必须吃,张嘴。”
  宁廷森只好吃掉她递过来的香蕉。
  “下次再来买拔丝芋头和红薯。”叶织又戳了一块香蕉,用下巴点了点在不远处追逐笑闹的那群小朋友,说,“等下我吃完,你去问问他们,小区的大门在哪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