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之前的主人是个男生,屋里的风格偏冷硬单调,加上许久没人住,积了不少灰,所以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入住。
余漫对房子很满意,因此决定在附近看一看,有没有适合开舞蹈室的选址。
由周星河带路,两人在附近逛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余漫的左后腰已经到了极限,再走,怕是要两三天直不起腰了。
滨河沿岸有长椅,周星河牵着余漫的手,在那里落座休息。
周星河注意到余漫眉头微皱,手不停地在左后腰侧揉搓,犹豫地问道:“要不我给你揉揉?”
余漫身形一顿。
余漫的反应让周星河想起昨天她说的那席话:“不要紧张,我只是看你太难受,心疼你,你要是介意,我就不会那样做。”话落,又道:“我们多休息会儿,我知道有个地方还不错,蛮适合开舞蹈室的,只不过有点距离,搭地铁需要半个小时。”
其实早在昨天他就咨询了身边的朋友,市中区有哪些地方适合开个人舞蹈室,本来想不刻意的,装作很自然的模样,把余漫带过去,没成想余漫拉着他的手,说一起去附近看看。
那一刻,他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想和她手牵手走在路上,就像他常在滨河沿岸边看见的那一对对头发花白,拄着拐杖,仍坚持每天和老伴相携出门散步的老年夫妻一样。
一时的私心作祟,带来的结果是余漫腰疼,他心疼。
余漫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是面对周星河的时候。
自从两人再遇,余漫就从周星河身上看出了不安,本以为是自己把自己的不安投射到了他身上,但没想到的是,周星河本就感到不安。
所以并不是投射作用。
这样一来,面对周星河的时候,余漫更是心软。
“不介意,挺痛的。”话落,余漫把落在天际的视线放在周星河身上:“谢谢。”
再笨,余漫也能猜到,那个地方肯定不只是不错,肯定是周星河细心对照后选出来的。
被她妥帖存放了好些年的那几本学习笔记,便是她这样认为的证据。
余漫身体敏感,周星河的手搭在她腰侧的那一瞬间,仿佛触电般,颤抖了一下。
“放松。”
“喔。”
周星河给余漫揉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两人起身搭乘地铁前往那个周星河口中“还不错”的地方。
“还不错”是真不错,余漫很满意、
店面租金一个月十三万,在一家写字楼的三楼,面积八十平米,内部布局非常适合开舞蹈室,周边治安安全,环境安静,附近也有充足的生源,在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所小学和中学。
这家店面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得去七楼,还有就是离居民区较远,有些家长可能会因离家太远的原因,放弃考虑来这里为孩子报兴趣班。
不过这两点可以忽略不计,主要是安静。
余漫喜欢安静。
两件要事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就得到了解决,这得感谢在暗地里帮她的周星河。
“我明天就回石县。”
“这么早?”
“不早了,原本打算今天回去的。”余漫:“回去给我妈吃颗定心丸,自从我出事后,她把我当眼珠子似的,恨不得直接装眼里,哪儿也不让我去。”
话到这儿,余漫突然看向身侧的周星河:“话说那天你是吓唬我的吧,不然你怎么不阻止我开舞蹈室。”
“你自己没感觉?”
“周星河,你嘴巴还是那么……”
周星河打断道:“毒,是吗?”话落,周星河对余漫说:“舞蹈室装修大概一个月,这段时间,如果你的腰没有异感,也没再次受伤,那之后,不管你是跳舞,还是弹琴都没多大问题,但要把控好时间,不要超三个小时,久坐就起来走动,久动就坐下歇息。”
“三个小时……”余漫思考了一下:“也行。”
她想的是一节课一个小时半,上完一节休息二三十分钟,然后再接着上。
她的身体可以接受这样的强度。
十一月十日,下午一点,余漫回到了石县。
如果现在是夏天,昨天她跟周星河肯定会在外面手牵手逛很久才各回各家。
今天,周星河上班没送她到高铁站。
不过也不用送,她又不是小孩子。
回到家,老妈在午睡,余漫轻手轻脚的放好行李,然后进了书房。
在左侧第二层,从左到右第七本,就是十几年前,她买来后只看了一页就尘封的《苏菲的世界》,当年没看是看不懂,后来是没时间。
时间太过久远,那封信有些褪色发黄,但这并不影响余漫虔诚的将它阅读。
信的开头写着:余漫,你好。
接着写的是:今天是2011年11月23日,小雪。虽然今天是小雪,可气温跟前几天相比没有什么变化。纠结了许久,我还是无法站在你的面前,将我对你的感觉诉说出来,我是个胆小鬼。一个只敢把喜欢放在心里,默默观察你的胆小鬼。一个就算表白也不敢站在你面前,只能通过笔来陈述,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这个世上有笔这个东西。
哦,对了,我叫周星河。就是那个和你同班,同小组,坐在你对面的男生。
我喜欢你,余漫。
看到这里,你不要觉得我轻浮,也不要认为这个年纪的我说的喜欢是虚假和错觉,请你一定往后看。
未入初中,拉榜分班的那天,我就注意到了你,那时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你的脸很红,接着就是,原来你就那谁谁的堂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印象。直到发现我们同班,你的英语成绩非常棒,恰巧我的弱项是英语,所以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但接近你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个小意外,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宇宙星辰,我差点陷了进去,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但我没发现,直到那天我们第一次一起同行回家,在刘爽不经意的问话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你。
犹记得那天的雨很大,一路上你都不曾说话,分开后,不知怎得我突然一步一回头的去寻找你的身影,刘爽以为我喜欢向妍,所以就质问我,由此,我才发现自己心里的秘密。
自那以后,我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的去寻找你,寻找你的眼睛、你红扑扑的脸颊、你始终如一的马尾辫,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获得了许多关于你的信息。
你喜欢吃草莓,但讨厌吃草莓味的所有东西,你喜欢看天空,有一次差点摔跤,你喜欢窗户边的位置,因为那里可以看见花园里的石榴树,你喜欢下雨天,喜欢冬天,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提醒你,喜欢下雨天和冬天容易抑郁,你要多晒晒太阳,试着去喜欢夏天和艳阳天,你喜欢安静,喜欢看书,喜欢穿帆布鞋,喜欢红色。
你紧张的时候大拇指和食指会互相摩挲,你说谎的时候会眨眼睛,你走路走直线,有轻微强迫症,比如不允许有任何一页书的书角卷起,如果抹不平,你宁愿把那页撕掉,你虽然性子安静,但脾气暴躁,尤其有人打扰你做事的时候,一整天你的眉头都下不来。
这些都只是其中一部分,所以你要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并不是虚假和错觉。
余漫,我喜欢你。
《苏菲的世界》中有一句话我很对你说:以前,世界的中心是地球,但天文学家告诉我们,宇宙根本没有绝对的中心,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中心。
想要对你说这句话,一是想告诉你,你很优秀,你是独一无二的;二是想告诉你,以前我是我的中心,现在,你是我的中心。
信的末尾是:2011年11月23 日 想向你讨要除同学外另一种身份的周星河
一千多个字,写的还挺多,文笔在现如今看来略显稚嫩。
余漫小心仔细的将信还原,然后将其再度夹在《苏菲的世界》中。
原本还犹豫着,该怎么跟老妈说,自己要在市里工作的事情,但看了周星河在十几年前写给她的告白信后,她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妈,我谈恋爱了。”
余母早有预感:“是那个把信夹在你书里的男生吧。”
余漫:“嗯。”
“我跟他是初中同学,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
“他很优秀,为了追赶上他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这样做,只是希望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是优秀的,甚至是闪耀的。”
“前天我遇见他了,我去取复检结果,他正好是那天的门诊医生。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甚至曾经有很多次想跟我表白,可我跟他总是错过。”
“漫漫,妈很高兴你能把你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我,其实昨天早上跟你通完电话后,我就有预感,你让我帮你找的那封夹在书里的信,没有信封。”话落,余母接着说:“你放心我没看,但不小心瞄了个开头。”
余母柔声道:“漫漫,作为过来人,妈只希望你不要在这段感情里太卑微,还有你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了,这十多年里你们有着各自的经历,遇见过许多人,见过许多风景,你确定他还是当年那个他,你还是当年那个你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次见到他时的那种心情还是没变。”余漫接着说:“妈,您放心,我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我跟他是平等的,而且我很卑劣,当得知他也曾为我惶恐不安的时候,我心里是开心的。”
她跟他都为对方惶恐不安过,甚至现在也是。
“漫漫,这没什么,爱都是卑劣的。”余母顿了顿,接着说:“但爱要有尊重,要有道德。”
那天和余母敞开聊过后,余漫陪了余母整整一个月,之后便拖着半数家当去了市里。
白驹过隙,时间转入新的一年。
临近春节,周星河今年休了年假,此刻正在回石县的路上,余漫没有和他同行,因为余漫早一周前就回去了。
周星河回来后,两人很快就约好了出门约会的日子。
约会那天,还没见到周星河,余漫就先遇到了许久不见的高冉。
“你们俩终于走到一起了。”
余漫老脸一红。
“你不知道,当年为了追上你,周星河是又学唱歌,又学钢琴,高中还去学了街舞。”高冉笑道:“这些他肯定没告诉,不止这些,他还为了你喝酒买醉。”
“高三那年,听说你想报考西南音乐学院,他就狠狠复习、补课,就为了能跟你在同一个城市。”
“高考第一天,文理考场一个西一个东,他看见了你,就选择从文科考场那里绕一圈。”
“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闷,当年我看着就替你们着急,不过好在,现在你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我时常想,如果当年你们直接说开,马上在一起,说不定会早早分开,那时我们都还太小,心性不成熟,只会想着当下,看不长远,而且一无所有,但现在刚好,时间刚好,年龄刚好,什么都刚好,什么都恰好。”
“是的,我虽然遗憾当年错过他,但让我回到过去,我是不愿的,因为我也觉得现在的我刚刚好。”
和高冉道了再见后,余漫久久不能回神。
“漫漫。”
是周星河的声音,他在呼唤她。
嘴角轻轻扯动,余漫笑不出来。
周星河担心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话落,周星河转动着余漫的肩膀,把余漫前后左右,全身上下都逡巡了一番,没有任何异样。
“放心,我什么事也没有,刚刚只是想打喷嚏,没打出来。”
余漫尽量不让自己眨眼睛,她专注地看着面前穿着一袭蓝色羽绒的周星河,心里酸酸的,涨着难受。
周星河,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周星河,向妍和刘爽什么时候结婚来着?”
“四月份。”周星河:“前天你不还陪着向妍去试婚纱了吗?才二十六,你记性就开始衰退了?这可怎么办?”
余漫问:“什么怎么办?”
周星河揉了揉余漫的脑袋:“把我忘了可怎么办?”
“那我们结婚吧。”
周星河磕巴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结婚吧,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忘了,你就把结婚证甩我脸上,那样我就想起来了。”余漫上演无实物表演,双手合上再打开:“打开一看,哦,原来你是我老公。”
星夜下,周星河的眼眸亮得吓人:“你再说一遍最后那两个字。”
余漫侧过脸:“不说,太容易得到,显得廉价。”
路灯虽然昏黄,但周星河还是看到了余漫那对发红的耳朵和红彤彤的脸颊,不禁朗声大笑。
余漫羞恼道:“不准笑!”
“好,我不笑。”
话是这样,可周星河的眼睛盛满了笑意,嘴角勾起,小酒窝都出来了。
余漫恼羞成怒,踮起脚尖,吻住了周星河的唇角。
周星河又怎会放过这个好运,果断反客为主,加深这个由余漫主动挑起的吻。
2025年4月8日,余漫和周星河参加了向妍和刘爽的婚礼,余漫是向妍的伴娘,周星河是刘爽的伴郎。
2026年6月19 日,向妍和刘爽参加了余漫和周星河的婚礼。
刘爽调侃周星河,说要是推迟个三四年,他的孩子可以给周星河和余漫当花童。
周星河:“推迟个五六年,我的孩子也可以在你的婚礼上当花童。”
十几年的好兄弟,因为这件事干了一架。
向妍和余漫没拦着。
向妍和刘爽结婚八个月后,向妍被查出有两个月的身孕,那时起,刘爽就天天跟周星河炫耀,周星河心里憋着气,可刘爽没眼色,非要在周星河结婚前一周挑衅他。
不过虽然出了心里那股气,但周星河还是很不爽,于是可劲的和余漫造人,余漫实在受不了,就跑了。
结果才跑两天就发现自己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