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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老余在班上公然说出的那一番话,全班同学都对陆在野将会考出的成绩期待了起来。
不少人纷纷猜测大佬会不会一举考进年级前十,改变淞城一中的很久没变动过的排名格局。
这些话说的人多了,连林枝春都有耳闻。
走廊上,几个女生正闲着无聊,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了起来,“这次考试我心里还挺没底的,也不知道会掉多少名次。”
“哎呀你成绩这么好紧张什么?”
“这不大家都在努力吗,你没听老余说,陆大佬都开始发奋学习了,我们这不得集体往下挪一名,给大佬腾位置?”
“也是,人说不定考个第一呢,不像我们,怎么学习都是这么点分。”
……
学生时代的话题总是匮乏的,特别是高考这座大山压在头上时,很多人几乎三句话不离成绩。
灰蒙蒙的天空里,充斥着对未来的迷惘,成绩上上下下的起伏,让人喘不过气,他们逃避自身的同时,却总是很喜欢将别人捧得很高。
反正别人摔下来了,疼的也不会是自己。
……
“他考第一名还是倒数第一名,应该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林枝春做不到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径直走过,她轻声开口,咬词却格外的精准。
正在聊天的几个女生回头,错愕地看向她。
不等她们说话,林枝春又补了句,“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努力来当作谈资呢,如果真的对成绩那么没有自信,不如回教室去好好努力。”
她表情全程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清凌凌的视线恍若能看透一切。
最后扫了那几个女生一眼,林枝春头也不回地抬腿走进了教室。
……
周二就是大联考,临近考试,班上气氛蓦地紧张了起来,自习课都有很多出去背书的身影。
放学时候,林枝春边收拾着书包,边想了想,特意对人说了句,“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陆在野从数学卷子里抬起头来,眼神清明,“什么意思?”
“成绩考出来是自己的,考试是为了查漏补缺,名次反而没那么重要。”,林枝春抿了抿唇,一口气地把话说了出来。
“不要,不要听别人怎么说。”
她是真的不希望他受那些无谓流言的影响。
陆在野忽然明白过来,眼尾上扬,不着三四的反问了句,“你是说他们那些说我能考第一的话?”
林枝春点了点头。
陆在野半晌没说话,唇角极轻极淡地扯了下,“他们说的我没放在心上。”
“但是小林老师可以对我有信心一点。”
林枝春低低“嗯”了声,“那明天记得早点来,准考证什么的别忘拿了。”
窗外是难得一见的绚烂晚霞,温柔的粉紫色在远处天空卧了一大片,好看得不像话。
柔软的夜色直逼耸立着的高二教学楼,晚风静静趴在窗边,像是聆听情人耳语般。
窗内,少年的手懒懒抬起,在离女生发梢还有几分距离的时候停住,将放未放地说了句,“就这次考完试后怎么样?”
“带你出去玩。”
去看橘洲烟花,去看辽阔江河,去看最后一丝暮色掩于天地间的妙然。
“嗯。”,所有的情绪尽收于一个单音节里。
女生仰起脸,瓷白的面容被霞光映照成微醺的淡红色,形状漂亮的杏眼里,恍若盛着闪耀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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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枝春很早就到了学校。
知道陆在野平日里来得及连个早餐也不买,她特意在学校门口的面包店里买了两份。
踏进教室时,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坐在座位上早读,趁没人注意,她随手将手里拎的可颂和豆浆塞进一旁的课桌里。
可直到预备铃响,课桌里的那份早餐也没能等到来拿取的手。
林枝春一瞬不移地盯着教室前方的钟表,时间定格在八点一刻,还有五分钟考试就将开始。
他不来了吗?
随着时间推移,各种猜测浮上心头,林枝春的心绪罕见地出现了那么一丝混乱。
终于,在老余下来巡视的时候,她斟酌着开口问道,“余老师,陆在野是请假了吗?”
老余比她更为惊讶,“没有啊,他怎么还没来,我还以为他上厕所去了呢,才表扬两句,怎么又给我迟到!”
……
林枝春垂下头,手一遍又一遍地理着桌上放着的草稿纸,开考铃叮铃铃响起的时候,不自觉地往陆在野那个位置看了眼。
还没来。
桌子上空空荡荡,连支笔也没有。
考试开考半个小时后,林枝春眼睁睁地见老余在属于陆在野的那张试卷上记了个“缺考”。
2B铅笔浓墨重彩地填补在了缺考那一栏,这门考试算是作废了。
林枝春继续审题答题,只是握笔的手稍稍有些颤抖。
叮铃铃——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考试结束。
林枝春低敛着眉眼,面上看不出情绪,放下笔就走出了教室,也不管身后对答案的议论,径直去了洗手间。
等待的过程中,不免听见了他人的闲聊声。
“这次考试怎么样,听说陆在野缺考了?”
“可不是,老余直接记的缺考。”
“要我说,他心理素质也是真的强大,以前出过那么大的事,还是能跟没事人样的,该上学上学,该干什么干什么。”
“家里有钱呗,人命算什么?”
女生加重了嘲讽的语气,“怪不得一天到晚冷着张脸,以为自己长得帅多了不起似的。”
……
林枝春冷静抬眼,听出这个声音是他们隔壁班的张灵,一个曾经给陆在野递过情书然后被拒绝了的女生。
她有点想不明白,怎么人的爱憎可以来得这么轻易,说变就变?
不再等待,林枝春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那你还喜欢过人家,大胆表白过,现在是不是同样觉得很丢脸?”
她嗓音清亮,在洗手间这样窄小的环境里格外明显,“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管身后恼羞成怒的叫喊“管你什么事啊,跟人坐久了,跪在地上起不来了吧”,林枝春快步走了出去。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开机,急于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让某些人一下就变了嘴脸,而陆在野又为什么没来。
没有太费气力,林枝春就在从前加的几个学校大群里看见了几张指向性非常强的截图。
上边动辄千百字的小作文其实就透露出一个信息“某转学生从前道德败坏,害得原学校一女生跳楼自杀”。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的文字描述全都指向了陆在野,他好像已经成为了这场触目惊心的流言里“人人喊打的罪魁祸首”。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林枝春回到教室时,第二堂考试的开考铃也响了起来。
她手里拿着才发下来的数学卷子,上边一道道熟悉的题目刺激着她的眼球,像是要用力将她从方才的议论声里扯回正道。
可她忽然记起,试卷上最后的那道函数题,她和陆在野一起讨论过,当时他提出了非常简便新颖的解题思路。
他说,让她考试的时候用他的方法做,节省时间。
林枝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无事发生般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写卷子。
林枝春站起身,朝监考老师望了眼,趁老师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将试卷留在了课桌上。
然后,飞奔着出了教室。
“诶,同学你出去干什么?”
“考试,考试开始了!”
就像那天陆在野扯着她跑出校门似的,林枝春不顾身后的呼喊,头一次毫无章法地将规章制度尽数抛却在了脑后。
耳边的呼啸风声恍若昨日,她叛逆地、无所顾忌地朝前跑去。
心头没由来地生出强烈愿望,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
凭着记忆,林枝春打车去了陆在野家。
出租车进不去碧水云天这淞城有名的高档小区,她就下了车,沿着蜿蜒的鹅卵石路走了上去。
五月底的风褪去冷意,渐渐有些热了,林枝春光洁的额头上生出小层薄汗来。
正想着陆在野是否在家时,却毫无征兆地看见二楼的窗户上站着个高瘦的人影。
看模样,是她那同桌没错了。
长腿支在窗台上,不经意间对上她视线时,陆在野短暂地怔了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转而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林枝春一脸难言地站在原地。
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陆在野借着小阳台的力,径直从二楼窗户上一跃而下。
稳稳落地,连踉跄也没有。
“你……”,林枝春瞪圆杏眼,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嘴忽地被人捂住了。
“小声点,别说话。”
少年喷薄而出的热气落在她颈间,有点痒。
等两人走出碧水云天时,林枝春才听陆在野解释道,“方晴晴不让我出来。”
他低低嗤了声,“知道事情被爆出来后,连房门也不给出。”
林枝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学校里多流言蜚语,站在家长层面,不让去学校自然是出于保护的心理。
“你应该在考试才对,”
陆在野侧过脸瞧着她,冷淡的眉眼里出现了丝波动,“你弃考了。”
句式应该是疑问的,但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过了好一会儿,陆在野沉沉叹了口气,“你没必要为了我……”
连考试也不参加了。
话没说完,他就止住了。
陆在野比所有人都要了解她,看着安静随和,可做出来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
特别有主见一女生。
“林姐,现在怎么办?”
陆在野漆黑的眉骨挑了挑,特意寻了个配得上的称呼叫,“你就不问问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是就这么相信我?
林枝春抬起头,“我是相信我自己。”
声音虽然轻,却很坚定。
陆在野措不及防地听见她说,“都是同学,难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比起网上说的,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他一下愣住,没了言语。
心里像有只小锤子在细细密密地敲打着,心脏的一角仿佛被放进了温热的蜂蜜水里。
林枝春说的话,是他曾说过的。
是那次她被造谣家庭关系的时候,他在全班面前替她作的澄清。
“林枝春,你是不是傻。”
陆在野仰头闭着眼,冷白的脖颈暴露在光下,罕见地流露出转瞬即逝的脆弱感。
他扯着唇角,修长的手指撩开林枝春细碎的刘海,望着她澄澈的杏眼,最后问了句,“我说了你就信?”
并不刺眼的太阳光下,林枝春点头“嗯”了声,“我想听你说。”
◎最新评论:
【我真的好喜欢林枝春的性格!】
【好看】
【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42章 、摩托
◎欲擒故纵?◎
四十二
“那个转学生说的是我。”
再过两天,淞城就将进入初夏,午后的阳光已经沾染上热气,空气中闷得不见一丝风。
陆在野嗓音疏懒,语气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以前的高中确实有过女生跳楼自杀,也确实……跟我有关。”
他顿了下,瞥见林枝春那双无论何时都澄澈干净的眼,继续说道,“那个女生没死,但是摔下来折了腿,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他们都说是我害的。”
陆在野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却又说不出其他。
“那事实呢?”
林枝春眼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倏然发现陆在野的眉眼即便在光下,也仍然没有温度。
他好像浑身上下含着冰块,由内而外散发着冷淡气场,让人望而却步。
于是好像很多人都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听着各种粗浅流言,凭着淡得几乎没有的初印象,随便给他定下一个“不好接近”的结论。
可林枝春见过陆在野“热”的一面,知道他并不是别人口里那个冷血得全然不顾他人性命的乖戾少年。
晚风轻抚过人脸时,她瞧见陆在野为了只小小的奶猫同人大动干戈。
昏黄光线下,脸上的挂彩丝毫不显狼狈,保护弱者的姿态在傍晚夜色里像是会发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在野。
在寒意四溢的冬月里,少年分明热血难凉。
……
宽敞的庭院前
林枝春脑海里闪过纷杂的信息,手机上那张小作文的内容走马观灯地重现。
“当时发生了什么?”,将那些文字统统摈弃在脑后,她小声地问了句。
紧接着,林枝春抬起眼。
她的眼神里却不带哪怕一丝丝的偏颇,像是早已做好了决定,只要陆在野说,她就会相信。
“她要跳楼,我阻止不了。”
陆在野半阖着眼,伸出右手虚虚挡着上半张脸,看上去像是在遮阳,冷淡嗓音里藏着若有似无的颤抖,“她从我面前跳了下去。”
……
特别短的一句话,道尽残酷到不可思议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