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指名道姓,却是看着蒋施雨说的。
公司里有些流言蜚语,在场的人也不是没听说过。
但向阳从不会管他们的私人问题。这回当着大家的面敲打,不管是信不信的,都把目光朝蒋施雨那投了过去。
秦卿瞥了眼脸色铁青的蒋施雨,闲适地扬扬眉梢。
不管是因为她答应接下钱老采访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因为台里两位副总编的明争暗斗已经摆到了台面上,向阳这回终于是硬气了一回,明面上就站了队。
出了向阳办公室,秦卿回工位收拾了下文件,就去了趟洗手间。
早上范棠带来的半熟芝士卷,听说是她男朋友特意去哪家网红甜品店买的,硬要她尝尝。刚吃完就被叫去开了小会,口红都掉了还没补。
秦卿在洗手间化妆镜前,仔细往唇边轻微脱妆的地方拍了细细一层气垫,又旋开口红。
身后隔间的门却在这时打开。
蒋施雨走出来,对上她镜子里的视线。
秦卿一眼就看见了她衬衣领口里的项链。
精巧细致的水波纹锁链,只缀了颗女孩子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泛着点偏紫的红,成色稍逊,却胜在款式特别。
主石右侧的细巧镶嵌,像隶书平捺的收尾,浅浅向上挑起,顿挫抑扬。
秦卿瞥了眼,收回视线,继续替自己上口红。
蒋施雨愣了下,走到洗手池边,弯腰洗手。
红色宝石垂在空气里轻晃。
秦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抿了抿唇,然后撩了下头发说:“眼光终于好了一回。”
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会儿才戴上,刚刚开会的时候脖子里还是空的。
蒋施雨洗手的动作一顿。
洗手间里只剩感应龙头的水声。
秦卿照着镜子,白皙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锁骨心,像只高傲的小孔雀,下巴微扬,长睫半垂着不吝夸奖道:“挺好看的。”
然后收了气垫口红进化妆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出了洗手间。
水声持续了片刻,终于停止。
蒋施雨直起身,扯了两张擦手纸,慢条斯理地细细擦着。
她……到底什么意思?
明明上次见到这条项链的时候,这位大小姐还是一副压着情绪憋红眼眶的样子。
那副想质问她又不敢要答案的模样,至今让她反复咀嚼,难以忘怀。
怎么半个月不到,就毫不在乎了。
还是这里面,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
秦卿回了工位,整理资料的间隙喝了两杯水,仍旧觉得有点儿胸闷。
单位的冷气很足,不存在中暑的问题。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就没来由地不太舒服,又有点儿烦躁。
直到午饭前接到齐言洲的电话。
烦躁暂时撇开,秦卿翘起唇角,心中默数,掐着手机震动的次数。
到第三次的时候,手指头开始在屏幕上悬空来回滑动。
范棠听到了,纳闷地探了探脑袋:“你干嘛不接啊?”
“你不懂。”秦卿甩过去一句。
范棠:“?”
第五下时,面上极其镇定,心里却开始默念:别挂啊别挂啊别挂啊,再响一下我就接!
然后卡点接起来:“喂,您好。”
“……在忙?”电话那头问。
“啊,是你啊,”秦卿像是听见声音才知道一样,“没有没有,刚刚在喝水没注意。”
范棠:“??”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接着传来绕了圈细微电流声的轻笑。
男人缓声同她说:“哦,那慢慢喝,别呛着。”
秦卿:“……”
为什么有种打的是视频电话,全被他看在眼里的错觉。
“怎么了?”不再端着劲儿,秦卿问他。
“想问问我们秦大记者,这周末晚上要不要加班,提前跟她预约。”齐言洲说。
秦卿心头一跳,想起他的“追得太不明显”。
这是要明显地追她了?
唇角忍不住弯起来,公事公办的声音都不自觉软了下来,秦卿问他:“干嘛呀?”
范棠:“???”狐狸精附身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话音里也忍不住带了点笑意,轻声说:“这都忘了啊?”
秦卿:“嗯?”
卖什么关子啊赶紧说呀!
听出了她话里的着急,齐言洲也没再逗她,直截了当:“纪念日。”
秦卿更懵了:“啊?”
车祸满月纪念日?还没到呢啊。
像是无奈,又像是对她的语气有些微不满,男人指尖轻点桌面,叹了口气说:“结婚纪念日。”
“……啊,”秦卿愣了下,根本不记得,又下意识问,“你不是也忘了吗?”
“你是不是不知道,”男人闻言,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儿骄矜轻慢,拖腔带调地问她,“我们两个还有种,叫做结婚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啧啧,有结婚证好了不起的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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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蟹“往来山在袂”“晕”“布布”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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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蒋的真的不入流】
【!看不够】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第一?】
-完-
第18章
◎哥哥心疼呗◎
秦卿愣了下。
莫名从齐言洲这话里,听出了一种“持证上岗”的优越感来。
其实在她印象里,齐言洲这人,对许多事情的情绪都挺淡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就有男生说过,齐言洲只是看着比她哥好打交道一点而已,实际上不是好说话,只是不在乎。
和他一块儿打过几回球的校队男生,碰上了和他打个招呼,齐言洲从来都会笑着回应一下。但人家不主动,他也绝不会有什么表示。
说伤人一点儿,就是这份“同学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但此刻男人话音间,一种名为“炫”的情绪,饱满得像一捧刚卷好的棉花糖。蓬松得仿佛空气里都飘开了点甜丝丝的气息。
简直有些招摇过市的意味。
都说做人不能太双标,但一旦这种双标的正极面指向的是自己,那她秦卿还是很愿意欣然接受的。
于是一旁工位的范棠,就看见秦卿捏着手机突然坐得更直了一些,然后即便对面看不见,依旧抬手偏颌弯起唇角,风情地撩了撩耳侧的头发,然后用一种既能听得出愉悦,又端得恰到好处的语气跟对面说:“那行吧,我周五晚上,可以有空。”
“…………”
范棠很想给她鼓鼓掌。简直有种在看日剧女主角教科书式撩汉的感觉。
等秦卿挂了电话,范棠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谁啊?”
秦卿唇角的弧度还没下来,食指撩着侧颊碎发别到耳后,抬睫想了想说:“一个追求者。”
对,是这样的没错。
台里同事之间,不主动问起,互相也不知道对方的感情状况。
范棠闻言,又看见秦卿刚刚那个状态,自然也知道她对电话那头那位是有好感的。
于是八卦地笑嘻嘻问:“能被你看上的,得长成什么样啊?”
秦卿挑挑眉眼,状似轻描淡写地说:“大概也就是搁古代,上战场的时候得戴个面具的程度吧。”
“……啊?”范棠皱了皱眼睛,“你恋丑啊?”
这得长得多惨绝人寰才得戴面具啊,没想到秦卿喜好如此奇特。
“……?”
秦卿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连气都不想生了,抱臂垂睫偏头看着她,冷笑一声,“呵,我不跟买学历的人说话。”
范棠:“??”
-
向阳扔给她的烫手山芋,秦卿虽然是接了,但几次和钱老的助理联系,对方都客气地推脱,表明钱信柏最近实在没空。
不过对方先前是和秦卿交接的,对她印象不错,于是只当好心,提醒了她一下:“钱老平时都住在实验室,但每周日会回泛园。”
泛园是洛城科技大学的几栋小洋楼,年纪约摸和创校时间相差无几,只给对本校作出杰出贡献的老教授居住。
秦卿仔细道过谢,准备周日去碰碰运气。
周四上午,却意外接到了林雅的电话。
刚从港城回来,约她在广电大厦附近的商圈吃个中饭。
挂了电话,秦卿有些恍神。
林雅似乎是一下飞机就给她打了电话,还像是怕她工作忙抽不开时间跑太远,特意挑的附近。
低头,重新翻了遍通话记录,确认是真接到了不是她在做梦。
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
她不知道是自己潜意识里,其实一直还有期待,还是因为车祸之后,生活工作和感情上的记忆穿插混乱。
仿佛有时候,总有种仍旧停留在十六七岁小姑娘似的心态。
那种小时候生了病渴望被关心的期待,好像顺延到了如今,终于被满足了一回。
秦卿放下手机,继续敲起了键盘,整理陈华的采访稿。
范棠看见她又接完电话笑得一脸满足,忍不住问:“又是你那个追求者啊?”
“啊?”秦卿回神看她,“不是。”
回答完,又笑了下,“是——我很重要的人。”
“学姐,范棠姐,中午一起吃饭吗?”陈奕辰从向阳办公室出来,“老大说,鉴于我平时还算有用,下个月,我就能转正了。”
“嚯,可以啊陈奕辰!”范棠也替他高兴,“那是得请姐姐们吃饭了。”
秦卿正想说“你们去吧,今天中午我有约”,范棠就替她先说了,“但还是改天吧,你学姐要跟很——重要的人共进午餐。”
陈奕辰愣了下,看向秦卿的时候,还是弯了弯唇,笑着问:“那……等学姐有空的时候?”
“没事的你们去吃嘛不用等我。”秦卿说。
“别啊。你不去,”范棠说,“我跟他大眼瞪小眼的都不知道聊什么。”
陈奕辰:“……”
秦卿笑,帮他说;“你倒是直接。”
范棠也笑,又跟她八卦:“所以中午又是你哪个重要人士啊?”
秦卿唇角一挑,满脸正经:“我妈。”
范棠:“……?”
真当我买的学历??
-
林雅选了附近置地广场的一家私房菜馆。
秦卿到包间的时候,林雅已经点好菜在等她了。
倒是林雅一惯的作风,绝不浪费一点儿时间在不必要的等待上。
“妈妈。”秦卿进门,笑着叫她,落座。
却莫名其妙有点儿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像已经快大半年没见过她了。
林雅愣了下。
对秦卿这个小时候才有的称呼。
秦卿和齐言洲的事情,已经有人和她汇报过,林雅也没再多问。
包间是雅致的中式风,八仙桌,秦卿此刻坐在她对面,像在谈判。
瞥了眼林雅事先叫服务生撤走的两侧位置,刚进门时的情绪,莫名低落了些下来。
“先吃饭吧。”林雅很淡地笑了笑,叫她动筷。
秦卿抿唇“哦”了声,又看了她一眼。
利落的齐耳短发,职业化女式白衬衣,保养得当看不出年岁的脸上,明明看似温和,却依旧藏不住上位者迫人的气势。
秦卿扫了眼奶白色鮰鱼汤上撒满的香葱,低头,食不知味地戳了筷青豆荚进嘴里。
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和她聊点儿什么。
倒是林雅先问了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嗯?”秦卿筷子抵着碗底抬头,“我们主编在争取副主编的位置,我在台里两年多,成绩是够,但资历还浅,到时候会全力以赴,竞争她的位置的。”
秦卿说得很自然,本来就是一早打算好的事情。
也有点小开心,林雅也不是全然不在意她的事。
话落,林雅却顿了会儿。
最终,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觉得有点好笑,搁下筷子,看着她气声似的轻叹了声。
秦卿一愣,垂在桌下的左手不自觉地攥紧。
有些紧张起来。
从小到大,林雅对她的要求都很高。即便从没明说过,但是那种拿她来和“丈夫前爱妻的孩子”对比较劲的情绪,她却是能时刻敏感体会到的。
可她不喜欢,她只想逃避。
秦灼对她来说,并不是“同父异母只有竞争关系”的人,而是真心诚意待她的亲哥。
是她在秦家,比面对林雅和秦泽恩,更能自在无拘的存在。
敛了情绪,秦卿勉强笑了下,带着不自知的小心翼翼的讨好,问她:“怎么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