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驾，怎么可能
本想拒绝护士的好意，后来想想，正如护士所说的至少做个脑部CT后能心安些，于是俞非晚欣然同意。
而且那个善良又好心的护士让她禁不住想起自己在美国时的韩国裔闺蜜崔银珍，珍妮。
作为亚裔，她们在医院里刚开始的那两年日子并不好过。受过排挤，吃过闷亏，甚至有一次被发疯的病人挟持为人质。
珍妮善良，可爱，温柔还特别贤惠。尤其是父母出事那段时间，是珍妮一路的鼓励跟支持，俞非晚这才终于坚持了下来。
后来珍妮还嫁给了俞非晚的师弟迈克。
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吧？！
“姑娘，咱们快点儿走吧！”护工王姐提醒道，主要也是怕万一俞非晚出个啥事，自己妹妹作为实习生肯定会被医院赶走。
“那……这些东西！”
“直接放在那里就可以了，丢不了的，一会咱们就回来！不过手机钱包你得随身带着，这个丢了医院可不管赔。”王姐作势要扶着俞非晚坐到轮椅里去。
俞非晚想想两件穿过的衣服也不值钱，就默许了王姐把装在塑料袋里的衣服，塞到临时病床的枕头下压着，她自己只拿了手机跟钱包坐进轮椅里。
头晕乎得厉害，反胃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在一艘风浪中不断颠簸的大船上。
王姐非常健谈，推着俞非晚去等候电梯的过程中，基本上嘴巴就没停歇过。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起了车祸的事，仿佛当时就在车祸现场亲眼目睹似的。
“你是不晓得，那小孩子才只有十岁，就因为没系安全带，直接从后座飞到前面又从被撞碎了挡风玻璃的窗子飞了出去……跌到马路上把脖子给摔折了！
好像说是什么脑死亡……当妈的，死活都不同意撒呼吸机。
听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他爸爸现在还在手术室里动手术，这要是再出了点差错。一下子男人儿子都没了，这当妈的以后可怎么活啊！”
“听说肇事司机是酒驾……”电梯轿厢里另外一个大妈立刻插话进来。
“可不是，抬下救护车时好大一股酒味，据说还是什么富二代……作孽哦！怎么就没把他也给撞死！可怜了周医生他们，还得辛辛苦苦做手术去救他……这种人死了才好。”
酒驾，怎么可能？！
这些人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亲自检查过的，肇事司机当时压根就没有喝过酒。非要这么说，也不过是人云亦云。
就算后来急救人员嗅到浓烈的酒味儿，也不过是她为了消毒，直接提着酒瓶子浇淋上去的罢了。
幸亏她有提前录音，不然那个司机就算侥幸活下来也百口莫辩不？！
另外那个司机肯定死不了，最多就是因为多处骨折加上脏器内伤，住四个月到半年的医院。
俞非晚忍不住在心底里默默的反驳着。
“好可怜啊！现在网络上都在传一段视频，听说当时跑车飞出去时差点就砸到人，幸亏有人一把扑倒了那女的，挺倒霉一女的。后来跑车直接砸到另外一辆车子上……看，就是这个视频！”大妈掏出手机点开某博。
可能是拍摄者取的角度不怎么好，画面上也就是一片嘈杂声跟晃动得很厉害镜头，画外音还有些气喘吁吁。
根据拍摄者的自我描述，说本来是看见前方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打算悄悄拍下来。
谁知无意间拍到小哥哥奋不顾身救人的画面，也恰好拍摄到了车祸发生时的大部分过程。
那个，大妈！
差点儿就被车子给砸到的倒霉女人，这不是好端端在你老人家眼跟前坐着呢！
讨厌，能不能不要放视频了……俞非晚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用看视频画面，光是听到声音，她仿佛都能看见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迎面撞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俞非晚闭上眼睛想要躲闪。
糟糕，这不会诱发她的PTSD吧？是不是应该向医院申请一位心理医生出诊？！
毕竟，自从悄悄自美国返回国内。这一年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看过心理医生。
也就是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自己去药店买点抗焦虑的药物，缓解一下压力跟失眠的症状。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为恶寒……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为了缓解压力跟心烦意燥，俞非晚下意识开始背诵起《伤寒论》来。
因为一些事，她在美国那边辛辛苦苦好多年才攻读下来的几个学位，行医资格统统不复存在。
可是不当医生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俞非晚决心在国内读个博士学位，然后重新去考行医执照。
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正常拿起心爱的柳叶刀，无法正常面对血淋淋手术台，甚至无法面对死亡。
可是做医生如果克服不了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可能重新回到手术台上，无影灯下。
最后还是姜家外婆点化了她。
于是她决定放弃西医改辕易辙去学习中医，并且还在上上个月就已经成功拿到了R大医学院中医系的，读博录取通知书。
因为系统学习的是西医，对中医知识可谓知之甚少。
故此每每有空闲时间，俞非晚就会用来看专业书，背一些医典跟古籍。
巩固加强自己对中医知识储备的同时，也可以缓解焦虑情绪以及睡不着的那些漫漫长夜。
“哇……这……这不是……女儿，快看，这男人好帅啊！你要是有本事找个这么帅的小伙子回家当女婿，妈妈肯定给你陪嫁一辆宝马。”
大妈呱噪起来没完没了，兴奋之余忍不住拍打着坐在轮椅上的俞非晚的肩膀。甚至还把她当成是自家女儿，抓住她肩膀摇来晃去。
“闭嘴，别说了……呕……呕……”俞非晚本来就已经有脑震荡的症状，哪还承受得住这么摇晃，直接无法控制的干呕起来。
可惜光是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中午没来得及吃饭，也就是陪着教授跟师兄一起喝了杯冰美式咖啡。
现在早就已经饥肠辘辘的她，也实在没什么可以吐得出来。
“哎呀，小姑娘家家的……”大妈一脸鄙夷的看着俞非晚，显然想岔了。
“哎，大姐，可不能再随便晃动她了，她这是脑震荡呢！这不，赶着送去拍脑部CT！”
王姐好歹在这个医院当了十来年护工，有些医学常识了解得比一般的实习生都多。
“呵呵呵，那个……我还以为是……”大妈尴尬的笑了笑，怀孕两个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悻悻然的收了手机。
“叮当……”
负三楼，也终于抵达。
第15章
公然加塞
等到出了电梯，王姐就直接推着俞非晚往影像科方向走过去。
大概是认识影像科里的护士小姐姐，甚至都没有排队，直接抓过俞非晚手里捏着的单子从小窗口递了就过去。
还冲着里面当班的护士小姐姐嘿嘿一笑。
然后，过了不到两分钟，等到前面那位病人推门出来以后。
里面的护士小姐姐直接就喊了俞非晚的名字，连滚动的屏幕上也用红色字显示出俞非晚的名字。
排队等候在一旁的另外几个病人跟家属纷纷发出不满的抱怨声，甚至有个面目凶悍的中年男人直接走到小窗口前，冲着里面大喊大叫起来，指责为何有人公然加塞。
不知道护士小姐姐在里面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什么。男人虽然还是很生气却也只能悻悻然地退了回去，继续排队等候。
俞非晚没能听清楚里面的护士小姐姐对男人说的是什么。不过大概也能猜测得出来，应该说的是车祸急诊之类。
像医科大附属医院这样设备齐全的大型医院，每天做CT跟做核磁共振检查的人都会有很多。
甚至二十四小时轮班制，基本上大多数病人都是提前预约好了时间再过来等候。
偶尔也有插队的可能性，则大部分都是因为特殊情况允许被优先处理。就比如像俞非晚这种，因为车祸而存在潜在风险的急诊患者。
在被推进操作室里面时，俞非晚几不可见的蹙眉。不是因为被特权，而是感觉很困惑，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
自检时甚至都没感觉到眉骨上有疼痛感。
另外救护车来的时候，急救人员也没跟她提及过她额头上有受伤的事。
很可能，是当时那场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外在痕迹……
就在俞非晚晃神的功夫，已经被王姐用轮椅推进操控室内。
因为是中控调温，炎炎夏日里原本应该感觉比较舒适的二十三度室温，却让俞非晚明显觉得有点冷，同时还有些无法抑制自己心慌意乱。
自从经历过那件事过后，她除了PTSD之外还同时患有轻度的幽闭恐惧症。
而这个特殊情况除了在美国接受治疗时的心理医生知道之外，她就再没对其他任何人提及过。
当看着巨大的仪器，俞非晚觉得自己这次应该能克服得了PTSD的吧！
毕竟四周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仪器，白色的灯光。
所有的白色，让俞非晚有那么几秒钟的晃神，仿佛间已经回到两年前，回到曾经的无影灯下，手术台边……
作为一名年轻医生，留美医学博士，俞非晚曾经是一名全科型天才选手，非常出色的神经外科医生。
至少，在两年前，她还是一名备受医学界瞩目的天才医生。
可是……
俞非晚至今也忘不了那个下午，那个让她再也没有信心重新拿起心爱的柳叶刀的血腥午后，因此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血腥狼藉……
“你可以起来了，在外面等半小时就可以拿结果！拿身份证扫码打印结果。”麦克风里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冷漠的，男人的声音。
让俞非晚猛然收回飘散的思绪，这才发现已经做完了头部的断层扫描。
其实在仪器里，机器真正开启的时间很短，最多也就十几秒而已。
之所以花费了好几分钟，则是因为患者得要平躺在床上，被送进仪器后还得按照医生的要求摆放出一个合适拍摄的位置。
护士小姐姐跟王姐这时已经围拢过来，帮忙扶着俞非晚坐起身。
“你感觉很冷吗？”
护士小姐姐微微皱眉，高强度超负荷的工作，早就让她显得有些麻木不堪。
如果不是有医院的规章制度硬性要求，她才不会如此和颜悦色跟患者说话。
但是眼前这个患者实在太反常。
俞非晚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想不让护士小姐姐多注意点儿都不可能。
“嗯？你说什么？”
俞非晚忽然觉得自己耳鸣了，似乎完全听不太清楚护士小姐姐一张一合的嘴里，究竟说的是什么。
“你在不停颤抖……觉得很冷吗？”
“我，应该是低血……”
低血糖的糖字还没说出口来，呼吸窘迫，忽然感到特别难受的俞非晚，立刻迎来了眼前一片无尽的黑暗。
接下来整个人瘫软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医生……快来帮忙，患者突然晕厥了！”护士小姐姐惊呼着，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老天爷，不会就这么死了吧？”王姐也吓得后背直冒冷汗，如果王星星那个死丫头早点送病人来检查的话……
——
楚瀚廷曾经受过很多的伤，从十八岁参军开始到现在。
在十二年时间里，大大小小加起来受过的伤，几乎已经令他可以用体无完肤几个字来形容。
除半年前那次出任务，心脏中弹差点就挂了之外。
他甚至还能回忆得起来，三年有次在断了四根肋骨一条胳膊脱臼的情况下，依旧急行军十五公里。
带着枭狼中队在越南跟缅甸边境追击扫荡了一伙毒枭，并且成功解救出好几名人质。
也是自那次，他荣获一等功后光荣地晋升为一名陆军中校。
所以现在不过是扎了根废旧钢筋在大腿上，对他来说这只是无数次伤痛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小伤。
从进入的位置计算，大概有五厘米左右的钢筋直接穿透大腿表皮跟肌肉层，很幸运的完美避开了大的主要动脉血管跟神经后又冒头露出来。
因为那个年轻女人的及时包扎跟止血，他几乎连失血的情况都没有。
钢筋很光滑又没有什么铁锈之类，所以完全不需要划开肌肉层才能取出来，而是直接被快速抽取了出来。
急诊科医生张东宇用长柄镊子把打湿的纱布条硬是塞进那个硕大的血洞里，不断通过吸引器注入大量生理盐水，反复多次拉扯纱布冲洗着已经拔出钢筋的创口。为的就是防止钢筋表面上，可能存在有残渣跟铁锈。
最后一次拉出沾有少许碎屑的纱布条后，张医生开始用吸引器抽取出多余的血水。然后用可吸收线，进行多层次的创口埋线缝合。
在最外层创口上缝合了三针，覆盖加上消炎杀菌的敷料后，盖上无菌纱布进行绷带包扎。
紧跟着，张医生又让护士给楚瀚廷打了一支进口的破伤风免疫球蛋白。
第16章
一念相思起
“老师，楚少接下来住院观察个两三天，如果不感染发烧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张东宇边说边拉扯下一次•性•的R胶手套，扔到靠近墙边的专门收集医疗废物的黄色垃圾桶里。
边转身对着旁边急匆匆赶来围观手术过程的创伤科副主任医生周士豪说道。
旁边的标本盘里放着罪魁祸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