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严肃的哲学问题
后来这些年，大姑吃了不少苦，带着这两个孩子四处打工。两个孩子上完初中，都没有再上学。
大姑夫活着的时候，这两个孩子都是优等生。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都能考上大学的。
可是命运弄人。两个孩子早早的就走入社会了。
很多年后，我去四叔家，我看他床头挂着一把刀，问他怎么把刀挂床头。他说避邪。追问下去，他才说：
“我最近总做梦，梦着你大姑夫，我害怕。”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我问他：“你是不是对他有愧疚感？”
四叔想了想说：“哦，对，他死的时候，我没去，你四婶去的。那时候饭忙……哎呀，你这一说可不是吗？我一直觉着是个事……”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当年他没有去见大姑夫最后一面，可是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这件事。
几十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其实哪有什么鬼？只是心魔而已。然而，这种事情没有机会再去弥补。能做的只有愧疚。
“你可以在心里对他说‘对不起，当年你走的时候我没有去看你。请原谅。谢谢你，曾经来到我的生命里，并且成为我的亲人。我爱你！愿你在另一个世界，一切都好。’”
后来，我看四叔把那把刀收起来了。
……
夜已深了。我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和何然一起走出了饭，回到旅馆。
我们洗完澡，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
“溪荷……”
“嗯？”
何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事，终于等到他开口了。
“你说，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吗？”
原来，他在想这个。看来我今天说的事情，还是触动了他。
我侧身半卧起来，看着何然困惑的表情，有点想笑，可是他在和我探讨一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我也只好憋着，假装一本正经的说：
“嗯，我想是有的。而且我也相信，人是争不过命运的。天灾人祸，有很多东西，我们是避无可避的。
所以，索性就听天由命吧……活一天，就珍惜一天。在一起一天，就多爱一天。
如果……如果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那么，如果老天哪一天想收回去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抱怨，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我活过了，我也爱过了……我很感谢老天赐与我的一切的。
足够了。老天给你什么，你只管接着就行了。好的坏的，都是意外的收获。就比如，老天把你赐给我，我想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片刻的沉默，何然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是豁然开朗。先前的困惑一扫而光。若有所悟的说：
“我终于明白了。”
我也坐了起来，调皮的问：“你明白啥了？老公？”
“我……”
何然双手抓住我的胳膊，眼中闪着精光。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他的表情，我大概能猜到，他领悟到了什么，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欣慰的对他笑道：“老公，你明白就好。恭喜你。这也是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走过了很漫长的心路历程，才明白的。只是我表达出来的可能不够清楚。”
第194章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何然紧紧的拥抱我，激动的说：
“不，宝贝，你说的很清楚，我听的很明白。谢谢你！以后，我什么都不再担心了。老天已经把你赐给了我。我已经拥有了你。我已经爱过。我已经活过……”
这种深刻的认同让我心里一酸。我不由得想到了钱木。在我们之间，如果能有这样高度一致的认同，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在他眼里，我好像就是个另类。而同样的，在我眼里，他也是个奇葩。
我们真的就像是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思想的交汇。永远也不有这样深度的沟通和深深的感动。
我想要的所有的一切，何然都给我了。他的深刻的认同，比给我一座金山还更让我感到幸福。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那个茅草屋。那个承载了我很多泪水哀愁，也有很多欢笑憧憬的地方。
那个房子很多年前就已经卖了。卖给了前院的邻居。后来买了那房子的人出了车祸，死了。
他死了以后，我们才知道，他除了在家里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他在外地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儿。
当时我们都非常的震惊，因为这个事情，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人已经走了，说什么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走后，他的原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嫁给了她的初恋情人。应该过的很幸福吧。
那房子虽然是草和泥建的，可是若干年之后居然还默默的屹立在那，还是那么结实。
院子的大门关着，我们没有进去，只从马路边上看了一会。那房子紧挨着一条不宽的马路。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还想在这个小屋里再生活几年。其实，也有很多很幸福的时候。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同学来卖废品，看到我之后非常惊讶：
“哎呀，你穿的那么漂亮，你家就住这么破的房子！”
这个同学不太会说话，不过小孩子又懂什么呢？当时我很是尴尬。身边有个女同学，也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她说：
“人家虽然房子破，但是有钱啊。你别看不起人。”
现在想想，倒是觉得挺可笑的。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重来，我甚至想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那个茅草屋。那又何偿不是一种幸福？
那几年家里生意好，妈妈天天买好吃的，经常给我买新衣服。
也是在那个房子里，我似乎中命中注定的从此背负了几十年内心煎熬。那几年，也就是我最想自杀的几年。
那几年，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带来了人们内心的膨胀。
那时候我爸和一个邻居的女人一起下乡去做生意，那个女人的老公以前是中学老师，后来因为超生，没了工作。来到小镇上。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他们夫妻俩几乎每天都到我家串门。
后来我妈说我爸和那女人之间有某种关系。因为这件事情天天家里都大吵大闹。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我妈只是猜测，怀疑。
第195章
这些往事
恰巧那年我回奶奶家，在那住了一个暑假，奶奶经常说妈妈很多坏话。回来我都一五一十的跟我妈说了。
这又成了家庭战争的第二条导火索。家里每天都是战场，大战小战不断。
因为这件事，我妈天天唠叨，天天骂我奶，我爸因此打我妈，连我也一起打。
我还能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坐在坑上，我爸要上来踢我，我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动。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了实话却错了。还要挨打。我开始恨我爸。
那时候真希望父母离婚。那样的日子过得太痛苦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父母还在一起生活。只是因为我的那件事情，在他们的心理上，尤其是我妈的心理上，产生了很深的隔阂。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了。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心疼我妈。因为我妈是弱者，挨打的是她。
可是若干年后再去想这些事情，其实是我妈活的不够洒脱。
我奶奶说她不好，那就不好吧，何必再骂回去呢？一个老人，又不生活在一起了。何苦斤斤计较呢？
长大后，我妈告诉我说从她结婚那天起就在我奶奶的魔掌下饱受折磨和压迫。
什么都要听我奶奶的，天天受气。可是这些年我也清楚，她也没少骂我奶奶。只是当面顺从，背后骂她。然后把气撒在我爸身上。
再成长一些，我才意识到，这所有的痛苦的根源，其实与我奶奶无关，而是我妈的性格导致的。
我奶四个儿媳妇，只有她一个是受气的。如果你不愿意受气，没人能欺负到你。
而你不但受了，还受了几十年。最简单的办法，你可以离开，不在一起生活，或者干脆离婚。但是种种原因种种离由，说没有办法。其实根本的原因还是可以承受吧。
每个人所过的生活一定是他想过的。如果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没有人会逼迫他的。
只要是你自己选择的生活，自己选择的路，一定是你想要的。如果你不想要，你会放弃，会做出新的选择。
这些往事，我并没有告诉何然。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不愉快的过往。
在这房子外面站了很久，往事如烟。真希望我不要记得这些事情。可是，所有这些都已经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想去看看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记得初一的某天，下着小雨，我打着一把红白相间的伞，走在小河边。
踩在青青的小草上，河水或是雨水漫过了草地。那时我记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了。不过这个画面却时常浮现。那是一个多么有诗意的画面啊！
每天春天，我都会拿着小刀和篮子到这个小河边挖野菜。那里的野菜真多啊，每挖一次就够我们家吃两顿了。
小河里还有很多蝲蛄，好像就是现在所说的小龙虾。那时候我经常到河里抓蝲蛄，有时候也会被它的钳夹到手。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我每次抓回来，妈妈都用油炸，炸出来是火红的颜色，肉很好吃。一家人吃的很香。
第196章
学校的操场
有一次我和弟弟一起去河里玩，他还教我游泳，可是我没学会。他也只会狗刨。不过至少能游走啊。可我怎么也游不起来。
夏天到傍晚的时候，我和小姑一起来这河里洗澡。也经常在晴好的白天来洗衣服。
那些年没有洗衣机。经常来这河里洗。住的地方离河水很近，真的是一种幸福。
后来这条河发了洪水，上游的水库决堤，淹死了不少人。那时候我是在北京看到新闻才知道这件事的。
我和何然走了一会，来到了当年的河边。可是这里已经没有当初的模样。
长期的挖沙子，再加上洪水，河床已经被破坏不了。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模样了。
顺着河往下游走，就是松花江了。我们走到河上的一座小桥，就没有再向下游走，而是上了马路。走过小桥，就到了我原来上中专的学校。
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是一座空楼。
一条小路，两边各有一片高高的白杨树林。我和何然没有在小路上走，而是在白杨林间穿行。
多么好的环境呀，可是如今，已经没有当年的喧嚣。以前在这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这里是美的。现在再看，这种美，是我在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的。
在树林里走了五六分钟，我们走到学校的操场。操场很大，很空旷。
当年我们还在这操场上除草，全校师生一起。多么的壮观啊。
我还记得当年教计算机的女老师，是刚分来的大学生，干活很积极。
还有当初的校长，当初的班主任，带领我们锄草。而我那天没有带工具，看着别人干活，自己没有工具，很是尴尬。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我还记得毕业以后来找校长要毕业证。校长说：“你把剩余的学费交了，我就给你毕业证。”那时我还欠着学校一年的学费没交。
那是个自费的中专，学制两年。原来是一所重点高中，后来撤走了，改成了中专。
欠的学费我一直没交。毕业证当然也没要到。当时我觉得这个毕业证也没什么价值。
后来学校倒闭了，学校的老师去我家里卖我的毕业证，50块钱。我说不要了。
我妈坚持要买下来。就这样，我妈花50块钱给我买下来的这个毕业证，成了我在北京自存下去的基石。
其实这个证没多大用，但是，它给了我勇气。让我敢去敲开公司的门。
虽然是个中专的证，但总比没有证要好。如果没有证，我真的就是一点底气也没有了。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非常感谢我妈的。她当年为了考高中重读了一年，虽然知识有多重要她不知道。
但是那张毕业很重要，她是知道的。至少在心理上，那是一种自我价值的证明。
刚到北京那几年，找工作都是群发的。所有招聘的公司，甭管招什么，甭管什么要求，全投一遍。
互联网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我不费力气的推销自己。后来终于找到了可以胜作的工作。慢慢的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和定位。
第197章
我配不上他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哎，何然，你以前知道我的学历吗？”我很好奇的问。
何然可是出自世界一流的大学呀。他从来没问过我的学历啊。
以前在做总秘的时候，我想他是看过我的简历的。
可是刚刚我突然想到，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学历。也可能根本没看过我的简历呢？
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何然不由的怔住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幽幽的开口：
“你不是刚刚告诉我了吗？”
“呵，这根本是答非所问吗。我问的是以前。是我在做你秘书的时候。”
我很是有些恼怒和焦急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或许以前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以前我不是他老婆，他也不是我老公，我们可以忽略这个问题。或者说淡化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不同了。以后我们要每天生活在一起，学历的差距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其实钱木在骨子里是瞧不起我的。因为他是本科。而何然，他出自世界一流的大学。
何然看着我着急的样子，反而笑出了声。用手轻抚着我的长发，打趣的说：
“宝贝，我忘了告诉你，我是美国一流大学经济学和法学双硕士。”
啊！原来是这样！
何然目不斜视的注视着我，我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一种久违的自卑感又袭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