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真的是造化弄人。
这个世界，赋予一个人一样东西的同时总会收走一些东西，萧祈或许在得到智商的同时却被上帝剥夺了健康。
顾启山的视线不小心撇到了萧祈旁边的顾北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这一辈子该赚的钱也赚够了，只求一双儿女能健健康康的就好了，要是早点抱上孙子就更好了。
顾启山说完，宽大的客厅里安静了一瞬间，片刻后传来了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萧祈的妈妈用手捂住嘴巴克制得哭着，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这么兴师动众，试问天下哪一个母亲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的死去。
这么多年，她们从未吝啬过花钱，可是这世界，钱并不能解决一切。
现在，她已经不求萧祈能够健健康康的，她只是卑微的期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最后一点，哪怕就一天也是值得的。
萧祈的母亲压抑着哭腔，沙哑着开口：“小祈，妈妈求你了，我们去医院吧，妈妈求你了，你不是最听妈妈的话了吗？”
“妈！”萧祈悲伤的唤了一声，冷漠的偏开了头，“对不起，妈！”
“小气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你妈妈都哭成这样了，你就听她的话，治疗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赵雅雅扶起哭泣的萧妈妈，忍不住的开口劝解。
“就是，小祈啊，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赶紧听你妈妈的话去医院吧。”
“你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是吗？”
“你还年轻，我们要相信医院好吗？”
……
所有的长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在场的人只有顾兮和顾北笙保持着沉默。
他们两个是最了解萧祈的，也知道萧祈心里的想法，所以他们才不曾参与一切的指责。
顾北笙想到了一句话：“真正的爱应该是放手，让他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一切。”
而萧祈喜欢的，应该是无拘无束的放肆的玩吧，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只想要一如往常的当一个健康的人。
顾北笙偏过了头，看着萧祈消瘦的下巴崩成一条线。
他应该也很绝望吧，谁又会真的不惧怕死亡呢？他现在也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顾北笙突然有了自己的决定，他只想要萧祈快乐，仅仅只是快乐，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带萧祈奔跑一样，那个时候的萧祈是笑得最灿烂快乐的样子。
顾北笙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低沉的压抑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你们为什么要逼他呢？去医院就能治得好吗？都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吧，早晚都会死，让他活得轻松快乐一点不好吗？从小到大，你们知不知道他过得有多么的艰难，你以为他每一次考试都考第一很简单吗？”
顾北笙说到这顿了一下，他想起当时萧祈的回答：“我妈妈说我脑袋里有东西，我害怕我不多看书我会变傻的。”
那个时候的萧祈多小啊，他甚至不知道，脑袋里的东西要的是他的命。
后来知道了一切的萧祈依旧拼命的学习，他说他只有表现得够好才不会让自己的父母难过，十八年的人生或许他只有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才是真正的快乐轻松的。
顾北笙声音沙哑，眼角有些泛红，他道：“你们都是最爱他的人，为什么不能听听他的想法，就算他要去死，那也是他的人生不是吗？将他送进医院，看着他慢慢变成瘦弱的，苍白的样子你们就开心了吗？”
顾北笙说完，空气有些凝重，萧祈的妈妈悲伤的抬头望着顾北笙，忽的站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指着顾北笙：“那是你哥！你要让我看着他死！顾北笙！你有没有良心！”
顾北笙道：“我说了，我尊重他的选择。”
“你就是要他去死，你没有良心！”萧祈妈妈崩溃的放声大哭，身子瘫软在地上。
“我没有……”
“闭嘴！”
顾北笙抬头，看到了一脸威严的父亲，顾启山对着顾北笙冷言道：“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滚到一边去！”
顾北笙努了努嘴，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萧祈看着他，笑了一下，旋即站起身朝着自己的母亲走去。
母亲这几日已经没有睡过好觉，眼角的黑眼圈拿了涂了厚重的遮瑕也没有挡住。
萧祈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褪去那些妆容的母亲也是苍老的，眼角是有皱纹的。
母亲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萧祈低声唤着：“妈，你不该说北笙的，他对我很好，从小到大是他带着我玩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那堆五颜六色的药之外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和好吃的。”
怀里的母亲捂住脸，哭声越来越大，萧祈愣愣的抱着母亲，仰着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花板。
再次开口，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我会害怕死去的，因为这些年我觉得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我拿过年级第一，参加过运动比赛，有了喜欢的女孩，还有很好的家庭，我这样的人生在别人眼中是最好的了吧。”
“妈，我不想去医院了，我想要留在学校里学习，都说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高考是对青春的最后告别，我学了这么多年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
“医生不是说了嘛，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准儿子还能考出个清华北大呢，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羡慕你的。等高考结束后我还可以去大学看看，看看那个我花了十几年努力去到的地方有多么的好。”
“妈！对不起，这一次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想，我就算是死也想要带着最美好的阳光，而不是冷冰冰的消毒水的味道。”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会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到时我我再好好孝敬您，行吗？”
萧祈的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打在了怀里的人的脸上……
第108章
萧祈喜欢阮柒
萧祈的眼泪最终落在了地上，落在厚厚的地毯下，没有留下痕迹。
萧祈的母亲愣愣的抬起头，看到的是萧祈发红的眼眶和脸上尚未消退的泪痕。
“小祈，你……”
“你恨妈妈吗？”
有没有恨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身体，恨我从小就限制你的自由，在所有人都在游乐园玩耍的时候，是她逼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去了医院。
在所有孩子都是一身汗气回家的时候，是她让他拖着一身的消毒水的味道回到家里。
萧祈应该恨她的吧，恨她将他生下来却无法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
“妈，你傻了吗？”萧祈嘴角带着悲伤的笑容，看着愣愣坐在地上的母亲，哀伤道：“妈，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存在，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很感谢你，在我有限的时间里你对我很好，我很开心的。”
“妈，我求求你了……”萧祈双手握住母亲的手，捂在手中，近乎哀求，“妈，别逼我了好吗？我不想去医院了，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那个地方了，我真的不想去了，好不好，妈，求你了……”
怀里的母亲没有控制住的再次痛哭，但萧祈知道，母亲这是答应他了，他终于在最后的时间为自己争取了最后活下去的方式。
冰冷的医院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可以肆意挥洒汗水，低头拼搏的学校，是那个处处充满希望的地方。
那里有他一直追求的自由，那里有他喜欢了一辈子的女孩。
可惜……只是他的一辈子，萧祈不怪任何人，甚至不怪顾北笙，哪怕看着阮柒一步一步的接近顾北笙他也没有一丝恨意。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很长，他有足够多的时间让阮柒喜欢上自己，或者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忘记阮柒。
然而，上天却在他最接近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刻告诉了他这样的噩耗。
但他依旧没有恨过任何人，怪只怪自己的一辈子太短。
短到没有让阮柒喜欢上自己，短到没有让自己忘掉阮柒，他终将是要带着那份遗憾地底。
萧祈慢慢的扶起自己的母亲，将母亲安顿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萧祈走到客厅的中央，面前的是自己最亲最亲的长辈，萧祈温柔一下，重重的弯下了腰。
“萧祈对不起各位长辈，身为子女却要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还有下辈子，萧祈一定好好报答各位……”
“往后……等我走的那一天，我的母亲……拜托各位长辈了，萧祈无以为报。”
萧祈说完，慢慢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祈，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赵雅雅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如雨点般落下，赵雅雅心疼的想要站起来拉起萧祈，但却被一旁的顾启山拦住。
赵雅雅有些不满的看着顾启山，顾启山摇了摇头，沉声道：“让他磕完吧。”
如果不让他磕完他或许会一直对他们抱有愧疚之一。
虽然他也接受不了萧祈的这个决定，但他们又能如何呢？
萧祈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只能选择尊重萧祈的决定罢了。
萧祈重重的磕完三下才抬起了头，额头泛着血丝，好像下一秒皮肉下的血液就要喷涌而出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顾兮早已泣不成声，靠在了李术的肩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顾北笙默默的转身，背着所有人上了楼。
直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他才终于支持不住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握成拳，重重的打在了地上，像是宣泄心里的无能为力一样。
他都在做什么呢？
让自己的表哥去死……
顾北笙用手掩着面，指缝中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顾北笙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哭，很多年了，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哭一样，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坚强的，每次很难过的时候也只是觉得鼻头有些酸，但眼眶总是干燥的。
感受到眼角得泪水顾北笙自己都愣了一会，抬手摸到一片湿热，顾北笙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原来你也没有那么坚强……”
原来只要是个人都会哭，在失去珍视的人之时……
顾北笙一个人靠在门边，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再次回神之时脚已经完全麻木，像是有亿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
顾北笙咬着牙，等腿上的麻意褪去后他才慢慢的起身，走到床前的沙发上拿起了被遗忘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22：46；
都过了这么久了吗？
顾北笙轻轻的推开房门，楼下的客厅是漆黑一片，等他准备转身回房间之时看到了隔壁房间门缝中传来的微弱的光亮。
那是顾兮的房间，她难道留下来了吗？
顾北笙不敢确定这个想法，毕竟顾兮在结婚后就没有在家里睡过，李术为了方便顾兮能够回家，买的房子距离这里很近，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所以顾兮每次回家也只是吃顿饭，玩到半夜才肯回家。
顾北笙伸手敲了敲门。
“谁啊？”
门内传来顾兮沙哑的声音，看来她也哭得很伤心的吧，看上去最没心没肺的顾兮却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一个。
顾北笙答：“是我……”
门内没在说话，顾北笙听到了慢慢走近的脚步声，随后只听「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顾兮穿着宽松的睡衣站在门边，手握着门把手。顾北笙看到这样的顾兮有些心疼，顾兮是最在乎自己形象的一个人，哪怕脸上长了一颗痘痘都要大惊小怪的，为了消除痘痘甚至可以连续几天只喝白粥。
但此刻的顾兮头发乱糟糟的，身体不再挺直，肩膀垮了下来，眼睛由于哭得有些久所以是肿起的，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双眼皮没了，顾兮也没了往日的美艳动人，只觉得憔悴不堪。
“原来你还没有睡啊？”顾兮揉了揉头发转身走回自己的床上。
“我睡不着。”顾北笙关上门走到了顾兮的床边。
他没有坐到床上，而是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顾兮的床上。
顾兮心疼的伸手揉了揉顾北笙的头发，“你说……小祈他以后会不会怪我们？”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或许最后他应该是笑着离开的吧。”
毕竟他在最后得到了自己一直追逐的自由。顾北笙抬头看了看房间，触目的都是粉色的物件，顾北笙微微皱眉：“姐夫呢？”
“我让他先回家去了，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下，有他在的话我或许会一直哭到现在。”
都说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最为脆弱的，顾兮也知道，所以她没有留下李术，只想自己一个人扛过去。
不过现在依旧没有走过，或许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她终将亲眼看着一个优秀的男孩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在所有人都充满希望的年纪。
顾兮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容，声音轻轻的，“北笙，你说我们能为小祈做些什么呢？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顾北笙低着头沉思着，他好像真的能为萧祈做一件事，但他不知道那样是对萧祈好还是不好。
顾北笙抬起头，看着顾兮终于还是说出了萧祈的秘密，“姐，萧祈哥喜欢阮柒，很早就喜欢了，但阮柒喜欢我。”
“什么？”
顾兮惊讶的瞪着眼睛，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吐槽萧祈的眼光，怎么就喜欢上那个茶里茶气的女孩了呢？
明明自己的条件那么的好，配得上更加优秀的人。
但这一刻的顾兮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阮柒一直喜欢的都是顾北笙，这是她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也才会更加讨厌阮柒，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弟弟。但现在，她居然知道了萧祈喜欢的是阮柒。
他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顾兮许久不言，最后无奈叹口气说道：“北笙，你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