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振东愣愣地看着老丈母娘,脸一下子就红了。因为到底是不是他买的他自己心里门儿清。
不过他也明白,丈母娘这么说是一石二鸟,一方面要用他给连桥打个样,另一方面也是在敲打自己。
季卫国也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看似很随便的说了一句:“小哥俩走得挺近乎,是得多聊聊啊!”然后就闪到了一边。
佟振东的脸色又立即变白了。“你那张脸是五彩布吗?”刘青山打趣的开起了大姐夫的玩笑。
吃过了午夜的饺子宴,苗苗再次陷于瞌睡状态,虽然小家伙已经困得不行了,可葛桂兰还是不依不饶,非得让她说出把爷爷奶奶推下楼的「笑话」后才允许去睡觉。
这个圈儿葛桂兰算是转不出去了,亲家公亲家母就算是被推下楼一万次也无法满足她的「心理需求」。
刘青山这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他钻进了被窝,昏沉沉睡去。今夜他没有失眠,仿佛已经习惯于季家特有的氛围,不过仅是习惯而已。
每一次来山城,季家人都会做出一些令他出乎意料的言行。
他永远也猜不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新鲜的事、好玩的事、有意思的事。
他在大开眼界增长见识的同时,也逐渐积累着对季家认同感的折扣参数。
这会影响他今后与秋月家人的和睦相处吗?会影响到他与秋月未来的关系吗?答案,只有天晓得。
大年初一的早晨,刘青山没有再次让葛桂兰给堵在被窝里,倒是被小苗苗给弄醒了。因为是妈妈告诉她,只要给三姨夫拜年,就可以得到压岁钱。
“三姨夫过年好!三姨夫过年好!”苗苗爬在青山的身上,用又甜又脆的小嗓音给他拜着年。
青山开心地亲了一下苗苗那嫩嫩的小脸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拜年呀?”
苗苗乐得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回答道:“因为压岁钱!”
青山一边开心地哈哈乐着,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刮了一下苗苗的小鼻子尖。
他把苗苗从身上抱开,然后起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了孩子。“这是你的压岁钱,拿着吧!”
小苗苗接过钱很礼貌的说了声「谢谢」,然后站在炕上郑重其事地给刘青山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这孩子真是又聪明又礼貌,太懂事了!”青山夸奖着苗苗,问道:“是谁教你这么有礼貌的?”
“是爷爷奶奶教的。”苗苗左右摇晃着小身板儿回答道,然后就爬下炕蹦蹦跶跶地找妈妈去了。这是刘青山第一次在季家听到的关于大姐夫佟振东父母的信息。
洗漱完毕后,季家的儿女们包括佟振东和刘青山在内,站成一排给老两口子行礼拜年。
那排场摆得十足,完全是在模仿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规矩礼数。
可笑的是季秋季被夹在中间,她高傲地昂着头,不说话也不行礼,如刑场上的不屈者。而大家也是见怪不怪,没一个人找麻烦与她计较。
葛桂兰看着这排场激动得直拍巴掌叫好,季卫国则摆出一副很受用的架式,略挥了手让众人「平身」。
大家散开之后,佟振东从身上摸索着拽出了三张百元的新钞,恭恭敬敬地放到了二老的面前,嘴里还说着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
看来这一环节是要给老人送红包了。青山也按照秋月事先的嘱咐,掏出了准备好的三百块钱,同样毕恭毕敬地呈了上去。
自从他参加工作有了收入,任何年节都没给过自己父母红包,每每是从家里往出要钱。
没想到今天跑到这里来显大眼儿,上赶着给秋月的爹妈送红包,他首先就觉得很是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大人。
“慢着!”季秋天一声断喝,就将刘青山还没说出口的吉祥话给打断了。
抢到发言权的他把大肥脑袋一甩开了腔:“俺说那个谁,那个那个……未来的三妹夫,你现在还没正式任命呢,就这么抠抠缩缩的,还能不能行了?好不容易孝敬咱爹妈一回,三百不好使,再添几张!”
看到秋天在大年初一就没事找事地向自己的对象开炮,秋月忍无可忍。
“青山怎么得罪你了,你非大过年的跟他过不去?”这是她头一次跟二哥急眼,“大姐夫拿三百,青山也拿三百,一分也没少,有什么抠不抠的?”
“哈!你们看见没,你们看见没,这还没结婚呢,老三就叛变了,胳膊肘子开始向外拐了!”秋天一席话把秋月给气得浑身发抖。
秋菊一边抚着三妹的后背劝她别生气,一边又劝着秋天说:“今天大年初一,你就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秋天不服气,“俺怎么出幺蛾子了?你们都没听俺仔细掰扯就说俺出什么幺蛾子,讲点道理好不好!”他倒委屈了。
葛桂兰一见儿子又要出「彩儿」了,就忙让儿子细说端详。
为了支持自己的论点,秋天又即兴编出了一套「理论依据」。
他说辈份差三代红包就得翻三翻。也就是说,青山一大清早就给了苗苗一百元,那是针对苗苗这辈的。
向上加一辈是秋菊这代人,就应是三百元。再往上加一辈就是季卫国这辈人,乘上三就应是九百元钱。所以,青山应该给二老九百元才对。
第28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4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青山在心里暗骂着,可并没有怒形于色。
他和秋天交手多少次了,对于秧子这种信口胡诌的作派已经见怪不怪,且具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你猪油吃多了怎的?”一直没吭声的秋季忽然出招,她跳出来拿话损着秋天,为刘青山打抱不平。
“你说这话啥意思?”秋天怔了一下。歪头斜眼儿地看着四妹秋季,心说这个死丫头片子,俺又没招惹你,你却要来坏俺的事儿。
“啥意思!我看你是油水太足肠子里存不下,都走到脑子里去了。哎,我问你,上头没?”
“切!滚一边拉去,你知道个啥?”季秋天知道自己这张嘴损不过秋季,就动起手来去扒拉,想让她上一边呆着去。
“滚犊子的应该是你!别跟我动手,听见没!”秋季也反手去推秋天,“一肚子坏水儿要是胀的难受就赶紧去茅坑蹲着吧,往外排一排,拉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把脑子也给拉出来!”
“行啦行啦,两位活祖宗!大年初一也不消停!”没等季卫国发话,葛桂兰就拍起了桌子瞪起了眼。“要骂出去骂,要打出去打!”她破了音儿地叫喊着。
兄妹二人的争斗被暂时平定了,屋子里的人却都陷入了尴尬的冷场静音,就连小苗苗也是大气不敢喘,只是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大家看。
刘青山觉得秋季和秋天干仗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想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但转念一想:不对!问题的根源是出在季秋天这个秧子的身上,秋季看不惯他才跳出来打抱不平,自己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
而秋天杜撰的所谓理论依据显然是不能服众的,即使是葛桂兰这种思维不正常的人都觉得他的这套说词根本就立不住脚。可她又不想灭了儿子的威风,就给两边和起了稀泥。
“俺说青山哪,这个……秋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让你拿九百也确实有点不合适,这么着吧,不用太多,你再添两百也就算了。”
刘青山转头看向秋月,想听听她对此有什么说法。然而秋月几乎没用考虑就选择了认同母亲的提议。“那你就再多拿出来二百吧,左右这钱也没给外人。”
是不是外人不值得研究,既然对象都认可了,那自己照做就是了。
不想被季家人看扁的刘青山很爽快的又掏出了二百块钱,塞到了葛桂兰的手里。
其实不是刘青山穷大方,而是在他的心里偶尔也会闪耀出属于自己的优越感。
相比较而言,秋月家貌似没有什么收入,而自己每一次拿出点钱给他们,也都会觉得从内而外地萌生出一种特有的成就。
他倒不觉得自己是在施舍,不过能够替秋月在经济上帮助她的家人,这也似乎是在证明着自己对于秋月而言所拥有的某些价值。
然而刘青山的脑袋里毕竟还是少了一些弦儿,以他的阅历来讲,应对专业性的事务有余,而对于这种家长里短的算计,他的经验明显不足。
有一点他根本就没想清楚过,你主动给的,和人家主动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况且在季家人的脑回路里,即便是得了便宜也不会买你的好。
你主动给了,只能证明是你人傻。而他们主动要了后你再给,也不过说明你是属于好欺负那伙的。总之,把你的钱给到我的手里,于你是应该的,于我是凭能耐得来的。
葛桂兰表演性的推辞了一下后,便欣然接受了。而落得好处的季卫国则立马就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他联合着秋季数落起秋天来,说他何不懂事,不该在大年初一就给青山弄得下不来台。
面对一片声讨,秋天又开始拿佟振东说事,“大姐夫一年到头的给俺家花的钱少啦,他俩差多少就得让刘青山给补上多少,要不然大姐夫心里多不平衡!”
佟振东并没作声,而是一直在观察着葛桂兰的脸色。
“我这半年也没少给你们花钱啊!”刘青山对于秋天的没完没了终于面露愠色,准备开始反击。
季卫国已经受够了二儿子的「脑残」,心想:“这个瘪犊子早晚得坏俺的好事!”
就想办法找了个事由给秋天支了出去。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秋天向来就是只惦记着自己眼前的蝇头小利,从不为家里的大局着想。
秋天却不认为自己心里装的是小利,而且他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要尽可能的从青山兜里捞「干货」,因为一旦青山和秋月分手了,这种「浮财」是不可能退回去的,全都会变成是他季秋天的。
另外青山和秋月两个人若真是因为他的无事生非而分手了,那也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样秋月的工资就又能向家里多交一阵子了,起码在她与下一个男友朋结婚之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一个异形怪胎,所思所想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与贪婪,更不惜把亲妹妹的婚事给毁了。这就是他——山城的秧子,季秋天。
季家的正月初一过得出奇的冷清,无人上门来拜年,他们也不去别人家拜年,就连电话也是保持着高度的沉默。
秋菊和青山的手机偶尔接到几个拜年电话,零零碎碎地打破着这种冷清。
刘青山对此没有感到丝毫的奇怪与不解,他知道,任何不正常的现象在季家都是最正常不过的。
尽管没人登门,但是季家人仍如蜂蚁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他们拿出自认为是最好的美味食材,以及各种压箱底的珍藏器皿,非常认真的进行着准备,似乎有贵客将临。
佟振东带走了孩子,半个多小时后又独自返回,脸上充满了郁闷的神情。秋菊问了声:“送去了?”佟振东没吱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秋季要出门找她的狐朋狗友玩去,季卫国不同意,让她原地待命。秋季一赌气就跑到偏房里睡觉去了。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听到动静的季家人如被狗撵的兔子般一齐朝着电话窜了过去,葛桂兰头一个冲到了终点线。
她一脸兴奋地抓起电话就拜年,待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后,却一下子又像没了电一样。
电话是青山的父亲打来的,这令葛桂兰产生了某些失望感,不过能有人给她家打电话拜年,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荣幸与欣慰。
虽然葛桂兰很想与刘翰林多聊一会儿,但她又怕耽误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在客套了几句后,葛桂兰便着急的说家里的电话很忙,怕占着线别人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刘翰林则识趣地及时结束了通话。
刘青山听葛桂兰编的瞎话后差点就笑场,她家电话是够忙的,忙得都没了动静。
季家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菜肴叠摞着摆满了一大张桌面,这个桌面还是提前从街角饭店家借来的。
还有几个菜在蒸锅里热着,只待端上来就齐活了。大家都坐到了电话机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话,仿佛就像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着福音的降临。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是在等待着某个重要人物的大驾光临。
当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分钟的时候,季家的电话铃声又突然再次响起。
虽然大家都在密切的关注着电话,但仍是被它的铃声吓了一跳。人们又像抢夺宝藏一样张牙舞爪地冲了上去,这次仍是葛桂兰拔得头筹。
她激动的用手捂着胸口,带着哭腔与电话中的人交谈了几句后,立即放下了电话。
“五六分钟后到!”她用颤抖的声调宣布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于是大家又呼啦啦地起身,准备跑到院门口外的大街上去列队欢迎。
坐在一旁的青山想,我和这个人也不认识,就不用去迎接了吧。他想坐在屋子里等,然而却被秋天不管不顾地拉着脖领子给硬拽了出来。
“快快,要来的这位可是个大人物,是俺们老季家的贵客!待会儿你要是见到了可得认真对待,绝不能失了礼数!”葛桂兰认真地嘱咐着,唯恐青山在节骨眼儿上捅出娄子。
听这话茬,莫非这位非同一般的来客是位政府高官?究竟是什么样的长辈能让季家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列队欢迎?
此人又何德何能令季家人如追星族般表现出近乎狂热行为?刘青山一肚子的疑问,不知所措地和众人恭候着「大人物」的出现。
“俺的天妈,快去叫秋季!”葛桂兰发现少了个人,急得直拍大腿。
秋天又如狼似虎的冲了回去。很快,披头散发的秋季一边咒骂着一边被秋天推了出来。
“俺的小姑奶奶,活祖宗,您老就把嘴闭上吧!”季卫国气极败坏的求着四丫头。秋季这才翻了一个大白眼儿,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街上不时有邻居走过,和季家人客套而简单的拜过年后急匆匆离去,但「贵客」却没有应时出现。
正当大家焦急万分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季家的院门口。
“三姨过年好,三姨夫过年好!”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冲着季卫国和葛桂兰点了一下头。
“大哥过年好!”季家人老老小小都全部都以九十度的鞠躬来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