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的确有些意外。不过对我来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本身。”
陈棠苑默默听着,半晌,才别扭地说道:“我也不是太清楚生意场上的事,只是听家里人提起过梅仑近期在港城的动向……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嫌。”
他也静了片刻,随后了然地笑笑:“原来邵……”他顿了顿,又改口,“陈小姐找我出来,是为了说这个。”
她抬眸,清楚捕捉到他神情里的遗憾与无奈。但他仍然微笑:“没关系,我很理解。”
陈棠苑忽然觉得身上的外套变得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只能侧过脸去沉默地欣赏夜灯。
天是灰蓝色,月亮躲在云层里,连远处绵延的狮子山都被浓重的云翳遮掩住了。
陈棠苑的心境也如这糟糕天气一般沉抑。
他果然不可能是会试着争取这种注定没有好结果的关系的人啊,他比她理智比她清醒,哪怕是饮了酒的夜晚,一句隐晦暧昧的话也不曾说。
虽然明知很可笑,她自己也清楚,彼此有多不合适,绝对不应该开始。
他若是说他不介意,生意上的事与彼此间的友谊无关,她反而会觉得为难。可她怎么那么矛盾呢,她又抱着期待,希望他能说。
她多希望他会是她人生的机缘。
良久,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并走回室内,陈棠苑把外套脱下来要还给他。
“先留着吧。”庄律森温声道,“外面还在下雨,出到街上还是会冷。”
陈棠苑抿抿唇,默默地接受了。
她由内而外散发的消沉低落尽数落在他眼里。
他能察觉到她的心猿意马,她的纠结与忐忑,可他此刻说不出任何她想听的话语。
她不知道他朝她走一步,要算好接下来的十步。
她不知道他需要多克制,才能将理智与冷静牢牢把持在原位。
“如果,等其他事情都落定。”庄律森斟酌着措辞,“如果,陈小姐去伦敦还愿意见我,那时候再还也不迟。”
陈棠苑仰起头,朝他扯出一抹笑,算是应承。
可惜港府的出让公告到现在还没正式挂出来呢,她大概等不到这些事落槌定音,就要被家里催疯了。
他又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她也不可能等他。
*
他们在会所大堂的沙发上坐着,陈棠苑给方靖莘打了几个电话,迟迟等不到她接起,只好又打给黎盖伦,让他顺道把她的包包拿出来。
黎盖伦一出来就看到陈棠苑抱着某人的西装外套坐在沙发上,一看就进展神速,简直气郁,把她的包往沙发上一放,转过脸去狂瞪庄律森。
庄律森只当没看到,严格遵守两人早先的约定,与他装不认识。
倒是陈棠苑在问:“Garen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是啊。”黎盖伦阴阳怪气地哼,“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长了针眼。”
麦克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四个人在大堂里道别。
黎盖伦终于等到四下无人,劈头就问:“陈棠苑你怎么回事!还穿别人的衣服?拿过来!要穿穿我的。”
说完就要上手去抢。
“神经啊你,我干嘛要穿你的。”陈棠苑敏捷地躲开,抱着外套不肯放,“黎盖伦,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陈棠苑边往外走边问:“莘莘人呢?”
黎盖伦没好气地答:“不知道,出去很久了。”
“什么?会不会出事了!”陈棠苑立刻严肃起来,“我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她立刻没心思理会黎盖伦到底为什么怄火,开始一遍遍地拨电话。
方靖莘终于接起来,声音在电话那头压得很低,说临时有事先走了,让她不要担心。
陈棠苑狐疑问:“真的没事?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太对。”
“真的没事啦,我都在家里快睡了,看你跟庄先生出去了,所以没跟你说。”方靖莘换了轻松的语气,揶揄地笑道,“我才不会那么没眼力去打搅。”
陈棠苑也正想与她讨论今晚发生的一切,应道:“唉,好吧,改日再跟你说。那晚安了。”
看陈棠苑挂了电话,黎盖伦又要继续教育她。
陈棠苑心烦意乱,摆手要他打住:“我好困,有什么明天再说啦。”
黎盖伦知道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能妥协道:“行,那就明天说,明天睡醒了我再找你。”
*
今夜的香江港湾,多少繁华声色浸湿在飘忽如梦的幻境中,多少人注定无眠。
谁熄灯,谁点烟。
庄律森站在露台上,远眺被雨雾与叠嶂重重隔绝的半山。
寂夜里雨又下,这一日风球登陆,密雨打湿在窗檐,嘈嘈切切,好似永不会停歇。
但终将停歇。
雨水汇作江川,融入洋流,永恒地停留在生命中。
他的世界里从此有了海岸与潮汐。
作者有话说:
小庄的演技可以吊打影帝吗。
◎最新评论:
【写的好棒啊
我都差点用白话看文了】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地雷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世界里从此有了海岸与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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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奥斯卡影帝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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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对香港这些地名完全不熟,因为去年香港的事才了解了香港的地名,ps小庄,事情不可能永远按照你的计划发展有时候莽一些未必不行】
【小庄助手好会哦】
-完-
第35章 、纵情四海
◎人家也未必想跟你天长地久。◎
午后的港岛,整座城市闷得像被封在锡罐里。雨丝仍在缠缠绵绵地坠落,下得毫无章法与节奏。
提前预定的专车早已在门外恭候,黎盖伦悠闲地走出电梯,半岛酒店大堂独有的花果调香氛萦绕,漾着满室令人沉静的馨和。
随着他的现身,庄律森也在同一时刻从挑高的雕金石膏柱后镀出来,身形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落处出一道颀长的耀影。
“聊聊?”他将黎盖伦拦下,似乎同样已在此等待多时。
又是这个神出鬼没的人。
黎盖伦的眼神隔着黑超都能看出在冒火:“你又在玩什么,还来跟踪我?”
“没有这个必要,你喜欢住半岛酒店,这很难猜?”
“没空跟你聊,我要出门。”黎盖伦抬手朝他敲敲表盘,“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到哪里,我送你。”
庄律森语调平顺,落在旁人耳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再没有半点对上陈棠苑时的温和与迁就。
黎盖伦在心里腹诽,若不是与这个人还算旧识,他都要以为自己是遇上哪位铜锣湾古惑仔或者西西里教父,法治年代还要被这样的语气胁迫。
“有完没完?我实话跟你讲,就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我也还没有说是什么事。”庄律森看他时刻保持警惕姿态,又是一笑,“陆司麟最近被职业经理人领着,与陈家接洽过许多次,很快就会谈妥,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我。”
“哪方面的帮?”黎盖伦依然沉着脸,似乎在分析他话里的可信度。
“路上说。”庄律森打了个手势,示意车就在外面,“我知道你是要去见陈棠苑,我也不希望她等你太久。”
话说至此,黎盖伦也不想再继续与他原地僵持,只能抬脚跟上。
他尾随庄律森坐进车内,抱起手臂架起姿态,这才道:“说吧,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路程短暂,庄律森在有限的时间内直奔主题:“还是关于陈棠苑。”
黎盖伦:“……”
对这个人果真就不能有信任。
黎盖伦闻言立刻准备告辞,车门却早已落了锁,平稳驶出去。
庄律森的声音回荡在车内空间,任他不想听也只能听。
“陈家有人很早之前就想接触博.彩业,却迟迟找不到合适门路,这次陆家为拿下旧跑马场,主动拿出半张锡兰赌牌示好,两家都是皆大欢喜。”
“但两家人合作最保险的一种方式当然还是结为亲眷,陈家在这个当口为陈棠苑办舞会,其实是早在心中有了要安排给她的最佳人选。”
“所以呢?”黎盖伦不为所动,“就算最终都是联姻,但首要条件还是陈棠苑自己喜欢,不是随便塞什么人给她都可以。”
“陆司麟在大部分方面可以说是废材一个,在情场上却是个风流人物。”庄律森顿了顿,“既然联姻是要她在这些可选对象里挑一个最为顺眼的,你说,她有没有可能选陆司麟。”
“你在开什么玩笑?”听到陆司麟的名字,黎盖伦立刻呸了一声,呸完却又十分严肃地绷起脸。
轮能力、性格、脾气,陆司麟绝对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来,但那一张过分优越的皮囊却十足能骗人。
况且陆司麟与庄律森还是血缘上的同胞兄弟,虽然两人在气质上大相径庭,细看眉眼五官却能窥出七分相似,陈棠苑还真有可能肤浅地看脸选人。
黎盖伦突然觉得这个假设非常可怕。
庄律森看着黎盖伦的脸越变越黑,知道他心中有了答案。他继续补充:“当然,如果你认为陆司麟比我更适合她,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黎盖伦:“……为什么我要做这种选择?”
“你也不需要担心我是利用她达到什么目的。”庄律森尽量简短地告诉他自己与陈棠苑之间的渊源。
“我的确早就认得陈棠苑,四年前,在伦敦。”
黎盖伦最后还是没想到,这短暂的几十分钟车程里,他就又一次被庄律森说服。
尽管每一回都是带着千万分的不情愿,最后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给出的就是最好方案。
真是作孽。
*
陈棠苑独自吃完一整块抹茶芝士,才终于等到黎盖伦姗姗现身。
她迫切想要与好友倾诉内心的纠结,此时终于等到来人,立刻重新坐直身体抱怨道:“你迟到了快一个小时!”
黎盖伦摘了墨镜折放在桌边,朝她露出一张阴沉的黑脸,在他精心搭配过的衣饰衬托下,更显黯淡无光。
陈棠苑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立刻换了担忧的神情,拧起眉关切问:“怎么脸色这样差?昨晚没有睡好?”
黎盖伦哼了一声,却冒出一句她不太能听懂的指控:“我过去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热爱行侠仗义的人?”
“啊?”陈棠苑懵懵地愣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行侠仗义过吗?”
她歪头想了一下:“你讲的是笑傲红尘,快意江湖那一种?我倒是想,但是好像没什么机会。”
黎盖伦无话可说。
他算是搞明白了,所以也只是18岁生日那天多管闲事过一次,居然就招惹上某个心机深重的人。
也不知是这颗星球太小太小,还是这两个人真就是天定的孽缘。
“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是不是家里的烦心事太多?”见他又陷入沉思,陈棠苑再次追问。
“有点失眠。”黎盖伦揉揉额角,“认床。”
陈棠苑更加疑惑:“好端端怎么会认床?半岛的床垫换牌子了?”
黎盖伦摆摆手要她停止猜测,开门见山地说起她此刻最想要谈论的话题:“靖莘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跟昨晚那个男人的事情。”
黎盖伦只想再次确定她立场:“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的想啊啊啊!”
陈棠苑像抓到一根容她肆意倾诉的浮木,立刻撑着脸颊开始喟叹。
“换作再早几个月,或许我还是要与家族抗争到底的,至少,不可能随便就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步入婚姻。”
“可我如今都已经答应外婆了……我也不可能为了也许是也许不是的真爱,毅然放弃亲情。我做不到那么决绝,我好怕我做错选择,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陈棠苑丧着脸,扯出一抹苦笑。
“我知道,那个烫手山芋放在我手里太久太久了,我只要一天不结婚,那块地就一天不能开发,所有人都等不及了。”
别人眼红不已的,求而不得的千亿嫁妆,在她这里被形容成烫手山芋。
黎盖伦听着她自言自语般念叨,心中也跟着叹了叹。
其实哪里还需要他多说什么,她自己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她想要去试着体验一段恋情,却又恐惧家族为她扣上的那把枷锁。
她需要的只是有人来鼓励她支持她,好让她有勇气迈出尝试性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