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s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Left blooming alone
All her lovely companions
Are faded and gone”
陈棠苑侧过头朝她笑笑,配合地随着她的吟唱重复弹奏起副歌部分。
她在古老旋律里想起夏日无尽的蝉鸣,丰沛的雨水,繁茂的花枝,盎绿的草地,海上的风帆。
又想起墓园里,从掩映的松柏间朝她走来的一个人,想起马场里的花园,落在衣襟的长尾蝴蝶,还有伦敦绵延的雨雾中撑在她头顶的一方大伞。
日光从车站半透明的尖形穹顶上透下来,落在棕黄色木质琴身上。
属于盛暑的艳阳依旧高照,而属于她的夏日,似乎就要退场。
一曲弹毕,陈棠苑在周围响彻的掌声里回过神,小女孩扯着裙摆曲起膝盖优雅地朝围观群众们举了一躬,跑回父母身边。
陈棠苑也站起身,有人走过来,从她捧在怀中的鲜花里抽出一枝粉玫瑰递给她。
陈棠苑疑惑问:“给我的?”
“美好的曲子。”对方微笑着颔首,“玫瑰从来不慌张。”
只比茜姨早几步回到伦敦的公寓。
陈棠苑随手从画架上抽出几张画稿,假装是专程打飞的来取的重要稿件,茜姨随后送她去了机场。
希思路机场一如既往地繁忙有序,写满航班信息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一个个地名,她目不斜视地从屏幕底下走过,穿过廊桥,登入机舱。
起飞前,陈棠苑不管不顾地打了一个电话给方靖莘,要对方到机场来接她。
随后她放空思绪,闭上眼,积攒数日的困倦立刻袭来。
从英伦三岛到浮城港岛,这条航线她飞过无数次,似乎只有这一次最仓促却又最梦幻。
来时乘午机,飞11小时,跨过时差经纬,抵达时伦敦仍然是同一天的下午,就像偷来了浮生半日,纵情一场,现在终于要还回去。
飞机准时抵达港岛,头等舱的旅客被安排先行下机,陈棠苑随着指引坐上摆渡车,机舱里的其余旅客也陆续从舱门里走下台阶。
明知这次应该不可能,她心底却又别扭地隐生出期待,在一个个鱼贯而出的乘客里搜寻某个熟悉的身影。
就像过去的许多次,曾希冀过华丽故事的发生。
最后又在一无所获的搜寻里自嘲地笑笑。
不想见是一回事,真的没有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经过海关,随着人流队伍缓缓向下走。
她将手扶电梯留给携带大件行李的旅人,自己贴着木质扶手走下楼梯。
刚走完一小段阶梯,来到平台处,有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道突如其来的外力,她被扯入一个宽阔的怀抱,背部紧贴住对方的胸膛。随后手腕被人放开,那只戴着玫瑰金腕表的手臂改为从后环抱住她,没有半点缝隙地紧锁着。
他没有换过香水,身上依旧是清冽的木质香调,铺天盖地地拢过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挣扎,鼻子却立刻酸了。
他弯下腰扣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处,在她耳边问:“What happens in Paris,stays in Paris?”
“那么发生在港城的事,就算要结束,也该是在这里吧?”
脑海里顿时劈出两道声音,一个白色的小天使顶着光环说道:“你怎么可以质疑他呢,他当然永远都会来,到了现在,难道你还看不出吗。”
另一团黑烟里弹出一只小恶魔,举着钢叉张牙舞爪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现在心软,将来只会更痛苦。”
楼梯上行人往来匆匆,间或有人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很快又收起目光。
一座机场里每一刻都在上演着类似的相拥,有些是等来了团聚,但更多是即将要分别。
陈棠苑竭力冷下声音:“从来没开始过,谈何结束?”
“那就现在开始。”他的声音强硬道。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构思煽情对白,只知道不可能再放开她。
再顶尖的扑克大师遇上一个从不按套路出牌,一不留神就把对手的底牌抽走,把牌桌掀翻的人,也没法打赢。
现在他下决心要按自己的节奏来。
他将她转过来面向他,却在看到她泛红的双眼时愣住。那双灵动盈润的眼睛此时盛满红丝,也许是搭长途机累的,又也许是委屈失落。
她突然被他扶住肩膀转过来,生怕被他看到此刻神情,飞快地垂下眼避开,纤长的睫毛颤颤地耷下去。
他立刻松了全部力气,只是将她圈在怀里,低头柔声问:“和我在一起,好吗?”
一个“不”字亘横在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她这些天总是刻意打断,不愿听他说出那些告白的话,不过是因为她清楚,一旦他真的问出口,她一定无法拒绝罢了。
陈棠苑吸了吸鼻子,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你还给我送鞋子,一点都不吉利,你就是想要我走。”
他又愣了一下,还有这样的说法?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柔柔地划过眼角,“那就不送,留在车上,你想穿就穿。”
陈棠苑还是扁着嘴,支吾了半晌,又道:“你,你还说自己保守,那你就是说我不保守?那你就是讽刺我浪荡,觉得我很野。”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要怎么跟她解释倘若再多停留一秒,他就要死在那个房间里。
最后,他四两拨千斤道:“我还以为陈小姐再也不会提那件事了。”
陈棠苑:“……”
对啊,从来就没发生过那些事,她的一世英名还在。
她沉默下去,继续搜寻可以用来控诉他的地方。
没有给她安静思考的机会,他又在耳边蛊惑般地询问:“好吗?陈小姐愿不愿意跟我开始?”
她不答,手用力扭着他肩膀的衣料,把头缩在他怀里。又听他低笑道:“再不回答我就当作默认了。”
良久,陈棠苑终于发出一声闷闷的哼。
他的手揉着她的发顶,似看穿她心事,体贴地补充道:“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只要你想结束,随时可以结束。”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落~~~
某纵火犯连夜买站票逃走
*玫瑰从来不慌张:法国谚语。
*标题:《万福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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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快乐!
今天包了饺子,没吃到汤圆
小庄冲冲冲!】
【小庄A上去】
【冬至快乐!】
-完-
第62章 、夏日倾情
◎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陈棠苑的嘴角悄悄弯出一个上翘的弧度,他落在她发端的手滑下来捏捏她的脸颊。
“走了。”
她向后退开,但视线始终平视在他衬衣的纽扣上,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被他顺势牵住的手都像带上酥麻的电流。
原来确定心意后的恋人,表面上也不过是一个身份上的转变,却连情绪都会立刻变得不一样。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陈棠苑一手被他牵着,另一手还拿着画夹和漂洋过海带回来的粉玫瑰,她下意识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开,准备去翻手机,却被更用力地握住。
庄律森接过她的画夹与玫瑰,示意她用这只空闲的手去接听。
黎盖伦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些急切:“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啊?”陈棠苑在急切的催问中加快了脚步,“你在外面等我?”
“怎么你没看消息吗,靖莘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拜托我过来接你。”黎盖伦回道,“她说你的状态听起来不太好,要我……”
后半句话在看到从抵达闸口处转出来的一对璧人后生生截住。
他挂断电话,利落地把手交叠在胸前。
“啧啧啧,看来是我们多虑了。”黎盖伦待两人走近眼前,目光又落向紧紧相扣的双手,幽幽地啧了几声,“状态好得很。”
陈棠苑微瞪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晃晃庄律森的手臂,小声介绍道:“这是我朋友,Garen……你们先前也见过的……”
庄律森十分自然地颔了颔首:“幸会。”
黎盖伦毫无反应地抱着臂,迟迟等不到陈棠苑介绍出庄律森的身份,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所以呢,这又是你的谁?”
“你不需要管。”陈棠苑支吾半晌仍说不出口,索性推推他的肩膀催促道,“我好困了,上车再说。”
黎盖伦“嘁”了一声,转身在前方带路。
黎盖伦沉着脸看庄律森为陈棠苑拉开后排车门,随后自己也坐进去,将她揽到怀里靠好,动作顺势又一气呵成。
而陈棠苑竟也没有半分扭捏的意思,乖顺地倚住,甚至自然地朝里蹭了蹭,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的进度是否已到了某种不可告人的阶段。
他发动车子,伴随着引擎强烈的轰鸣声,用老父亲的口吻温馨叮嘱道:“玩可以,但是要做好措施。”
陈棠苑:“……”
无法避免地想起自己过分积极主动的投怀送抱,她再次崩溃地在心底发出一声尖叫。
好在舟车劳顿的困倦没有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机会,阖上眼很快便睡过去。
*
汽车驶过跨海大桥,逐渐将离岛抛在身后。
庄律森垂下眼,忍不住执起她纤软细腻的柔荑放在手心里细细抚触,丈量她无名指的宽度,设想这只手指有天被套上钻石婚戒的画面。
艳阳之下,山海环绕,无限风光的海港在窗外闪着粼粼的波光。
小河弯弯向南流,香江风采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浪漫,衬得他怀里恬然安睡的意中人都像镀着一层瑰丽的流光。
过去也曾从陆老爷口中听过许多次,与这座城市有关的传奇与不朽名句。甚至因为他的执念,即使全家移居锡兰,陆家所有后辈拿的依旧还是特区护照,不被允许改籍。
但在遇到陈棠苑之前,他从未觉得这世上有哪块土地是属于他的故乡。
锡兰不是,港城不是,伦敦更不是。
只能永远踽踽独行在四海漂泊的途中。
黎盖伦百无聊赖地在前方听着歌,庄律森覆住陈棠苑的耳朵,低声提醒:“音量调低一点。”
“What……”黎盖伦怒问,“你当我是什么,司机?”
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旋低音量,一边没好气地抱怨:“你几时见过身价这么高的司机!”
庄律森低头确认过陈棠苑不会听到,才应道:“放心,我会让你的身价变得更高。”
“I don‘t care,ok?”黎盖伦不屑一顾地嗤道,“我可不是为了这些才帮你。”
“况且你也不要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万事大吉,恋爱与婚姻本就是两回事。”黎盖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刀,“搞不好哪一天就要被甩。”
“没有那一天。”庄律森将陈棠苑的手裹住,冷淡地回敬,“你不用当这种杞人。”
回到贝沙湾,陈棠苑在车子停稳后又继续睡了一会才悠悠转醒。
她惺忪地揉着眼,看向前排空荡荡的驾驶室:“Garen人呢?”
“下去抽烟了。”
他说完低下头亲亲她眼睛上方的皮肤,然后薄唇继续向下。
狭窄封闭的车内空间里,涌动着莫名的情潮气息,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弹出某个纵情拥吻的画面,屡次要装作不曾发生,却又屡次失败。
生怕他又那样来势汹汹地吻她,陈棠苑敏捷地避开脸,重新缩进他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许亲了。“
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无法将她移开半分,好笑道:“现在才来害羞?会不会太迟了。”
“啊啊啊啊——”陈棠苑崩溃地打断,“你怎么还提。”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陈小姐会不会有点不太人道,我想亲我的女朋友,也不可以?”
“不可以。”陈棠苑理直气壮地拒绝,“我们还没有到那个阶段。”
他寻到她的手反扣住,才问:“现在是什么阶段?”
“这里是港城,所以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陈棠苑重新修改进度,“就、勉强同意你牵牵手……我还没有允许你亲我……”
“嗯。”他配合地问,“所以什么时候才可以?”
“这种事怎么可以问。”陈棠苑无语道,“当然是看你表现。”
“知道了。”他低低笑道,鼻息萦绕在她颈畔,“那我们从头开始。”
得到他的应允,她放松下身体,抬手捂住发热的脸颊,想要替自己降温。
才从他怀里坐起来,他的手却又移过来捏住她的下巴,施力向上抬起,一个毫无预警的深吻再度落下。
“从下一分钟开始。”
作者有话说:
年轻人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