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先去筹!”
陈老太拒绝道:“总之不可以报警,过后抓到又怎么样,人也被撕票了,还会引来媒体,令集团股价大跌。”
老一辈人经历过港英时代,对警察有天然的不信任,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告知警方。
二舅妈被两个儿子扶着,已经哭到近乎断气。
在场人皆是六神无主,低声讨论着应对计划。
“他们对我们家的情况如此熟悉,一定经过缜密谋划,不会是临时起意。”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瑞士还是在港城,如果是跨国绑架,这边的警察能帮上多少?”
“不可以报警的,许家那个大儿子当年就是因为家里人报警,被绑匪沉入海底喂鲨鱼,现在连遗体都找不回。”
昔日城中也曾发生过多起富豪绑架案,家族成员为了力保人质平安,都会配合地支付高昂的赎金,也不愿意与警方合作。
可钱拿到手后,有些人却依旧回不来,即使侥幸拾得一命,后半生也要遭受长久的精神创伤。
陈老太回忆着过去曾见识过的绑架案结局,颓唐地倚着靠椅。
她恐惧地问:“是不是‘大富豪’干的?是不是他又回来了?”
”大富豪”是上世纪港城最有名的一个悍匪的绰号。
当年他的团伙在港濠两地策划过多起富豪绑架案,曾经全身绑满炸弹亲自上门提赎金,将钱挥霍一空后又会卷土重来,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能令全城富人闻风丧胆。
陈老太此时再回想依旧心有余悸,连手脚都颤抖起来:“那个人不要命的啊,真的是不要命的啊。”
小舅舅安抚道:“不是的妈,‘大富豪’早就被扭送内地枪毙了,我先扶你回房,二哥不会有事的。”
陈绛影同时起身,将老太太的拐杖拿过来,准备与老四一道扶老人站起来。
陈老太口中不断喃道:“列祖列宗保佑,满天神佛保佑,淮桥一定不会出事。”
她借着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却猛然感到血压冲高,眼前霎时一黑。
陈家定海神针一般存在的人物,这一刻,直直地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事情看起来顺利的时候总是不太顺利?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月10瓶,biu 9瓶,许枕流5瓶,赌狗赌到最后应有尽有5瓶,时述5瓶,专注修仙20年1瓶。
◎最新评论:
【我回来了嘿嘿嘿】
【我要囤一囤不然容易忘剧情哈哈哈哈谁是谁都不知道了】
【撒花】
【撒花花】
【要顺顺利利,一切都要顺顺利利】
【我来了我来了,一切顺利!】
【撒花花花花花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第104章 、吻短情长
◎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一艘半旧的渔船在公海上四处漂游。
陈淮桥的眼睛被黑布条蒙住,黑暗中脚下的风浪感变得更加明显,晃得人一阵反胃。
他稍稍活动起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身躯依旧散架般酸痛,好在头脑已经逐渐恢复清醒。
几个绑匪就坐在他附近打牌消磨时间,笑语声喧哗高亢。30亿美元赎金还分文未到手,就已经提前在牌桌上用来赊账,牌桌上的黑话一串一串,十足的赌徒做派。
陈淮桥在黑暗中开始回忆自己是如何落入这般境地。
离开疗养机构去往机场的途中遭遇车祸差一点赶不上航班,抵达港城后,司机却没有依时在通道外等候。
他已经觉得蹊跷,吩咐助理尽快与人联络,随行的男看护却突然警惕地扯住他们向角落退去,一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先生小心,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为出行低调,这名退役军护出身的男看护会兼任他的贴身安保。他与助理因此不疑有他,顺从地被人领着逐渐远离人群,去往停车场的安全通道处。
待他察觉出不妥时已经太迟,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从后捂住他的口鼻,动作干脆地将头蒙入麻袋。
再醒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房间中央,藏在袖扣里的定位器早被人除去。
只是这名看护入职时的背景调查并无不妥,又在陈家供职数年,照理不应做出出卖雇主,自毁前程的事。
正想着,角落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闷地敲断思绪。
有人一拳猛地砸在木制墙面上,不耐烦地冲着围坐在地的赌徒吼道:“别玩了!”
声音出人意料的年轻,却又在一瞬间将所有人镇住。
陈淮桥听到角落里的人起身而来的脚步声,随后是扑克牌被踢得四处飞散的嗖嗖声。
那个声音继续骂:“你们就一刻都停不下来?别误了做事。”
判断那人至少是这艘船上的头目,陈淮桥立刻循着声音将脸转向对方。
他礼貌开口询问:“不知道同我一起的两位工作人员现在在哪里?他们是无辜的,诸位没必要针对他们。”
“二陈总真和传闻中一样温文儒雅,都已经自身难保还想着关心别人。”
那道声音冷笑一下,脚步逐渐靠近,用折扇敲了敲他的侧颈:“二陈总,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确也不想难为你,其实呢我们的目标是你大哥。可惜,他太过狡猾。”
他语气一转,惋惜道:“对不住了,既然是亲兄弟,你就代他受了这一罪吧。”
那声音听着年轻,说起狠话来却异常仄戾无情,陈淮桥的心提悬起来,继续试图缓和关系。
“不知我大哥是哪里得罪了诸位?我先代他赔礼道歉。钱的问题更不需要担心,只要保证我的安全,我太太一定会照办,亦不会报警令大家为难。”
陈淮桥说得很慢,刻意加重了“安全”两个字。
提起赎金,周围几个彪形大汉都兴奋得骚动起来,又在年轻头目警告的眼神里消音下去。
陈淮桥看不到形势,仍在殷殷期待着,对方却没再应话,重新坐回角落去。
海上光阴漫长,不被允许打牌,又没有任何信号,余下几人百无聊赖地凑堆聊天,翻起一份几天前的报纸,抖得哗啦作响。
“看看陆应昌在锡兰住的房子,整个大庄园主一样,妻妾成群,真是比当初留在港城还要潇洒。”
“想不到一个三姨太就能有这么多钱,随随便便出手买地就是500亿,还要取名叫应昌广场,嚯,这才叫荣归故里。”
“你真是天真,真相信他们只是回国投资?我看一定是回来找傅运成算账。”
“能算什么账?陆家在港濠两地早就没什么势力,你看傅运成的表情,几从容淡定。”
“废话,我若能这么有钱,我也从容,我也淡定。”
“不得不说傅运成也是有本事,六十年前那次赌牌竞投,钱是叶添龙给的,力是陆应昌出的,他傅运成有什么?不过是一个葡籍身份。谁知道牌到手没几年,陆应昌马上被人踢走,叶添龙一个出资最多的大股东,年底分红反倒不及傅运成一半。”
“报纸上不是说叶添龙早就不想陪他玩,这回趁着经营权到期,铁了心要卖掉手里的股份,但是都无人敢接手。”
陈淮桥默默听着,突然有人伸脚踢了他一下。
“喂,二陈总。这次濠城赌牌要到期,政府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外面的人不懂,你们还能不懂吗?好心透露点消息给大家啦。”
“这些我不是太清楚。”
陈淮桥打起精神,抓紧机会谈判道:“但如果我能够安全出去,我可以想办法帮各位打听,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惜绑匪并未领情:“呵呵,我们又没本事去争,随便问问罢了。”
半晌,有人站起来,用封口胶重新贴住他的嘴。
*
陈家此刻同样是一片兵荒马乱。
事情由启幕至落定都太过突然,老太太情绪过激突然晕倒,餐厅里也随之混乱不已。
最后还是大舅舅站出来主持大局,一个个点着名安排任务。
“陈济千,马上找一辆牌照最低调的车,跟我一起送老太太去医院,提前通知胡医生做好准备。”
“陈淮琛,你联络相熟的主编放几条无关紧要的新闻出去,再通知公关部全体on call。”
“陈济和先送二陈太上楼休息,其他人照原计划想办法筹钱。”
“大家离开时注意隔出时间,不要被记者发现端倪。”
……
长辈与兄长们各自接到任务,已经匆匆四散开。
“我不要紧。”二舅妈不愿意回房,挣扎着站稳,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拨起电话。
陈棠苑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看着外婆在眼前直直地倒下去,此时又被人抬着从后门运放上车里,只觉浑身骤然发冷。
山中地气本就潮湿,如今那股湿意仿佛可以顺着螺旋阶梯一路攀爬而上,寒凉地渗进骨子里。
怔愣中,陈妈妈拍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叮嘱道:“我去医院看看,你先回家。”
陈棠苑回过魂,想也不想地追上前:“我也去。”
“不要太任性。”陈妈妈神情少见的严肃,捉着手腕将她扯顿在原地,“我有事情要单独同你舅舅讲。”
“到了医院我可以回避。”陈棠苑无比坚持,挣开手抢先走在前方,拉开门占下车里的一个座位。
载着老太太的前车已经先一步开走。
陈妈妈看她双手死死扳住前座的靠椅,一脸固执,只能妥协地叹了口气。
车子驶离半山,又在山脚下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这才朝医院开去。
车里车外光线同样黯淡,厚厚的云层将月色遮蔽,只朦胧地映出一轮圆影。
陈棠苑懵懵地望着天边那个近乎盈满的月亮形状,猛然意识到,再过几日就要到中秋。
一个寄托团圆的佳节来临之际,其乐融融的阖家画面却在眼前破碎。
她十指嵌入座椅皮革之中,脑海里闪过无数种令人恐惧的消极假设。
万一舅舅被悍匪撕票
万一外婆没有办法醒过来
万一集团股价因此大跌,各路做空机构循血腥味而至
甚至万一,她因为各种无奈的荒诞的不可抗力的因素,无法继续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像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引发的连锁反应,陈棠苑的慌张在胡思乱想中达到顶点。
这个时候她无比希望庄律森能陪在她身边,无比迫切想听他亲口承诺,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
陈棠苑四处摸索起自己的手机,又在遍寻不获中回忆起自己临走时太匆忙,竟然将手机遗落在了餐桌上。
车子已经抵达医院,她只能努力保持镇定,尾随家人匆匆赶到抢救室外。
抢救室大门上方的状态灯仍是刺眼的红。
陈济千独自倚在门边,没几分钟便要隔着磨砂玻璃向内探望。
听到纷乱而至的脚步声,他直起身,不等谁开口询问,便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过道再一次陷入死寂。
陈妈妈问:“济千,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陈济千侧过脸:“爸爸在外面抽烟。”
话音方落,大舅舅从外廊推门而入,沾着满身未散尽的烟味。
陈妈妈眉心不悦地蹙起,朝陈棠苑递去一个眼神。
陈棠苑反应有些迟钝,愣了片刻才记得自己需要暂时回避。
转身离开前,大舅舅越过几人的肩膀朝远处看了一眼,目光一凛,突然朝她发难。
“我说陈棠苑。”大舅舅把人叫住。
“为什么我们家最近接二连三地遭遇突发劫祸,你有没有想过其中可能有原因?”
陈棠苑错愕地睁大眼,万分不解:“什么原因?”
“不是我故意刻薄人。”
要说出这番话似乎过于为难,大舅舅重重吁了口气,还是开口。
“但那个人的命是真的丧啊,当年祸害完陆家,如今连我们陈家都被一并带衰。如果你肯乖乖听话,不要跟现在这个男人在一起,就不会气到老太太,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面对劈头而来的无端指责,换作往日,她必然会不顾一切地维护他。
可当下她过于六神无主,居然哑着口没能第一时间反驳。
陈妈妈先一步打断:“乱说什么?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大舅舅并未罢休,仍是紧盯住她:“事已至此,如果集团因此出了事,需要你去联姻挽救,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尽到应该尽的责任?”
“那我当然愿意!”陈棠苑没有多想,应得掷地有声。
她无措地嚅嚅道,“只要外婆没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妈妈“啧”了一声,扳着她的肩膀:“能轮到你来做什么?说了让你先回去。”
陈棠苑被妈妈推了一把,被动地转过身。
她面朝旷荡的走廊尽头,随即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庄律森就停在距她十几步开外,逆着光线,看不清神情。
见她终于注意到他,他复又迈开步走上前,一身最简单的白衣黑裤,却成为她眼底唯一的色彩。
陈棠苑猝不及防地攥紧手心,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身形颤了颤,眼睫被泪珠打湿,沉重得快要耷下去。庄律森与她并肩而站,张开手整个裹住她捏起的拳头。
他掌心汲汲传来的温度没能将她安抚,反而加剧了她的不安。
他微喘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抢救室外显得愈发沉重,一看就是紧赶慢赶朝这边跑来。
好奇怪,他总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可这一回,一来就听到她如此过分的发言,她甚至,没有替他否认半句。
陈棠苑心中被愧意淹没,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更不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