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日,苏醒早就起身离开,但现在她已经崩溃,连生物最基本的危机意识生存意识都没了,只是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对面。
那个人大概是看她不闹腾了,慢慢的动了动,缓缓的靠近过来,凑到她面前上上下下看个遍,然后拉起苏醒的手就往外走。
恍恍惚惚间,苏醒站了起来,懒洋洋的跟了出去。此时此刻,行尸走肉是最贴切的描述。灵魂这种东西,早在哭出来的一瞬间已经崩溃了。
大厦外面是一片街心花园,但是年头久了,花园里的乔木灌木都变得如密林一般浓密茂盛,再加上现在是仲秋,树叶将落未落黄绿相间,隐蔽性非常好。
一阵秋风吹来,头顶传来簌簌的声音,轻柔的笼罩在这片安宁的世界里。簌簌声随着持续不断的风连绵不绝的响着,单调却非常柔和的声音像是带了某种力量,非常奇怪的舒缓了苏醒火山爆发般的内心。炽热的岩浆遇到了海水,慢慢的凝固。
她木然的抬起头,本能的追寻着声音的方向,想得到更多的抚慰,麻木的身体却突然有了感觉——一阵奇冷的寒意瞬间从脖颈贯穿了全身。剧烈的哆嗦一下,苏醒茫然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却看到一只黑乎乎的手正在剥她的衣服,大概是苏醒一直拖在手里的电脑包碍事,那只手拽住电脑包向外甩了甩。
苏醒下意识的拽回来,同时护住了自己的衣服!
执业这么多年,苏醒有两样东西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一个是手机,另一个就是装着电脑的包包。
小柳曾经和前女友开玩笑说:“苏律师头可断血可流,手机电脑不能丢!”前女友好奇的问:“要是丢了呢?”小柳认真的说:“除非苏律师死了。不对,就算是死了,苏律师也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找到电脑和手机抱回去!”他们哈哈大笑,只当讲了个笑话,却不知道在若干年后,这个笑话几乎变成了现实。
被人无意中带到通风透气的环境里,借助良好的刺激本来要清醒的苏醒,因为有人要脱她衣服、抢她的电脑包,脑子再次混沌起来。
在那只手再次伸过来的时候,瞬间变了模样,开始疯狂的踹打着对面那个人,再度变成了野兽!
不清醒也有好处,没啥做人的包袱。
凭着一股子本能,苏醒竭尽所能完全没有形象的挣扎着攻击着。
一层层的落叶变成了苏醒身上的碎渣,鞋子丢了,衣服裂了,电脑包被当成武器毫不留情的一下下砸向那人。沉重的黑包被抡的呼呼作响,苏醒却像是有神助一般,始终不曾脱手!
而那人也非常固执;就像一只疯狗,咬住了骨头就不会撒手。
两人互不相让的缠打在一起,那人就被疯狂的苏醒连拖带拽的拖到身前。一段黑如车轴的脖子,就那么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苏醒的视野里。
对任何一只肉食动物来说,咬断脖子就是本能。哪怕是人类,当离开工具后,它也知道猎物的脖子是攻击的要点。
苏醒毫不犹豫的张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冲着脖子上的那根青筋狠狠的咬了下去!
也不知道真是原始搏杀的本能,还是做人时积攒的恨意,这一口咬的跟野兽没什么区别。退化的犬齿和门齿立刻就插进了对方的肉里,鲜血瞬间溢满了牙缝。苏醒脸颊部的肌肉一阵扭曲,猛地用力一甩头——竟生生从那人脖子上连皮带肉的撕下了一块肉!
鲜血滋的一下射向半空,那人嗷的一声大喊出来,连滚带爬想躲到一边,并紧紧捂住了脖子。
那声痛呼虽然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却绝不是人的声音。凄厉的叫声惊动了花园外面经过的人和附近的大厦保安,立刻就有人报了警。
聚拢过来的人们看到一个穿着光鲜却狼狈不堪的女人正和一个附近经常出现的痴呆乞丐扭打在一起。乞丐脖子上汨汨流出的血殷红鲜艳,嘴里发出害怕的呵呵声;而女人散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孔,就像暗夜中钻出来的恶鬼!
当警察和保安分开两人的时候,苏醒抬起头,散乱的头发甩到两边,露出苍白的脸颊和嘴角大片殷红挂丝的血,竟把见多识广的警察都吓得退后两步!
失去依靠的苏醒趔趄着摔了一跤,慢慢爬起来的时候,胸腔里一阵翻腾,气管发出呼噜呼噜奇怪的声响。小警察收拾了情绪,赶紧过去再度准备控制住她时,却见苏醒两手撑在地上,开始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到的人都忍不住退后半步。就在大家准备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一口浓痰从苏醒口中喷出,又接着喷了几口不明液体,咳嗽才慢慢停下。
苏醒呻吟着慢慢跪下,整个人脱力的躺到了。
另一个警察小心的走过去,探了探鼻息,温温的应该活着。招呼同事把苏醒扶起来,耳边听到一个疲惫的女声嘶哑着问:“这是哪里?”
被带到派出所清理了个人卫生,录完口供,苏醒精疲力尽的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负责录口供的警察欲言又止,忍了几遍,拿起笔录去找副所长。
“副所长,这个苏醒是不是上次佟队提起的那个律师?”小警察和佟子斌一起出过任务,听大家聊过苏醒。而之前他也出于好奇,看到过网上那些夸张的或者真实而刺激的新闻。
苏醒这个名字,他的印象很深。
但是怎么样都该是个妖冶精明的女子,就算外形有差,至少眼神和他们查抄会所里的公主多少有些像吧?
怎么会是眼前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
小警察有些不确定了。
副所长看了看外面,皱紧眉头:“应该是。不过,怎么疯疯癫癫的?”
“要不要和佟队说一声?听说她未婚夫是佟队的好朋友。”
副所长沉吟了一下,挥了挥手:“不用了,回头我看到老佟提一嘴就行了。就这姑娘的样子,未必愿意别人知道。”
“可是我觉得她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听说她在做邹金生的案子,要是律师的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话,对佟队他们来说——”
副所长的表情严肃起来,关系到工作,私人感情就要退到次要的位置了,“行,我去打个电话,你先忙你的。对了,苏醒的手续都办完了吧?办完了就随她,歇着或者离开,都别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