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爷子现在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那个虞酒竟然拿老爷子威胁我们。这个家以后就是大爷和二爷掌权了,她说开除就开除?”
“你快别说了!”另外一个佣人将手里的拖把丢到一旁,慌乱地捂住那人的嘴,“你小声点!老爷子只要活着一天,这个家就是老爷子说了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有多宠三爷。”
被捂住嘴的佣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堵住自己嘴巴的手甩开,忍不住抱怨道:“呵……谁不知道厉三爷是老爷子的私生子?对一个私生子比对原配生的儿子还亲,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另一个佣人收回手,忍不住叹了口气,“人心啊,终究是偏的!你来得晚,所以只看到老爷子对三爷好,却不知道老爷子从来都没有让三爷进厉氏。”
第42章
不好吧?大白天的……
“三爷之所以能在江城有现在的身价和地位,完全是自己闯出来的。”
厉斯年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一个人闯荡,根本没有花厉家一分钱。
她听说,厉斯年开公司的钱都是大学时候兼职赚的。
可除了这件事之外,厉老爷子对厉斯年是极好的,对厉斯年的疼爱也的确超过了原配生的两个儿子。
那佣人面色莫测得摇了摇头,随后重新拿起拖把,继续工作。
楼梯口,虞酒紧紧攥着手中的袋子,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从来不知道,三爷还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厉爷爷对三爷的疼爱她是亲眼见过的,一个人就算再虚伪,那双眼睛也绝对骗不了人。
如果那不是疼爱,那什么才是呢?
她缓缓垂下了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茫然无措的光芒。
虞酒离开之后,厉斯年忍不住开始懊悔。
他明明不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但是偏偏面对虞酒的时候,总觉得底气不足。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过干净,又或许是知道那个丫头受过的委屈太多,他始终无法对她狠下心肠。
但不管怎样,对虞酒的态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厉斯年的预料。
他冷着脸,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写满了排斥和烦躁。
厉老爷子欠虞酒的债,凭什么要他来还?
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自顾不暇的废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管别人呢?
落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收紧,厉斯年在睁开眼睛时,那双幽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幽沉而坚决的光芒。
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心软了。
时间久了,那丫头或许就能看清,他这个废人根本就护不住她。
到了那个时候,那丫头或许就会觉得照顾他这个废人根本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等她厌倦了,自然就会主动离开这里吧?
厉斯年想着,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很快,虞酒从外面走进来。
厉斯年不着痕迹得瞥了她一眼,“你过来……”
虞酒动作迟缓得抬起眸子,在看清对面男人的动作时,猛地瞪大了双眼。
厉斯年身形挺拔得坐在床边,一双幽深晦暗的眸子直勾勾得盯着他。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黑色的家居衬衫上。
金属纽扣被一颗颗解开,露出男人冷白的胸膛。
虞酒:“!!”
“三、三爷,你在干什么?”虞酒一脸惊恐得望着厉斯年,脚步悄悄向后挪了两步。
厉斯年望着虞酒,唇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我说过,我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应该做点未婚妻该做的事情。”
虞酒心里猛地「咯噔」一声,脑子飞速运转。
之前管家不是说,三爷不近女色,从来不喜欢女人靠近自己的吗?
为什么她看到的三爷和管家爷爷说的不一样?
难不成……这人是闷骚?
虞酒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得乱跳,像是找不到任何节奏的节拍,毫无章法,却又强烈得让人难以忽视。
望着男人不似开玩笑的神情,虞酒僵硬得扯了扯唇角,“不,不好吧?大白天的……”
第43章
嫌弃我啊?
更何况,听那些佣人说,那场车祸不仅伤了三爷的腿,还有……
感受到虞酒的视线停留的地方,厉斯年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跳,推驱动着轮椅到虞酒面前。
在虞酒怔愣的目光之下,将桌上摆放着的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药膏和一卷纱布。
他冷嗤了声,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想什么呢?帮我上药。不是说想看我好起来?”
男人神情坦荡,眼底仿佛没有半点波澜的古井一般幽深。
虞酒看了看桌面上的药膏,又看了看厉斯年布满伤痕的肌肤,顿时意识到自己究竟错的有多离谱。
她面颊猛地红了几分,垂着头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
“三爷,你抬头。”虞酒忍着面颊的涨红和燥热,连忙拿起一旁的药膏,又从药箱里翻出一盒药棉。
厉斯年见状,唇角勾勒出一抹恶劣的弧度,眼底莫名闪过一丝躁意,“嫌弃我啊?嫌弃我……就滚啊……”
他不需要任何人在他面前虚与委蛇。
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虞酒挤药膏的手顿了顿,没有想到厉斯年会这么敏感。
她叹了口气,耐心得解释道:“三爷身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了,有些地方还在流脓,这些伤口最容易感染了。用药棉是避免伤口再次感染细菌。”
厉斯年耳尖微微颤了颤,深邃的眸子在她脸上瞥了眼,见她一脸认真,眼底没有任何不耐烦和厌恶的神色,心底不受控制得跳了下。
自从车祸醒来,他就开始自暴自弃,身上的伤口也不予理会。
疼到极致,就是麻木。
所以即使伤口感染,发炎流脓,他也根本不在乎。
厉斯年垂着眸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一抬眸,就见虞酒半俯着身子,白皙娇小的掌心里握着一根药棉,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还说不是嫌弃?你那是什么眼神?”厉斯年问。
虞酒一本正经得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那场车祸一定很严重。三爷当时很疼吧?”
厉斯年呼吸滞了滞,一股酸胀的情绪猛地袭上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疼吗?
他不记得了。
应该是疼得吧。
他只知道,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也曾闪过一丝不甘。
可是当他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这两个月,他无数次想过,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厉斯年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
虞酒见状,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她轻声安抚道:“三爷,你别担心,我以后会陪着你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女孩嗓音轻柔,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语气认真而坚定。
让人下意识想去相信。
厉斯年抬眸望向虞酒,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就瞥见那只握着药棉的手微微有些轻颤。
“你在怕我?”
厉斯年知道自己脸上的伤口有多狰狞,虞酒害怕也很正常。
但他就是觉得,心口有些堵。
虞酒摇头,“我没有……”
第44章
怕弄疼你
“那你抖什么?”
虞酒握着药棉的手颤了颤,板着脸瞪向厉斯年,一本正经得说着瞎话,“我没抖……”
厉斯年冷嗤一声,“你当我眼瞎?”
虞酒:“……”
“你瞎了。”沉默了一瞬,虞酒语气坚定得开口。
四目对视,一双眼睛冷厉幽沉,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冰冷锋芒。
另外一双澄澈轻灵,却闪烁着格外坚定的光芒。
两人僵持了约莫半分钟的时间,厉斯年率先移开视线。
他笑了声,缓缓闭上了眼,“行,我瞎了。”
厉斯年在心里默默嘲笑自己,竟然幼稚到跟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争执。
阖上眼睛后,脸上的温柔触感被无限放大。
从小到大没有主动让过谁的厉斯年第一次觉得,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就在这时,虞酒乖软的嗓音突然传来。
“我没有怕你,也没有嫌弃你。我就是……”虞酒小心翼翼得瞥了眼厉斯年,小声咕哝道:“就是害怕会弄疼你。”
她从来没有给别人上过药,在虞家,就算受了伤,也不会有人理会。
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上药。
女孩温软的嗓音仿佛一缕温柔的暖风,吹进了厉斯年的心底。
原本筑起的高高的城墙,在顷刻之间悉数瓦解。
化成了一滩水。
鼻息之间萦绕着女孩身上甜软的幽香,厉斯年深刻得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心软了。
厉斯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
对上虞酒那双澄纯粹又干净的眼睛,任谁都无法不心软吧。
不过,转念想到欺负过虞酒的那些人,厉斯年在心底冷笑了声。
——狼心狗肺的人除外。
厉斯年身上的伤口太多,有很多处伤口已经化了脓,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当黑色的衬衫褪去之后,裸露处的肌肤上布满了让人烧伤痕迹。
像是无数蚯蚓贴附在背上。
望着那些伤痕,虞酒鼻头狠狠酸涩了下。
她知道厉斯年伤得很重,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很丑吧?”
见身后许久没有声音传来,厉斯年自嘲得笑了下,手臂微抬,想将衬衫重新穿上。
只是下一秒,柔软细腻的触感透过手臂肌肤传入心口。
厉斯年耳尖微颤,诧异得望向身后的人。
虞酒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厉斯年,眼神坦荡,没有半点厌恶和反感,“三爷你身上的伤口已经发炎了,我不会处理。”
虞酒只会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但是厉斯年身上的伤太重了。
“三爷,你的伤我处理不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不去。”厉斯年想也不想得拒绝。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让虞酒住进这里,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了。
虞酒站在床边,局促不安得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厉斯年趴在床上,神情漠然得开口,“你随便上点药就好,反正……”
反正他根本不在意。
一开始也并不是真的想上药,只是想在虞酒脸上看出厌恶或恐惧的神情,为之后将她赶出去找个合理的借口而已。
第45章
笨拙的安慰
“三爷,你要是不想出去,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好不好?”这是虞酒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厉斯年没有说话,但虞酒知道,他拒绝了。
现在的厉斯年,就像一只小小的蜗牛,有人触碰到他的触角,他就会立刻缩回壳里,不肯再出来。
在虞酒的软磨硬泡之下,厉斯年终究还是做出了退步。
——同意虞酒打给厉家的家庭医生,询问伤口的处理方法。
按照家庭医生的说法,厉斯年这两个月任由伤口发炎、溃烂,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再这样下去,伤口腐烂到骨子里,到时候再好的药都无法医治。
虞酒闻言,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
在医生的指示之下,虞酒将厉斯年身上的伤口做了清理。
厉斯年背上的烫伤最为严重,留下了一大片疤痕。
所有的伤口都已经发炎,隐隐有溃烂的趋势。
虞酒望着厉斯年挺直的背,鼻尖忍不住泛起了酸涩。
许久没有听到虞酒的声音,厉斯年偏头一看,就见小姑娘眼眶通红得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
厉斯年:“……”
“咳咳……这些伤早就已经不疼了,真的。”
厉斯年没有受伤之前,凭借一张脸成为无数女孩子心中的男神。
但他的性子过于冷淡桀骜,被他拒绝过的女孩子早已不计其数,在他面前流泪的女生也不计其数。
厉斯年从来没有过半分动容,可偏偏,虞酒哭的时候,他觉得心底烦躁的很。
男人笨拙的安慰并没有任何作用。
虞酒心里更难过了。
她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淡,习惯了被虞家的人忽视,习惯了被虞霏欺负。
可是厉斯年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和记忆中那个笑得灿烂又温暖的少年一样,拥有最令人羡慕的人生。
他是她心底最后一束光芒,应该站在最广袤的天地,展露风采,而不是窝在这个小屋里,被佣人嘲笑,被厉家其他人欺辱。
“三爷,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好不好?”虞酒嗓音哽咽,柔软的语调中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心疼。
听在厉斯年耳中,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他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没有得到回应的虞酒丝毫没有气馁,她垂着头,认真仔细得为厉斯年上药。
清理完伤口,虞酒狠狠舒了口气。
一抬手,才发现额头上早已经沁满了一层薄汗。
厉斯年身上的伤口太多,不止脸上和手背上……就连后背,胸膛,都有大片疤痕。
望着已经上过药的伤口,虞酒心底陡然升起一丝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