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酒觉得,她既然是来照顾三爷的,那自然得认真负责才对。
不然怎么对得起厉爷爷对她的信任呢!
“睡你的觉。”
厉斯年冰冷的视线朝着虞酒的方向射过来,吓得虞酒连忙缩了缩脖子,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眨巴着,看起来格外无辜。
厉斯年收回目光,进了洗手间,顺手还将洗手间的门反锁了。
虞酒:“……”
这是在防着她吗?
是怕她偷看吗?
她长得很像爱偷看男人洗澡的痴汉吗?
虞酒抬手摸了摸自己娇嫩的脸颊,不满得嘟起了唇瓣。
没过多久,洗手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
虞酒从沙发上弹起来,快步跑到洗手间门前。
“三爷,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虞酒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心底忍不住咯噔了一声,“三爷,你别吓我啊,你再不说话我就去楼下拿钥匙了。”
话音刚落,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洗手间里传出来,“我没事,你别进来。”
“好好好,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事随时叫我好不好?”虞酒嗓音轻柔,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诱哄。
她知道,厉斯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房间里,轮椅上空荡荡的。
原本应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此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原本应该寸步不离的轮椅此时距他足足有两米远。
周旁的架子被轮椅撞到,洗浴用品被撞倒在地。
灰色的西装裤被冰凉的水浸湿了,白衬衫被扯开了几个扣子,露出男人精致的锁骨和精壮的腹肌。
厉斯年颓然得靠在浴缸旁,漆黑的瞳孔中卷起暴躁的风暴,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望着没有半点知觉的双腿,厉斯年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第34章
跌倒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没想到……
他自以为是的倔强和自尊被一次又一次击垮,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三爷?”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虞酒的嗓音。
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丝询问和试探,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关怀。
厉斯年回过神来,敛起了眼底的风暴,唇瓣微启,对着外面道,“我没事,帮我从衣柜里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虞酒闻言,连忙跑到衣柜前。
男人的衣柜很大,里面的衣服却千篇一律,几乎都是类似的风格。
全部都是黑色和灰色。
就连……
虞酒白嫩嫩的脸颊猛地红了起来,白皙的指尖轻轻从抽屉里捏起了一片轻薄的布料。
就连内-裤都是黑色的,没有任何例外。
虞酒面颊爆红,差点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她飞快得将手中的内裤夹在家居服中,红着脸回到洗手间门前。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只苍白得不不像话的手。
那只手虽然骨节分明,修长白皙,但有些过于清瘦了,虞酒能清晰得看出男人手背上清晰凸起的骨骼线条和青色的血管。
“给我……”
虞酒连忙将怀里的衣服递过去。
男人接过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关上了房门。
男人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虞酒正坐在沙发上。
手中握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轻轻得吹着气。
冷白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垂着头乖巧得不像话,却又干净得让人不忍心沾染半分。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一直被一个女人牵动着,厉斯年收回视线,沉默得驱动轮椅来到床边,漆黑的眸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三爷,需要帮忙吗??”
就在厉斯年撑着手臂从轮椅上起身上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绵软的嗓音。
撑在轮椅把手上的掌心突然一滑,身子突然朝着一侧倒去。
虞酒瞳孔骤然一缩,连忙放下水杯朝着厉斯年的方向走去。
“三爷,你还好吧?”
虞酒蹲下身子,瘦弱纤细的手臂环过男人的腋下,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厉斯年大腿以下的部分没有半点知觉,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高大的身躯就这样压消瘦娇小的女孩身上。
厉斯年眸光微暗,恍然间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是从紧搂着自己的女孩身上传出来的。
牛奶加橙花的香气,又有一种少女独有的甜美气息席卷而来。
厉斯年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渐渐红了耳尖。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离得这么近。
沉寂了许久的心,在某个瞬间,忍不住开始狂跳。
那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悸动。
也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厉斯年缓缓垂下眸子,望向近在咫尺的女孩,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心思却是千回百转。
最终,所有的思绪全部化为了复杂的眸光。
虞酒却不知道此时男人心里早已经划过了无数念头,她已经累得喘不过气了。
第35章
噩梦
厉斯年看着清瘦,实际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却一点都不轻。
不过好在离床边很近。
虞酒连忙转了个身,俯身想要将厉斯年放到床上。
忽然,脚尖被绊了一跤,身子猛地朝着前方倒去。
身下的男人闷哼了声,嗓音中带着一丝克制和隐忍。
虞酒面颊猛地爆红起来,连忙担忧得从男人身上爬起来,“三爷,你没事吧?”
厉斯年铁青着脸,朝着以暧昧的姿势坐在自己身上却丝毫没有察觉的女孩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先……下去……”
虞酒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正坐在男人的……腰-胯-间,双手正紧紧攥着男人身上黑色的家居服。
粉嫩的面颊猛地爆红起来,虞酒慌乱得从男人身上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到沙发里,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盖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当做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厉斯年望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虞酒,唇角扯了扯,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熟练地从轮椅上转移到其他地方,是他用了足足两个月都没有学会的事情。
摔倒已经是家常便饭。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狼狈不堪的画面展露在别人面前。
……
深夜……
「啪嗒」一声,房间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不见;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月光挡在了窗外,根本不见一丝光亮。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漆黑。
虞酒睁着双眼,神经猛地紧绷起来。
她害怕黑暗,害怕待在没有半点光亮的地方。
黑夜会让她想起在虞家时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可是,她不敢说。
因为厉斯年不喜欢光。
听佣人说,每一次送餐送药,房间里都是一片漆黑。
但是,不喜欢见到光的三爷却偏偏纵容她一次次开了灯。
虞酒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酸酸的,胀胀的……还夹杂着对厉斯年的感激。
又有种莫名的心疼。
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三爷。
不然,欠他的就真的还不清了。
或许知道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又或是太累了,虞酒就这样在纷乱的思绪中沉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半夜时分,虞酒突然做了一场噩梦。
她梦到自己被大伯父带回了虞家,坚持要把她嫁给那个姓谢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只有肮脏的欲望,视线灼热又黏糊,处处透着轻浮。
可虞酒知道,就算没有姓谢的,也会有其他人。
她倔强得反抗,得到的却是一顿毒打。
还有那间漆黑而冰冷的阁楼,那是她童年时的噩梦。
小时候,每一次和虞霏发生争执,徐芝兰从来不听她的辩解,直接拉扯着她的衣领,将她关进那间漆黑的阁楼里。
冰冷的地面,漆黑狭小的房间……
没有床榻,没有被褥,没有食物和水。
只要她不肯认错,就不会有人放她出来。
——尽管,错的人不是她。
尽管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对虞酒而言,在虞家的这九年,每一天都是噩梦。
第36章
把你丢出去
她父亲离世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上天对她所有的偏爱似乎都收了回去。
她从一个被爸爸妈妈宠着的小公主,变成了一个没有人在意的小可怜。
睡梦中的虞酒开始胡乱得挣扎起来,一丝丝嘤咛从鼻腔里溢了出来,嗓音中带着一丝痛苦和绝望。
娇小的身体猛地滚下了沙发,发出「砰」得一声巨响,惊醒了原本睡眠就浅的厉斯年。
厉斯年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迟疑了一瞬,指尖按在台灯的按钮上。
「啪嗒」一声,房间里多了几分光亮。
厉斯年借着床边微弱的灯光看清了不远处的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小小的一团,双腿以扭曲的姿势蜷缩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刘海有些凌乱。
一双漆黑得像是黑宝石一般的小鹿眼里氤氲着一层水光,呆滞的目光之下,隐隐藏着几分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恐惧。
厉斯年唇瓣微微动了下,问:“你……做噩梦了?”
“嗯,差一点……”
差一点就不是梦,而是现实了。
虞酒缓缓垂下眸子,将眼底的脆弱收了起来。
再抬眸时,眼底不见半分悲伤和恐惧。
她望向厉斯年,脸上重新扬起笑,“三爷,我吵到你了吗?”
“知道还问。”厉斯年深深得看了她一眼,随后躺了回去。
他的头轻轻在枕头上动了动,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缓缓开口,“再发出半点动静,我就把你丢出去。”
“不会再有下次了!”虞酒连忙保证道。
虞酒蹑手蹑脚得从地板上爬起来,顺手将已经滑落到地面上的毯子重新捡起来搭在身上。
过了一会儿,虞酒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仰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床边。
那盏灯,三爷没关。
是忘记了,还是刻意没关?
虞酒唇角不受控制得弯起,心地不受控制得泛起了一丝暖意。
她就知道,三爷的心是软的。
他对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虞酒缓缓闭上了眼,这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头的灯还亮着。
厉斯年半躺在床上,背靠着柔软的枕头,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酒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眸子,嗓音微微带着些哑,“三爷,早呀。”
厉斯年抬起眸子,视线淡淡地朝着虞酒瞥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没有得到回应,虞酒也不恼,脸上露出一抹甜软的弧度,“三爷,昨天晚上谢谢你。”
厉斯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只抬手将一旁床头柜上的台灯关掉,“我饿了,不是说要照顾我?每天等你起床我怕是会饿死。”
听到厉斯年的话,虞酒面颊忍不住红了红,心底升起一丝愧疚。
她连忙从沙发里爬起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我先去洗漱一下,三爷你等我!”
洗手间的房门被猛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厉斯年眼睁睁看着虞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紧抿着的唇瓣忍不住翘了翘。
“傻……”
第37章
这种女孩我见多了
早餐?
他已经两个月没有吃过了,刚才那样说,不过是突然起了心思想逗逗虞酒。
厉斯年紧绷地腰身缓缓松懈下来,慵懒得靠在身后柔软的枕头上。
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望着天花板。
窗帘还是像之前那样没有露出一丝缝隙,仅有的灯光被他亲手关掉了。
整个房间重新归于安静,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是,厉斯年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虞酒走下楼梯,正准备看看厨房有没有准备吃的,就看到一群佣人此时正坐在餐桌上,桌上摆满了热乎的饭菜。
那些佣人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八卦。
“我还以为那个虞小姐是个厉害角色呢!害得我昨天晚上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生怕她来找茬。”
“我也是我也是!”一个佣人一边吃一边附和道,“我觉得她昨天就是仗着管家在,所以才想对我们立个下马威!”
“这种女孩我见多了,肯定是看中了厉家的钱,不然谁会跑来照顾一个毁了容的残废?”
“呕——”另外一个佣人突然夸张地作呕了下,眼底闪烁着浓浓的厌恶,“快别提那个废物了,恶心死了!我现在一想到那张恶心又恐怖的脸,都有些生理性的作呕呢!”
“刚来到这里的那几天,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生怕做噩梦!”
佣人们一提到厉斯年,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得开始说起来,而且越来越难听。
最终,虞酒终于听不下去了,刻意屈起手指,敲了敲楼梯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