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一切代价。
“厉斯年。”虞酒从回忆中抽离，缓缓抬眸望向厉斯年。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语气坚决而郑重，“或许你不记得了，小时候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你救过我，所以我是来报答你的的，签这份协议，我不觉得委屈。”
“我不想欠任何人，包括你。”
所以，不用觉得愧疚，也不用觉得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她只是……想亲眼看到，曾支撑她走过无数痛苦时刻的男人，重新站在阳光下。
对上虞酒坦荡的延伸眼神，厉斯年心里狠狠一悸。
他深吸了一口气，偏头望向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走进来的管家，“跟我去书房。”
厉斯年按下轮椅两侧的按键，驱动着轮椅走出了卧室。
管家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三爷……肯出房间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厉斯年只是不想让他们的对话被虞酒听到。
管家唇角勾了勾，布满苍老皱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笑意。
老爷子猜得果然没错。
虞酒望着厉斯年消失的身影，殷红的唇瓣抿了抿，朝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几人挥了挥手，“把东西搬进来吧。”
管家跟在厉斯年身后，一进书房就连忙关上了房门。
厉斯年缓缓将轮椅转过来，漆黑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管家的脸。
管家被他盯得头皮有些发麻，连忙扯出一抹笑来，“三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别转移话题。”厉斯年将掌心里紧攥着的纸团随手一丢。
小小的纸团在光滑的地板上滚了滚，最终停在管家的脚边。
管家连忙弯腰捡起，将那两张纸摊平。
这是虞酒刚才「强迫」厉斯年按了手印的那张纸。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厉斯年在厉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厉老爷子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和善。
在商圈厮杀这么多年，还能将厉家稳固在国内四大世家之列，单凭善意是根本做不到的。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厉老爷子的手段会用在一个无辜的小姑娘身上。
管家敛了唇角的笑，颇为无奈得叹了口气，“三爷，老爷子这都是为了您好。”
第30章
别告诉她
“这段时间大房和二房那边小动作不断，您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老爷子也是没有办法。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三爷，老爷子放心不下您，如果不把您交给一个能够托付的人，他即使走了，也不会心安的。”
“所以，你们就牺牲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厉斯年不自觉嗓音放大，嗓音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冰冷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管家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老爷子说了，只要您能够重新站起来，即使他做再多损阴的事都在所不惜。”
厉斯年唇角划过一抹冰冷又讽刺的弧度。
站起来？
他早已不抱希望了。
从管家手中将那张攥皱了的纸伸手拿过来，当着管家的面撕成碎片，“虞酒的父亲是老爷子的恩人，你们就这么对待那丫头？”
管家抬手抹了抹额角的细汗，语气放缓了几分，“老爷子说了，他和虞小姐只是各取所需。”
“虞小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和虞家断绝关系。而他也需要一个人照顾您。”管家瞥了眼厉斯年的脸色，将内情说了出来，“其实，老爷子了解您，知道您不会签下协议的。他哪能真的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啊。”
“昨天虞小姐在协议上签下名字之后，老爷子已经找律师把虞小姐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如果他去世了，虞小姐在厉家待满五年就能额外获得厉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
没有将这些告诉虞酒，是担心知道了这些虞酒就会对离开厉家有所期待，不再一心一意照顾厉斯年。
管家不由得在心底感叹，老爷子疼三爷是真的，手段狠辣也是真的。
即使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有半点手软，更何况是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小丫头。
厉斯年垂着眸子，被撕成碎片的纸攒揉在掌心之中，碎得几乎没有办法粘合起来，厉斯年才停止动作，将掌心里的碎片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轻柔的纸片在掌心里缓缓滑落，厉斯年心底那块沉重的大石头却没有丝毫移动的痕迹。
“这件事，别告诉她。”
盯着垃圾桶里的碎屑看了很久，厉斯年缓缓开口。
“这……”管家似乎不理解厉斯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盖了手印的协议撕碎了，那厉斯年和虞酒之间的协议也就不存在了。
这对厉斯年和虞酒来说不是好事吗？
厉斯年睨了管家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里，满满都是虞酒按着他的手盖完手印后望向他的眼神。
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子厌世的意味。
仿佛……没有了他和她之间这份牵连，她就与这个世界脱离了唯一一丝联系一般。
他很难想象那样的眼神是在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女孩身上看到的。
即使才见过一次面，但厉斯年知道，虞酒的性格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怯懦。
相反，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31章
搬进来住
“照我说的做就好。”厉斯年指尖轻轻在轮椅把手上敲了敲，漆黑冰冷的神色透着一抹晦昧的光，“回去告诉老爷子，从今往后虞酒的事情不需要他再插手，我会亲自处理。”
管家连忙应下，眉眼之间带了几分惊喜。
厉斯年愿意主动接纳虞酒，就说明以后绝对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这对管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掩下心底的激动，管家小心翼翼得问：“三爷，您看您什么时候去医院看看老爷子？他很想念您……”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出去？”厉斯年轻呵了声，驱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
管家：“……”
这是过河拆桥吧？
是吧？
……
厉斯年回到卧室的时候，搬东西的人已经离开了。
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房间里被整理地井井有条。
原本空荡荡的卧室，此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厉斯年怔怔得看着那抹忙碌的身影，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虞酒一转身，就见厉斯年待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爷。”虞酒放下手中的衣服，连忙走到厉斯年面前。
“嗯。”厉斯年看了他一眼，驱动着轮椅进了房间。
虞酒见他认真打量卧室，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管家叔叔给她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虞酒微红着脸，局促不安得朝着男人笑了笑，“三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扰乱你的生活，我只是来照顾你的。”
厉斯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细细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原本是空荡荡的，突然被属于女孩子的东西填满了，乍然一看有些不适应。
厉斯年深深地看了虞酒一眼，喉咙微微上下滚动，轻「嗯」了声，驱动着轮椅进了卧室。
见厉斯年没有生气，虞酒悄悄松了口气。
另一边，管家从书房里出来，朝着佣人吩咐了几句，便匆忙离开了半山别墅。
陈助理坐在车里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管家从里面走出来。
很快，一阵睡意来袭，陈特助忍不住打起了盹。
双手交叉在胸前，头忍不住左右晃荡。
这段时间他医院和公司两头跑，连家都顾不得回。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睡虫猝不及防得找上门来。
只是，正当他睡得正香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关门声。
陈助理猛地惊醒，就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驾驶座位。
“开车吧，我还得赶回医院去照顾老爷子呢。”
陈助理唇角狠狠抽了抽，一脸鄙夷：“你还真把我当成司机了？”
管家笑得一脸无辜，“你不是吗？”
陈助理：“……”
唇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生气，不能生气。
“事情都解决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车子缓缓开动，陈助理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三爷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吗？”
“已经好多了。”管家突然想起书房里厉斯年警告他时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第32章
睡沙发
三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肠冷硬的人。
他向来恩怨分明，只会对招惹过他的人心怀恶念。
车祸、大火和病痛并没有改变这个面冷心软的男人。
假以时日，他只会变得更加强大。
管家心情颇好地对陈助理说起了在别墅里发生的事情。
等管家说完，陈助理震惊得瞪大了双眼，缓缓朝着管家竖起大拇指。
损还是你损！
“你让虞小姐和三爷住在一起，你不怕三爷半夜醒来弄死她吗？”
管家忍不住朝着陈助理翻了个白眼，“我们三爷是那种人吗？”
“更何况，三爷这段时间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都不肯见，长此以往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哪天三爷撒手人寰了那些别墅里的佣人都发现不了。
“虞小姐虽然表面上性格温软，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三爷的性子，就说明这丫头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你就放宽心吧，三爷如果真的厌恶一个人，是绝对不会让她踏入自己的领地的。”
“他啊，只是需要一个人，将他走出深渊。”
陈助理沉默不语，心底却格外震撼。
这些年他自诩和厉斯年接触的机会不少，但此刻他才明白，管家的确比他更了解厉斯年。
“但愿三爷能尽快站起来吧。”陈助理感叹道。
自从两个月前出了那场事故，厉斯年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不肯吃药，不肯配合医生治疗。
直到身上的伤口溃烂、生疮……
厉老爷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发给老爷子，他一定会很开心的。”管家一边飞快得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陈助理赞同得点点头，踩下油门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虞酒和厉斯年两个人的时候，虞酒才意识到，管家根本没有为她准备床和被褥。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也就意味着她今天晚上如果想要睡在这里，要么和三爷同床而眠，要么就只能睡在沙发上或打地铺。
然而，这个房间是没有毯子的。
很显然，厉斯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单手握成拳，掩唇轻咳了两声，像是在掩饰内心的尴尬，“我睡觉的时候不习惯身边有人。”
意思很明显，虞酒只能在睡沙发和打地铺中选择其中一个。
虞酒沉默了几秒钟，随即果断得选择了沙发。
比起又冷又硬的地板，还是沙发更舒服些。
“其他房间里应该有被褥，你去找佣人拿吧。”厉斯年冷冷得瞥了虞酒一眼，声线清冷，目光之中没有半点温度。
虞酒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虞酒笑着应了声「好」，转身走了出去。
虞酒离开之后，厉斯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懊恼，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让一个陌生人踏入自己的领地。
更何况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
他不需要人照顾，这段时间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只是不想去面对残酷而冰冷的世界。
第33章
睡你的觉
他甚至不知道，将来会面对多少残酷和冷嘲。
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一旦付出了真心，就彻彻底底得输了。
他遭遇过太多不堪和残酷，见证过无数人性的丑陋和肮脏。
在历尽沧桑之后，再也无法安慰自己说，“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好人也有很多。”
可偏偏，虞酒的出现将这一切全部打乱了。
厉斯年不可否认的是，白天的那个吻，不止落在了他脸上那片丑陋的伤疤上，也落在了原本满目疮痍的心里。
将他原本漆黑一片的人生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让微弱的光照了进来。
这或许就是他没有直接将虞酒赶出去的原因吧，厉斯年想。
……
虞酒从隔壁抱来了一床洁白而柔软的被褥，感受着身下的柔软，虞酒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一般。
今天的夜晚，出奇的安静。
没有虞霏的找茬，也没有大伯母的尖酸刻薄和明嘲暗讽。
余光瞥见驱动轮椅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的厉斯年，虞酒怔了怔，随即脱口而出，“三爷，需要帮忙吗？”
厉斯年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跳，偏头瞪了虞酒一眼，嗓音冰冷，“不需要……”
“你自己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