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忏悔的心,刻骨铭心的抱歉,滚烫的泪水,在此时此刻都已被埋入了这片带着回忆的泥土里。
吴喻初企图将这些他贪恋的回忆留得久一些,深一点,永远地留在这里,最好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再想起,再被人发现。
但是他心里知道,这只是徒劳无功地弥补。
用项链串起来的一对戒指静静地躺在他的胸口,寄托着不言说的悔意。
机场响起的提示,宣告着存在在这里的一切已经彻底结束。
吴喻初从带着自己体温的座椅上起身,单手拉着那天从沈文心家里出来时拖着的行李箱,踏上一条再也回不来这里的路途。
机翼展开,划过透明湛蓝的天空,带着白云的形状留着一道长长的弧度。落日的余晖从未与他这般靠近,充斥着暗橙色彩的斑斓包裹着机身。太阳半悬在没有尽头的远侧,散发着身上最后的一点暖意,和今日北半球的人们做着无声的告别。
吴喻初侧脸静静望着窗外的一切景色,企图将这些全部刻画进自己的脑海。黑色瞳孔照满了渐渐暗淡的光芒,搭放在窗口的手无意识地蜷曲着。
直到夜色彻底笼罩世界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放松了身子瘫靠在椅背上,抬手将头顶发着暗淡光束的小灯关闭,默默合上双眼。耳边传来的是飞机飞行的闷响和划破云霄的风声,吴喻初抿了抿双唇,强迫现在的自己陷入没有梦境的睡眠。
当飞机落地时,他才重新望向窗外,眼里全是陌生的景色,景色虽美但却走不进他的心。
出了机场,对接高校的迎接人员便已早早地等候在外面,他们欢笑着招呼着这位远道而来的人才。
吴喻初心里感到讽刺,但却只能扯出伪装的面具,应付着他当时错误想法时所追求的一切,选择那时抛给自己的所有。
在澳洲高校工作的日子说不上无聊,其实还是充满异国风情的忙碌。碧蓝的天空里印着雪白的大片云彩,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排列在街道边,炫彩夺目的灯光叫嚣着这片土地的繁华。坐落在海边的悉尼歌剧院听惯了世间的悲欢苦乐,守望着对面的海域。
偷得空闲的时候,吴喻初也不会窝在公寓里,他还是选择出去走走,好让自己彻底放下过去的错误和感情。
转过的每一个陌生街角,看过的无数个不同月亮,呼啸在耳边的每一阵海浪声,都裹挟着一个人的名字,始终洗褪不去那永不浅淡的记忆。
吴喻初带着一颗残破的心脏,坐在教堂的十字架面前。他将自己的罪过毫无保留地告诉上帝,望想被宣判无爱者的罪名,但是睁眼回到的却是冰冷的现实。空荡的教堂里庄重密境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身上,无数心里含有悔意的人们来到这里,衷心祈祷上帝能够释放自己的罪过。
一位穿着信仰之徒外袍的异国者悄悄坐在其中,尽管他从来不相信那些,但是此刻他愿假扮成一个伪装的信徒,将那些压在心底的不堪全部诉说给上帝。
将被欲望充斥过的心脏剖开,放干净里面污浊的血液,直到流出新鲜的血液为止。一声一声地祷告,撞击在冰冷的砖瓦上,和心软的上帝身上。
他祈求着自己能放下过去,即便余生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也好。
上帝被击中了软肋,施舍给他一个机会,将身上一朵光束送到了这位虔诚的异国者身上。
往后的日子里,吴喻初不是没有再遇到过向他示好的异性。但是,他自知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一颗空荡荡的心脏,却再也塞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
年近四十岁的吴喻初漫步在落满枫叶的街头,选择坐在一个长椅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喷泉边拥吻的情人,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又摇了摇头。
此刻,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亚裔女性走近了坐在他身边,和他一样望着远处那对甜蜜情人。
“你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
“但是我看出了你心里的悲伤。”
“我心里始终有一个人的印记。”
“所以你还是没有忘记那个人。”
“你呢。”
“我心里没有人。”
吴喻初侧头看了看对方的面庞,一头卷曲的棕色长发披在肩头,唇瓣上抹着淡淡的唇彩,乳白色的高领毛衣松松垮垮的围住了她纤瘦的脖颈。
“那你运气不错。”他又转回头,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是吗。”身边的女人沉默了许久后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带着忧愁与无人言说的寂寥。
“恭喜你。”吴喻初朝她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身后的声音挽留着他的步伐,女人踩着高跟鞋追上吴喻初的步伐。
“陌生人。”吴喻初转身说道,“一个喜欢在这个长椅上打发时间的陌生人。”说罢,便踏着满地的枫叶,留下一阵清风淡出了女人的视线。
此后,每当吴喻初来到这片公园的这个长椅时,总能碰上那位女人。
他们坐在那里,聊过了一个又一个季节,但唯独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你有没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
“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