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他们登上哑口,撒了一把龙达。
夏柏手里拿着一沓彩色的龙达纸,看着上面难懂的咒语和神像。
网上说“龙”代表着天地间的元气和无形的神灵,“达”则会保佑信教徒在神灵的保佑下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撒向空中的龙达随风飘扬上天空,则代表好运将会降临于身。
撒龙达真的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吗?
但秉持着人们总是对于美好事物向往的本能,夏柏用右手分了一半龙达纸,手慢慢伸向天空。
他看着手中附满世俗欲望的彩纸随着吹来的山峰,一张一张或轻或急地离开自己,被卷上天空,旋转,翻折,弯曲,下降,最后消失于视野的尽头。
剩下的一把,夏柏看着周围的老师直接一把撒向空中,任意飘洒。
他将右手抬到胸口,手心向内,小臂带着发力,将剩下的愿望挥洒向无尽的山河。
布满咒语的风马随风飘扬,在向神明抛出希望的人群中跳跃,阳光刺眼,心事浮沉。
夏柏看向在飞扬的彩纸中仰望天空的沈文心。
从耀眼火球中散发出来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却显得柔和。微闭的双眼,画起弧度的唇边,她的眼眸中尽是这无形神灵赋予的柔光。被风卷起的发梢,让她的有致的颈线更加勾人。
像是被神灵击中心脏般的跳动,他的眼中此刻虚幻了她周围的一切,目光中唯有她明艳动人,好似那位就是他的神明。
沈文心感受到了夏柏注视自己的目光,她侧头看向那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身姿挺拔地站在山峰之巅,看着周身和空中飞舞的龙达纸。明明该是向上天祈福的日子,夏柏眼中却带着几分忧郁,此刻的他裹挟着与身外之人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或许不是神明没有回应他,而是他无心信神明。
沈文心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问道:“夏老师现在在想什么?”
夏柏感受到沈文心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语气中的几丝担忧,他清了清干哑的喉咙说道:“在想神明真的会眷顾那么多人吗?”
离天空那么尽的地方,是否靠近传说中的天堂。
而自己那位去世的学生此刻会不会在与自己对视。
“人们都会带着自己心中难以实现的愿望一直走在或长或短的人生之路上。或许他们这一辈子心里想的那个礼物都不会兑现,但也不能代表是神明忘记眷顾他们了。”
沈文心顺着夏柏的目光,看着远处蓝的透亮的天空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他们对神明有期许,神明对他们有展望,若是一辈子只等着命运来改变自己,那这些人必定不会受到眷顾。”
“若是带着罪恶活着的人呢?他们心底的愿望值得见光吗?”夏柏轻声说了一句。
那支离破碎的字句很快消失在呼啸的山风中。
“集合了,下山吧。”夏柏朝没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的沈文心笑了笑,转身往下走。
什么叫带着罪恶,沈文心心中猛地刺痛。
夏柏为什么这样问,她看着他离自己远去的背影想到。
散落在地的龙达纸被归途的人们踩在脚底,埋入泥土。
天空中的云层卷舒,遮住了方才刺眼的阳光,周遭的一切变得厚重沉闷起来,压得让人透不过气。
旅行的最后一餐是围着火光的篝火晚会。
一行人围在柴烧的耀眼火光边吃吃喝喝,听着藏族风情的歌曲,如痴如醉。
火花橙黄的光映在夏柏脸上,他手里拿着一瓶青稞酒,目光沉沉地看着火堆发呆,过了会又被同事拉起来强迫表演个项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夏柏感到身边的人往自己这里凑近了些,白嘉莹拿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青稞酒朝自己碰了碰,“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嗯。”夏柏喝了一口酒说道,“确实深有感触。”
这里带给自己的不仅有无尽的神秘和敬畏,而且还让自己重新思索着一些没有考虑清楚的事情。
白嘉莹带着温热气息在趁大家看表演的时候,凑在夏柏耳边说道:“我新学了个词,说给你听啊。”
她轻笑了一声,含着被酒精刺激而微哑的嗓音开口,“阿秋拉尕。”
说完白嘉莹侧回身子,朝夏柏笑了笑,轻松地耸了下肩:“你不用知道什么意思。”
她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着篝火面前表演的人。
四个词语入耳,连在一起却不知何意。
夏柏怔了怔,他看着白嘉莹的侧脸心里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