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三口就算是再忙,都会在元旦这天团聚,做一桌子菜在家吃饭。
今年是头一回沈白不在他们身边的过元旦。
沈建平双手拎着收获满满的塑料袋走出菜市场,在心里规划着要怎么分配这些食材。
这个农贸市场是全市最大的菜市场,品种多又新鲜。不过一年到头他也不会来这里几次,因为离家太远。
农贸市场门庭开阔,不时有运货的车来来往往。
地铁口在大门的斜侧边,要过个马路,不过不用走几分钟。
沈建平把右手的袋子们全部挪到左手上,在口袋里翻找地铁卡。
他正站在市场入口处,旁边人二三,没车人也稀少。现在时间还早,冬日里的天还蒙蒙亮的,所以人不多。
老秦昨晚和朋友们打牌打了一通宵,下了牌局便急冲冲地装菜上车,运去农贸市场。
他开车经验已有几十年,这条路他也开了有小十年了,昨天他老婆还拉着他,不许他去打牌,怕是他开车出事。
他拉开他婆娘的手,不屑地说:“这条路就是我闭着眼睛开,都不能出事。大过节的别咒人。”
老秦左手虚握着方向盘,止不住地打个哈欠。
因为恋恋不舍牌局,晚出发了许久。现在已经天快亮了,那边早已在催,时间紧张,所以他开得比平时快。
他困倦地调转方向盘转弯,转弯拐进农贸市场的大门口子,就到了。
他打着哈欠,前面的路不甚清晰地出现在婆娑的带着水汽的眼睛里。大脑运转缓慢地想:这年纪大了,通宵顶不住。送完这趟得好好回去睡个觉。
沈建平摸到了地铁卡,感觉到有车灯正照着自己,一辆面包车正急速驶来。司机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情急之下下意识一把推开正在他旁边不远的妇女。手上的塑料掉飞出,菜撒了一地,人也飞了出去。
意识模糊之下,他侧着头,看到了遍地的蔬果,倒在一边满脸惊恐的妇女,还有和墙相撞车头变形了的面包车。
他这次特意买了许多沈白喜欢吃的牛肉,准备放进冰箱冻着,她十五号放寒假,回来就能吃了。
这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了。
随后便彻底地昏了过去。
于琴莫名心里忐忑,看了眼时钟,已经九点半了。
沈建平应该早回来了,或许是早高峰地铁人太多。
不过今天元旦,怎么会有早高峰呢。
她压下心中的悸动,拿出绿茶叶给自己泡上。
茶一直都是沈建平给她泡,二十多年如一日。
滚烫的水隔着玻璃杯烫到了她的指尖,心神不宁的状态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刹那停止了。
一切好像早已有了预感。
沈建平清醒过来的时候恍惚地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麻药过去浑身剧痛。
他嗓音沙哑,对正坐在病床边上面容憔悴的于琴说:“我现在感觉不错,没大事。”
于琴看他浑身上下多处裹着纱布不得动弹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建平想到什么,说:“你和沈白说了吗?不要告诉她,别耽误她学习。”
于琴说:“没说,一直都急匆匆的,哪里顾得上。”
沈建平挪动手,蹭到她手背上拍了拍。
于琴在心中叹息:“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白白?”
沈建平说:“学习更重要。”
于琴一时语塞,给他倒水:“你还真是死脑筋。”
沈建平的身体以缓慢的速度康复着,司机在快要撞上的时候终于看到人了,紧急刹车猛打方向盘,撞到他的时候没有预想的重。
司机老婆每天都会过来,每次都带着一口袋不同种类的水果,病房里已经放不下了,被于琴带回家塞冰箱里保鲜,冰箱现在也满了。
于琴让她不要再送了,司机老婆满脸愧疚,说能补偿一点是一点。
司机家里也并不富裕,还有两个正在上大学的孩子要供,花销很大。
于琴给沈建平买过人生保险,能报销不小的医药支出,只让他们家出剩下的不能被保险覆盖的钱。
当时吊着胳膊头上裹着纱布的司机直接给于琴和沈建平跪下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