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好了晚上在那个小湖泊碰面,于是我满怀期待地等阿等。等到凌晨的风把我吹醒,我才意识到哈利一夜都没有来。
而那个包装精致的冰淇淋蛋糕淌了一地。
这是他第二次失约。
以往的四年以来,我们的每一次生日都是一起度过,我们会送对方一些便宜但用心的小物件,会在这个湖泊前抱怨达力和德思礼一家,会在这里分享自己的所有情绪。
但一切都在1991年改变了
Sat,Sep 5,1991
哈利来信了,他说他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魔法学校读书。他原来的那些奇异的能力只是因为他是一名巫师,他的父母也都是巫师。魔法界的人都认识他,他还交到了新朋友,他的朋友也是巫师。
他的笔迹透露了他此时雀跃的心情,他说,那儿的一切都这么美好。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我会在他生日那天等他,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因为我不能因为他的愉悦而感到快乐,我甚至卑劣地像把他一直留在他厌恶的女贞路。但是那种酸涩和失望紧紧裹挟着我,让我分不出神为他感到高兴。
我将他的信叠好放在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给他回信:
“亲爱的哈利,
我很高兴能收到你的来信,也很高兴你能到你喜欢的学校读书。天知道当我听到德思礼说你去到一个遥远的劳教学校上学时有多不敢相信。虽然一个巫师学校也足够我震惊的了,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况且一个巫师学校可比劳教学校好多啦。
我也马上要进入一个新的学校了,希望能在假期见到你。
生日快乐,哈利。
你的,玛戈”
我努力平静地把信叠好递给那只雪白带着黑色斑点的猫头鹰,看着它带着我的信飞到夕阳与地平线的交接之处,直到连一个小黑点也看不见。
Sat,Oct 15,1991
“亲爱的玛戈:
嗨,玛戈,我很高兴地告诉你,我成为了我们学校的魁地奇找球手——魁地奇是一种巫师运动,我们可以骑着扫帚在天上打球!这可真是不可置信,对吧?但这是真的,我还拥有了一把最新的扫帚型号——光轮2000! 它可比达力的那辆破自行车快多了!
我真想让你也在这儿,这样我就能带着你飞在黑湖的上空了。
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学校有一另一个“德思礼”,他可真够讨厌的——
噢,抱歉,罗恩嚷嚷着让我关灯了,他要睡下了,我也马上要睡了。晚安,玛戈。
你的哈利”
我将哈利的信整整齐齐地放好,拿出一小块饼干喂给他的猫头鹰——哈利说她叫海德薇,这才拿出信件回复他:
“亲爱的哈利,
很幸运地,因为我的毕业成绩单我能升入斯梅廷中学就读。我也很感激狄恩先生能替我分担一部分的学费,其他的部分我会用社区福利资金和打工来缴纳。
我真好奇你骑着扫帚的样子,是不是很像万圣节骑着扫帚狞笑的长鼻子女巫呢?嘿,我开玩笑呢。我是说,我真遗憾不能跟你在同一所学校,也很遗憾不能跟你在黑湖上飞行。
另外,我是早上收到你的信件的——早安,哈利。
你真挚的朋友玛戈”
我用尽量轻松的语言回应他的雀跃,唯恐他看出我的真实想法。
收到哈利的信件,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既为他还记得我还愿意与我分享生活而高兴,又通过这些文字真实地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他依旧快乐,甚至更快乐,只是他的快乐不再与我有关了。他遇见了那么多不同的人,看见了那么多不同的风景,而我依旧还留在这里。
Tues,Nov 8,1991
哈利的来信越来越少了,我没有他学校的地址,只有在他给我寄信的时候才能由海德薇将我的信带给他。
他在万圣节后的一个星期给我寄了信,还有一些糖果。
“亲爱的玛戈:
抱歉,玛戈,最近我有些忙。我本来准备你在万圣节当天能收到我的礼物,但是临时有事忘记了。这些是我在列车上买的糖果,注意那个彩色的糖果,里面有鼻屎味!
你感到抱歉的朋友哈利”
他的字迹越来越凌乱,几乎要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猜测他的意思。我将他的信件放好之后在盈盈的月光下久久地凝视着这些包装花哨的糖果。
对我来说,这些东西既是媒介,又是屏障。
Thes,Dec 17,1991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了,我想着,红色的裙摆在我的膝盖处摩擦,我低头看着它随着我的动作摆动,如同我雀跃的心跳。
身前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恶劣地笑着“法国佬,我听说你是被收养的?你妈妈呢,像你一样也是被‘收养’来英国的吗?”他在“收养”这个单词上加重了声音,他的同伴都听懂了他这个低俗的侮辱,不约而同笑起来。
我该窜上去狠狠教训他一顿的,但是此时怯懦爬上了我的心头,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低着头,攥紧的拳头表示了我无力的愤怒。
我是如此的自私与胆小,我唾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力改变。
“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然而下一秒,我的余光看见他像是被什么撞出去了一样。
我抬起头,却看见达力压在他身上,他一拳一拳地打在那个男生脸上。此时他的体重成了优势,被他压住的男生又惊又怒,在被打的间隙怒吼道“德思礼!你发什么疯!”
他的同伴们都被达力的狠劲吓傻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阻止。
“达力!你在干什么!”皮尔冲上前拉住他“够了!达力!”但是他瘦骨嶙峋的身板根本拉不住他。
等到被压在地上的男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达力才喘着粗气站起身。
他望了我一眼,然后带着皮尔转身离开了。
我呆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Wed,Dec 25,1991
哈利没有回来。
他给我寄了圣诞礼物,是一个能自动歌颂圣诞歌发出亮光的木盒子。
我把给他准备好的圣诞礼物——一条绿色的围巾交给了海德薇。我在看到这条围巾的时候就想起了哈利,像是清晨太阳照耀着的森林,生机盎然的绿色。
我在房间里反复地听着那个盒子里发出的声音,被黑夜笼罩的空间里唯一的暖色光亮仿佛能帮我驱散一点伦敦冬天的寒冷。
我趴在窗户前的桌面上,用手臂枕着脑袋,我侧过头看着那个木盒子的方向,视线却越过它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思维像是跑到了月亮上面,跑到了此时哈利的身边。
此时的哈利在干嘛呢。
我想,他也许窝在他说过的、那个温暖的壁炉前的沙发里;也许在和伙伴们骑着扫帚划过他说过的黑湖;
我开始想念他了,想念我们隔着一个窗户说话,想念我们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想念我们肩挨着肩絮絮叨叨聊着天。
第3章
Mon,Jun 15,1992
斯梅廷中学放暑假了,哈利没有告诉我他放假的时间。事实上,我知道他内心并不想回到女贞路。
我从窗口看到他提着关着海德薇的笼子和一个手提行李箱,忍不住探出身子朝他挥手。
他也看见我了,他把行李箱放下也朝我大幅度地挥手。
我迎着伦敦六月灼热的阳光朝着他笑,像是第一次发现阳光这么明媚似的感到高兴。
Thur,Jul 17,1992
原谅我,日记本。我知道我最近很少写日记了,因为我想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留着跟哈利在一起。
Wed,Jul 21,1992
哈利说他的光轮2000留在了学校,因为不能让麻瓜知道魔法的存在
他说,麻瓜就是不懂魔法的人,比如我,我就是麻瓜。
我反驳,可是我知道有关魔法的事情呀。
他说,你不一样,校长说我可以告诉我信任的人,你就是,玛戈,你就是我信任的人。
他咧起嘴笑了,我也抿着唇笑,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心跳加速。
我突然就觉得那些距离,那些魔法都不是什么了。那些我看着他寄来的信件而产生的酸涩情绪,在看见他绿色眼睛的那一霎那,都烟消云散了。
Tues,Aug 4,1992
哈利被禁足了,他被关在二楼的房间里。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们只能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由海德薇递送纸条才能交流。
我们互换了送给彼此的生日礼物,他给我的是一个小巧的水晶球,水晶球里的城堡正在下雪。
他说这就是霍格沃茨,真正的霍格沃茨下起雪来比它更美。
我珍重地把它摆在我的书桌上,那里是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在抱怨德思礼的恶毒,他说他想离开这儿,想永远地离开。
我没有回应他,只站在窗口隔着距离看他。他比起我初见他的时候长高了,但是他仍然穿着达力的旧衣服。
于是当我看到一辆蓝色的车飞在半空中的时候我看见哈利毫不犹豫地把行李往车里塞时,我竟然比我自己想象中要高兴一些。
那些沉甸甸的情绪还留在我心里,但是比起他永远被困在这里,比起他一辈子穿着达力的旧衣服,我此时竟然还为他感到轻松。
我仿佛听见了车里传来的的笑声,于是自己也勾起嘴角来。
但是那辆车升到空中突然消失不见,连目送的时间也没留给我。
Sun,Nov 1,1992
后来哈利的信越来越少了,于是我只好把他之前寄给我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甚至还存钱买了昂贵的猫头鹰口粮,为了海德薇能飞得更快一些。
我收到了哈利送的万圣节糖果,还有一颗金色的小球。
但是他很少写信给我了,那些分享日常的絮絮叨叨的文字只停留在1991年的日期。
即使我每次都会攒着我想寄给他的信件,想等到海德薇来了一次性带给他,可是他依旧很少给我回信。
他也许是太忙了,我想。
可是内心深处那些情绪开始困扰着我,它们会在我发呆看着水晶球的时候缠绕着我的心头,会在我想起哈利的时候让我难受地喘不过气来。
我总会惶恐地感到不安,我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哈利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新朋友。
即使我以前从未想过哈利的生活里会没有我。
Sun,Dec 20
哈利来信了,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既想快点看到内容,又想读慢一点。
“亲爱的玛戈:
你最近怎么样?很抱歉,我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我想说,我很想念你。
还记得我曾经能跟蛇对话吗?原来这不是一种特殊的能力,这是不祥的征兆,我因为这件事深受困扰。平时对我热情的同学都开始惧怕我,他们在我背后说一些话,罗恩和赫敏告诉我不用理会,但是我还是感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我非常想念你,玛戈。
你真诚的朋友哈利”
他的字迹很工整,只是有一些地方因为笔尖的停顿而加深了墨迹。
我替他感到低落,同时又有内心深处的雀跃,我几乎能想象到他在我身旁说着想念我时的表情与语气。
“亲爱的哈利,
我真抱歉此时不在你身边,我也很想念你。关于你的同学们,哈利,我相信他们只是不了解你,也许该给他们一点时间来认识到真正的你,那个善良又勇敢的你。
但是如果还有人在你面前说些什么,那就请你给他一拳,哈利,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永远的朋友玛戈”
我好像是被哈利的勇敢感染了一样,竟然说出“给他一拳”这种莽话,我傻笑着,却没有把那句话划掉。
我把信叠好,拿出猫头鹰口粮喂给海德薇
“海德薇,飞快点,快点飞到哈利身边”我轻轻抚了抚她头顶雪白的羽毛。
海德薇叫了几声,轻轻拍了拍翅膀便带着我的信飞向了天际。
Mon,Feb 8,1993
狄恩太太诞下了一个小女孩。
她在面对我时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尴尬,狄恩先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只能在面对我时更加友好礼貌来表达他的歉意。
我当然没有资格说些什么,他们能够友善对待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何况狄恩先生还负担了我一部分的学费。
只是餐桌上的气氛每每让我觉得尴尬,我只好空着肚子回到房间。忽视狄恩太太因为我与狄恩先生争吵骂出的那些字句。
Wed,Apr 28,10
自从那封信之后,哈利没有再回我了。我想,他也许已经将问题解决了。
我替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我希望他能在低落的时候想起我,又怕他只在低落时想起我。
Fri,May 28,1993
“亲爱的玛戈:
玛戈,我太高兴了,我们终于解开了密室,更重要的是,我们救回了我们的朋友!
这一切都非常惊险,但是结果我们都很满意——期末考试取消了(不包括赫敏,她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我迫不及待想要仔细告诉你我的经历了!
你的哈利”
我仔细琢磨着他话里“密室”的意思,最后只好放弃,看来这不是一个双关句。还有“赫敏”,哈利在信里曾多次提到这个女生的名字,一股酸气涌到口腔,我撇了撇嘴。
Tues,Jun 15,1993
我们在公园的湖泊那里碰面,我一见到哈利就发现他长高了。
我凑过去仔细打量,发现他脸也消瘦了一些。
哈利看到我似乎有些愣住了,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才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来。
“你长高了”我说,我还站在他身前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在我才到你下巴”
他似乎因为我的逼近感到不适应,脚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我也因为他这一步感到尴尬,收回手离他远了一点。
“不,不是这个原因”他似乎察觉到了,连忙解释道“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