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吞吞吐吐让我更好奇了,我看向他。他好像因为我的目光被烫了一下,目光游移到了我的脸侧,他转移话题“你的头发长了”
我侧头看落在胸口的头发
“以前你的头发在这儿”他抬手拂过我的脸侧,温热的触感让我们俩都愣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他,这次他没有躲避我的目光,绿色的眼睛也认真地看着我。
第4章
Sat,Jul 9,1993
哈利仔细跟我讲了他在学校里遇到的事情。我因为他被同学非议而感到愤愤不平;因为他假扮成别的同学套取消息感到好笑,在听到赫敏变成了一只猫面人的时候在心里偷偷幸灾乐祸;在听到他与蛇怪搏斗时担心地叫出声,我仔细地打量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他看我一脸紧张的样子居然还笑了出来,我一把抢走他的眼镜以作报复。
Thur,Jul 21 ,1993
我们去了十字街的那家冰淇淋店,哈利买了香草味,我选了巧克力味后他坚持要我再选一个,于是我又选了覆盆子味。
我们沿着街边走,听他说对角巷里有一家叫福洛林的冷饮店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他说“我可以请你吃那儿最好吃的冰淇淋”
我点点头,内心不由得有些雀跃。在此刻,我觉得原来我也可以参与到他的世界里,我离他并没有那么遥远。
我脚步轻盈起来,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哈利前面,他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于是我转过身对着他走,一边舔舐手里的冰淇淋一边对着他做鬼脸。
他被我逗笑了,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想跑上来拉住我。
我停下了脚步等他,我看见他被风拂动的黑色乱发飞扬起来,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隔着距离凝视着我。
我们的距离在拉近,我放下了手里的冰淇淋,直到他站在我身前,直到我们之间只剩半臂的距离。
我有预兆他想对我说什么,但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他说“走吧,玛戈”
我有些失望,又听见他说:
“今年我能给你买最好的生日礼物”他脸有些红“我会提前去那里等你的,这次我来等你”
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低落的情绪一下子高昂起来。我抬起头看他,我的脸也有些红了,我点了点头。
Sun,Jul 31,1993
我在衣橱里选了好久的衣服,穿裙子会不会显得太郑重了?这件T恤在他面前穿过好多次啦,还是这条长裤?
我纠结地咬着手指,看着铺落一床的衣服来来回回地走。
直到快到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我才选好那条鹅黄色的裙子,慌慌张张梳理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跑到楼下跑出门口,在快到公园的时候放缓了脚步。
我拿着送给哈利的礼物,努力压抑自己过快的心跳。
我迫切又矜持地走到湖泊边,但是当我抬头看时,却没有发现哈利的身影。
我走近了左右仔细张望了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时间。
我想坐在草地上等他又怕弄皱了裙子,于是我只能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变换了好几次姿势缓解腿部的酸涩,可是哈利还没有来。
我有些气恼了,于是想一走了之。但是走了两步我又停下来,在原地揉了揉腿继续等。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我才直起身子站好,然而我的表情在看清来人后僵硬在脸上。
“他走了”达力说
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我的内心深处的不安得到了应验。
我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在公园等了他一夜的时候没有,在焦灼着等待他的信件的时候没有,在我的长篇大论换来他的只言片语的时候没有。
但是在我以为我能进入他的世界的时候,在我以为我能抓住他的时候,他就像我握在掌心的细沙,回应我的就只有流逝于指缝后的微痒触感。这种感受传递到心头就成了一种无力的绝望。
我在湖泊边坐了很久,我将他的礼物随手丢到了一边,那副我在店内挑了好久的眼镜只会显得我更加无力。
达力就像之前一样坐到了我不远处,我依旧没有理会他,只仰着头等天黑。
当微凉的夜风吹到我的脸颊时,我才意识到我流泪了。我伸出手胡乱擦了一把,身前却出现了一块蓝色的手帕。
“你怎么还在这”我不甚友善地瞪他,没道理的埋怨他看见了我的丑态。
“我看月亮”他说,一向凶狠的脸庞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我没理他的手帕,也不再看他,而是抬头望着伦敦的夏夜。
哈利对我而言就像寒夜里高高悬于空的月亮,我仰望着他的光芒,企图用这一点点微光来抵挡涩骨的冷风。但是他离我太远了,当我想要走近他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之间横距了一道天堑;我追寻着月亮,但这月亮依旧离我这么遥远。
在他十一岁以前,我曾坐在月端感受这世界只剩我和他的孤独。而在那年以后,我踮起脚尖伸手触月,才发觉那些我以为的触手可及不过是一场错觉而已
原来我们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Mon,Jun 20,1994
后来哈利搬出去了,他找到了他的教父。
我平静地站在窗口看着他的教父来带他走,他迈出小金惠区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他转过头来看我的方向。
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他也放下行李箱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那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他第一年从霍格沃茨回来时的场景,当时我多高兴啊,我的情绪都为他而调动,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让我雀跃不已。
因为哈利,英国,伦敦,萨里郡,小惠金,女贞路都对我有了别样的意义,这里的风,这里的月亮,这里的一切,都因为他让我感到眷念。
第5章
Mon,Jul 30,1995
哈利出现在了我家楼下,他作出手势让我下去。
我走出家门的时候他迎了上来,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包裹。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局促地抓了一把头发“生日快乐,玛戈”
这句玛戈像是破冰了,我笑起来“你把头发剪短啦?”
他因为我的笑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把礼物递给我
“我们去公园走走吧”他说
我说“我把东西放好,你先在公园等我”
然后我跑上楼把礼物放在书桌上,正要转身时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
我奔跑着下楼,像是唯恐来不及一样跑到了湖泊旁,我知道他在那里等我。
然而空无一人的草地让我心头一跳,下一秒哈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拿了什么?”他问
我默默松了一口气,笑着把东西给他“希望你还用得上”
他拆开,拿出那一副眼镜。他有些惊喜,连忙拿下了自己的那副换上,他咧起嘴角抬头看我“怎么样?”
我笑了,比出一个大拇指。
后来我们并肩坐在湖泊边,我听他说在他教父家的生活——他教父家有一个家养小精灵,嘴里总是骂骂咧咧的,他还给我解释什么是家养小精灵;还有他教父的糟糕厨艺,但是他每次都强忍着吃完,提起这个时候,他挤在一起的脸逗笑了我,他看我笑话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也跟着我咧起嘴巴笑。
他说,他以为他再也不想回到女贞路,可是莫名地,他开始想念这里了,想念公园的秋千,想念那一片湖泊,想念十字街的冰淇淋,想念德思礼家那一扇窗户。他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完一样,可最后也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许明天就会死”他故作轻松
“不许胡说!”我紧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没有反驳我,而是笑着看我严肃瞪他的样子,绿色的眼睛仿佛闪着水光“不,玛戈,我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声音坚定“也许我会害怕,但是我不会逃避,玛戈,这就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要完成它,我也一定会完成它”
我不知道他说的责任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哈利下定决心了就一定会做到,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一定要离开女贞路一样。
“你知道的的,哈利,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我轻声说
他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像压抑什么一样绷紧了嘴唇。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道“走吧,玛戈”
我站起身跟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沉默一下子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站定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转身去看落后一步的他。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我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冰冷又让人绝望的气息。
随着温度的下降,我仿佛被丢进了另外一个时空,一个充满着黑暗与绝望的时空。压抑与恐惧仿佛像一层低压空气将我紧紧裹挟,几乎让我不能呼吸。我满眼都是水泥地上的血红,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以往的她总是用那双眼睛温柔地看着我,而此时,她眼睛睁的巨大,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血迹从毫无生机的眼里流了出来。那些关于这场自杀的讨论像放大了无数倍在我的脑海里回响,还有她送我上学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玛戈,我的玛戈……”
突然,我的身体开始回温,我眼前的东西也渐渐清晰,胸口的温度尤其炙热——达力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我,挡住了那个怪物,而他此时与那个怪物面对着面,表情极度痛苦。
而此时的哈利也终于反应过来,他驱散了那个怪物。达力的身体才一下子瘫软下来,他目光涣散,面容苍白,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眼里的惊恐久久没有散去。
Wed,Oct 11,1995
那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哈利的脸色肉眼可见更凝重了一些。
他在安顿好达力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在这期间他曾深深地凝望我,但是却像被什么阻隔住了一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像曾经一样,能够毫无顾忌地期待能靠的更近一些。
他也没来得及说出那些话。
Mon,Jan 9,1996
我要回法国了
我的外婆托人找到了我,我才得知一切:
叛逆的女孩被一个英国男人的花言巧语欺骗,直到那个男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孕育了一个新生命,并且坚持生下孩子带着她来到英国。
母亲曾告诉我,他只是与我们失散了,直到她绝望地从楼顶坠下。
年迈的法国老人得知自己失去了她的女儿,一夜之间憔悴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我望着她浑浊又慈爱的眼睛,那双与我母亲一模一样的棕色眼睛,我无法拒绝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她。
这件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件,还有那些包装花哨的糖果,装了雪景的水晶球,和一枚金色的圆球。
我向狄恩先生与狄恩太太告别,最后,我走进对面的女贞路四号。
从门口进来,我看见了楼梯下的橱柜,我知道这就是哈利以前的房间;我走到客厅向德思礼太太告别,我看见了客厅侧面的一道窗户,哈利就是站在这里偷偷接过我递进来的食物。
德思礼太太说达力在楼上,于是我上楼去找他,路过一间紧锁的房门,我知道这里就是哈利住过的房间,我们曾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将我们的信件从他的房间递送到我的房间。
“你要离开了吗”达力问我
“是的”说完这句话我就沉默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给予我的感情,当我做不到回馈的时候。
“你会回来吗”达力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我说
“那你会寄明信片给我吗?”他期待又忐忑地问道
我迟疑地点点头,抬起眼眸看他“我会寄明信片给你的”我停顿了一下“作为朋友”
我想他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反而高兴地笑了“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也会寄信给你的,玛格丽特”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但熟练地像偷偷练习了无数次一样。
我也笑了
“哈利知道吗”他问
我的笑容有一刹凝滞,然后我抿了抿嘴唇“不,也请别告诉他”
“为什么?”他有些惊讶和不解
我没有回答他。
最后我走出了女贞路四号,我以前从未想过,我第一次走进它,是为了与它告别。
我只带走了哈利曾送给我的礼物,信件与日记本被我留在了原来的房间里。
而那些我的期待雀跃,我的酸涩焦灼,我的绝望无力,我的所有关于哈利的情感都留在了女贞路。
也许在某一天会被人发现,拂去灰尘后看见我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藏匿所有情绪;它也许永远都躺在黑暗的抽屉里,只剩我一人记得那些事情,直到连我自己也忘记。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会有番外
第6章 番外一
(一)
我抱着一个小箱子,将头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我突然想起了被带到女贞路的那天。伦敦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那天也是,我安静的坐在车里。狄恩先生坐在我的左边,他时不时关切地看向我,我则躲避着他的目光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车内因为地面的崎岖而上下摇晃,于是我眼中的风景也跟着起起伏伏。箱内的东西因为摇晃而发出响声,我把视线转移到它身上。
我从英国只带回了这个小木箱,但是我却没有勇气打开它。我知道我该停止了,于是我来到法国,我企图用距离来割裂我在女贞路的日子,割裂我所因为他而生出的那些情绪。
好像是要到了,我看到车拐进了一个路口。小惠金区的房子像是方方正正被切割好的,整齐地排列在道路的两侧。而这里只有几座复式的小木屋,没有规律地零散在路边。
我抱着箱子下了车,外婆就站在门口等着我。她领着我去看给我准备的房间,她说那也是曾经母亲的房间,她高中毕业前一直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