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已让她觉得十分压抑……
实在是当年两人分开时,关系已如履薄冰,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刚才做梦喊的那一声,实在是太过尴尬,若非皇帝还在这儿,她简直想立刻打包行李逃离京都。
皇帝看她面色青紫交替,蹙了蹙眉,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姐方才叫夙王的名字,难道是有话对他说。”
沁嘉下意识去看萧容昶,却见他垂着眸,似乎注意力并未在这里。
“本宫听说,容亲王的事,是交由夙王负责的,不知现在处理得怎么样了。”她找了个理由,随口问道。
庆元帝露出宽慰的表情,召蓝夙上前,“夙王自己跟长公主说吧。”
沁嘉忽然想起当年肃亲王被五马分尸的惨状……头枕在软垫上,闭上眼睛。
身为亲王,即便是犯了死罪,亦要留个全尸,以示皇家体面,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皇姐可是累了。”看她这样子,皇帝关切的道:“要不过几天,等皇姐好了再说。”
“本宫没事。”她握住皇帝的手,微微笑着,眼中露出惋惜之意:“小叔叔老来糊涂,本宫也是于心不忍,若是来得及,还想跟夙王求个情。”
帘外,一直沉默的萧容昶突然出言打断:“陛下,长公主既然没事了,臣还有事处理,先行告退。”
“也是,陈国使团不日就要抵达,爱卿定然忙得分身乏术。”天子态度很客气,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臣告退。”萧容昶清冷的嗓音,令沁嘉心头无来由的一跳。
想起昨晚在马车上的一幕幕,突然觉得,他这般匆匆离去,难道是想就此与自己撇清关系。
“萧大人。”沁嘉突然开口,语气里几分乖张:“大人不如先在公主府稍事休息,待会,本宫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庆元帝一愣,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左右。
萧容昶蹙眉,俯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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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放下,满室馨香,沁嘉疲倦的靠坐在软枕上,听蓝夙说起容亲王。
周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男人醇厚的音色灌入耳中,不染丝毫情感。
恰如当初感情破裂时,只空余势力的毒瘤,彼此间不留一丝余地。
沁嘉扯下腕上红绳,将菩提子攥在手心,让自己逐渐镇定下来,听他说着:“容亲王已在牢里饮鸩自尽。”
“那他的家眷……”沁嘉觉得这样甚好,自戕的皇族,死后不得入黄陵的。
“王妃母族及其子,亦参与谋逆,按国法处置。”蓝夙详实的禀告,包括某些细节:“嫡孙周永止,被太皇太后调包,打算暗中接入离宫。”
“然后呢?”她把被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忽然转过头看他一眼。
细微的动作落入眼中,蓝夙觉得有些讽刺,这到底算什么。
沉默片刻,答:“已被臣抓获,送往陈国为质。”
戴罪的质子,在别国只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越是交好的国家,越是愿意充当刽子手的角色,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听完他寥寥几句汇报,沁嘉还在想,之前自己那句梦话,对方到底听见了没有。
若听见了,会不会误会什么。
容亲王垮台了,她终于能放松一阵子,此刻身上却像被抽空了力气。
蓝夙在五年前,对自己已然十分憎恶了。
这次他来京中,只是不想她拿着黑羽令,玷污了那些长埋地底的英魂。
可这是□□赐下的令牌,无论如何,都要有始有终。
不能他一旦不想要了,就找块地方随便给埋起来……自来,他都当天家威严是儿戏,这点怕是永远也不会变了。
可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他这般做派,将天子置于何地。
沁嘉从前最讨厌的,就是他骨子里桀骜不驯的血性,虽然他没有生过反心,可也永远无法指望他会对任何人俯首称臣。
何况,他身后还蛰伏着岭南。
“夙王办事,一向是极妥帖的。”沁嘉露出个端庄的笑,眼中几分碎玉流光,泼墨似的长发垂在枕上。
“陛下跟夙王都回去吧,本宫累了,想睡会儿。”她温柔的看着皇帝,同时又吩咐玉痕:“夙王久未来京,府上定然缺东少西的,你跟过去帮着打点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