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眼风冷冷扫来,尹少君一愣,拿起册子揣入袖中,就要告退。
“册子放下。”萧容昶转过身,面上透出几分烦躁,很快又压下去,语气如常道:“待本官亲自求见殿下,再做定夺。”
“是,大人。”尹少君心中得意,躬身缓缓退了下去。
萧容昶摇了摇头,驸马都跑了,还在这操心婚礼排场够不够大,她还真是能分轻重缓急。
花了大半天时间处理公文,午膳过后,他料想对方应该睡醒了,就备车去了公主府。
到门口,管家巴巴跑过来禀告,太皇太后召见,长公主去了北苑离宫。
“首辅大人若有急事,可直接去离宫找殿下。”管家小心翼翼观察对方,心里七上八下,怎么感觉这两位又吵架了。
殿下还指着人去离宫捞她呢,否则太皇太后话匣子打开,就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时候了。
“走吧。”萧容昶拉下车帘,吩咐车夫掉头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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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天晟国头号大龄剩女,周沁嘉唯一惧怕的人便是皇祖母,以及每到年边上,各路藩王借着朝贺的名义回京,那些血缘上的叔伯婶婶,每个都要跟她唠叨半天,告诉她若一直拖着不成婚,不生个孩子,到了晚年将有多凄惨云云。
干他们屁事,还不是瞧上自己手上的幽云十三洲,想让她嫁往封地去,充实各自的势力。
况且那些鸟不拉屎的封地,哪有京都的风水养人,看那几个堂兄弟,各个生得五大三粗,远不如京都的男子俊俏。
沁嘉听皇祖母教导听得昏昏欲睡,双腿盘在蒲团,身子正在东倒西歪,突然一道沁凉的嗓音从旁传来,整个人一激灵,立马严肃端坐起来。
目光往左一瞟,但见萧狗穿得人模人样,身姿挺拔向皇祖母行礼:“臣萧容昶,给太皇太后请安,拜见长公主。”
四目相对,沁嘉感觉他目光落在自己嘴角,抬手擦了擦,是一片滑腻的口水。
她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微微发烫。
真是时不我予,上午装腔作势过了头,下午就遇上这一出。
她揉揉已经跪得发麻的腿,尴尬的笑笑,朝太皇太后行礼:“首辅大人定有重要的事要向皇祖母禀报,本宫这就告辞,告辞……。”
腿麻还没缓过劲,站起来就是一个趔趄,沁嘉正以为要摔了,手腕处忽然传来温热力道,萧容昶及时从旁扶住了她。
隔着薄薄的天蚕丝衣料,他手心劲道传来,待她站稳便放开。
沁嘉仿若被烫到一般,瞥见对方眉眼间俱是冷漠,才觉是自己多心了,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以示感谢。
正要抽身离去,便听见他一本正经向皇祖母道:“禀太皇太后,臣此番求见,是想与殿下商讨婚事的规制。”
沁嘉迈出去的腿僵直,心里又将萧容昶骂了一遍。
太皇太后霎时来了精神,叫住沁嘉:“你这丫头,说你自己的事情呢,跑什么,一点都不沉稳。”
“是,皇祖母。”沁嘉面上一副柔顺模样,上前去,倚靠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
走不了,留下看皇祖母怎么替她怼萧狗,倒也有趣。
“哀家年纪大了,眼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嘉儿的婚事,至于规制还有什么可商议的,就按照当年和庆的婚礼办就是。”太皇太后一面说着,慈爱的拍了拍沁嘉的手背,在她耳朵边上轻轻道:“到时候,哀家再给你些好东西。”
沁嘉眼睛一热,抱着皇祖母的手腕,亲热歪头靠上去撒娇:“皇祖母要给嘉儿什么好东西呀。”
太皇太后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如今养成这么个性子,难道还指着你改不成,驸马又闹了这么一出,以后就当他是个摆设罢了,等成亲之后,哀家和皇帝做主,给你府上送几个好玩意儿,看哪个敢说你一个不字!”
说着,目光冷冷瞥向下方站立的萧容昶,带有几分告诫意味,“若有那不长眼的,给你找不痛快,皇祖母定不轻饶。”
沁嘉心中一凛,见萧容昶仍旧身板挺得笔直,不禁佩服起对方的定力。
约摸晾了他半个时辰,方才赐坐,问起驸马:“听说,是你点的人进前三甲。”
“回禀太皇太后,正是。”萧容昶站立良久,玄衣鹤袍纹丝不乱,语声沉定的应答。
沁嘉跟皇祖母对视一眼,神色里几分委屈:“皇祖母,陆含章是沁嘉相中的,不怪首辅大人昏聩。”
萧容昶刚喝了口侍女奉上的茶水,闻言差点没呛到,接着反唇相讥:“殿下眼光独到,定是瞧中了状元郎身上某些不同寻常之处。”
“驸马怎么样,本宫暂还不知晓,但萧大人身上,确实有很多不同寻常之处。”沁嘉平常口没遮拦惯了,见萧容昶面色一白,才意识到,这句话公然说出来有些不妥。
本意是说他身体里养着蛊虫,害她跟着遭殃,可若被某些言官听见,怕要给她脑门上安一个猥亵朝廷命‘倌’之罪。
偷眼去看她老人家面色,应该没听出什么。
萧容昶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否生了气,起身行礼:“臣这就去吩咐礼部,照和庆长公主出嫁的规制准备。”